時入寒冬,又是暴雨天氣,自是暗的特別之快,申時剛過,外頭就已是一片漆黑,不見光亮。


    雨越下越大,水溝裏的雨水都湧溢出來,覆蓋地麵,並且水麵還在不斷上升。


    蜀郡城南的百歲池邊,鱗次櫛比的房屋排布,其中一處屋舍二樓,張道一推開窗門,看見風雨如注,池水漫溢的場景,不由做出了不樂觀的猜測:“如此下去,蜀郡怕是也要遭災。”


    鼎湖派那邊是有蜀王接待,自然是有的好去處。而道德宗這邊,由於本身不受待見,又不和太平教接觸,再加上不欲引人注目,便在城外租了處屋子住下,靜觀局勢。


    至於道觀,那是沒有的,至少在蜀郡不會有。


    這裏會有的,都是供奉炎黃二帝的廟宇,三清派可沒法在此處傳道。


    不過也正是因為住在城外,才能夠清晰看到環境的變化。


    照這般情況下去,就算有金堤分洪、泄洪,水妖方麵也遲早聚起大勢來。


    一旦浪勢高漲,直接就漫過了堤壩,而蜀郡處於低窪地,若是遭水災,那就是全城淹沒的結果。


    “沒那麽容易遭災的。”


    屋內的道人卻是一派老神在在,聽到張道一的話語後,他打著坐,眼睛都不睜開地道:“金堤雖是分布三處,實則卻是一個整體,如陣如器,承載一個三品道果,其本身就是道器之屬。無支祁固然強橫,但想要水漫金堤,卻是極難。”


    “你看蜀王那邊都不急,就知道情況尚且還在把握之中。”


    “三品道器?”張道一迴頭看向道人,“不知是何道果,竟是能夠鎮得住無支祁掀起的水災?還請文虛師兄為師弟解惑。”


    道器到底不如容納道果的修行者,哪怕有十件三品道器在手,都不如一個三品的修行者給力。更何況那無支祁成名近兩百年,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經是四品,如今之實力可想而知。


    理論上,三品道器是絕對擋不下無支祁掀起的水患的。與其想著靠金堤防守,倒不如主動出擊,直接斬首無支祁來得爽快。


    屋內,額眉細長、長須飄飄的道人睜開雙眼,一字一句般道:“三品人王·禹。”


    這名號一出,就像是有種奇特的魔力,風聲雨聲盡皆遠去,水患都不足為慮。


    “禹王道果有鎮壓、分導水患之能,而金堤實際上便是專門為發揮此道果能力而打造。便是以朝廷之力,為建金堤都前後花了近九年的時間,可見此工程之重大。金堤也許是世上唯一一個能夠完全發揮出道果之能的道器了。”


    文虛道人看向打開的窗門,徐徐說道:“它坐落於江上,就相當於一個三品強者在此,若無意外的話,無支祁是開不了金堤的。”


    “但試圖掘開金堤的可不止無支祁一人。”張道一迴道。


    就比如太平教的那位······


    “可他是三品,”文虛道人一斂肅色,笑道,“你當那位張教主緣何至今還未有多大動靜,還不是因為他怕自己動了手,就遭一眾三品群起而攻之?在撇開晉升的嫌疑之前,那位是沒法動手的。等到他能動手,那一切也就無法挽迴了。”


    因為那代表著張指玄和其餘三品,至少是大多數三品有了基本的共識,摧毀金堤不再是一人之想法,除非至強者出手,否則勢難阻擋。


    所以,需要在張指玄出手前,盡力鏟除太平教的有生力量。


    若是能夠將太平教的摧毀大半,那麽沒了造反的根本,自然也無需琢磨著對金堤下手了。


    不過當前各方都還在保持克製,當下的主要對立矛盾還在於和妖修的矛盾,和無支祁的矛盾,太平教還未真正站出來。


    現在還是妖神教背起了所有,成為了威脅梁州的大敵。


    蜀郡現在還算太平,但梁州其他地方卻是妖修四處出沒,趁著天災攪風攪雨,平妖才是現在的主流。


    “你我如今都不能改變主流,與其想著金堤如何,還不如想想怎麽找到李師兄的化身吧。”文虛道人伸了個懶腰,放鬆語氣說道。


    這才是他們目前該做的事情。


    “李清漣師兄行蹤不定,豈是那麽容易找的,”張道一歎氣道,“此前我們距離他隻差一步,結果還是錯過了。現在想找他,難了。”


    張道一之前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剛剛和薑離見過麵不久,李清漣就找上了薑離。


    若非他們兩方一場大戰留下了太多痕跡,以致於引來眾多修行者,張道一都不知李清漣和薑離會麵了。


    “也不難,至少眼下就有線索,”文虛道人卻是神秘一笑,道,“薑離來蜀郡了。”


    薑離和李清漣見過麵,雙方該是有過比鬥,通過他,也許能夠知曉李清漣的些許蹤跡。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道德宗和薑離是有仇的。


    元真死於薑離之手,哪怕雙方該是堂堂正正的約鬥,死了人就是死了人,不可能將這矛盾直接蓋過。張道一也不可能為了李清漣接觸薑離,要他幫忙。


    倒是李清漣,那叫一個無所謂,元真也算是他的弟子了,結果他固然為元真之死惋惜,但不為此而怨,和薑離來往起來也是毫無負擔。


    想到這裏,張道一眉頭深鎖。


    文虛道人老於世故,自然看出了張道一的煩惱之處,當即笑道:“薑離可比伱我要讓人矚目多了,身上牽扯的因果也多多了,他既然現身,就算不主動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他,屆時不愁沒接觸的機會。”


    “我們要做的,就隻有等。”


    ······


    ······


    時間逐漸來到了後半夜。


    寅時三刻,正在打坐的薑離突然睜開眼,趴在床邊的嘯天感覺到主人的動作,也站了起來。黑暗中,一雙赤色的狗眼,一對有著繁複圖案的眼眸,同時閃閃發亮。


    ‘馬蹄聲。’


    薑離的耳中清晰分辨出突然出現的聲音。


    且那聲音正在迅速接近,不多時就到了近前,甚至來到了廂房前不遠處。


    “哐——”


    薑離念頭一動,房門打開,外頭大風卷著暴雨,雨勢依舊沒見縮小。


    也就在這狂風暴雨中,馬蹄聲由遠及近,進了廂房前的圓拱門,一道小小的影子出現在一人一狗眼中。


    暴雨中,有黃色的小馬拉著同樣小巧的車,加起來也就十多寸長,馬車上裝著黃色的華蓋,中有一小人駕著馬車,快速馳來。


    他看起來也就幾寸高,穿著黃衣,戴著黃冠,看起來頗具貴氣,就是那小巧的身形讓這貴氣不顯,反倒顯露出幾分可愛來。


    小小的也挺可愛,不是嗎?


    “慶忌?”薑離看到這小人,從記憶中挖出了相關的名詞。


    因果集也在同時刷新的信息。


    【涸澤數百歲,穀之不徒、水之不絕者,生慶忌。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急馳。以其名唿之,可使千裏一日反報。】


    【這算是一種精怪,是少見的怪屬,而據薑離所知,會有慶忌道果的······】


    先天一炁從屋內狂湧而出,化作一隻大手,一把將黃衣小人連人帶馬地抓住,攝入屋來。


    “族老有何信息要送達於我?”薑離的雙眼閃著幽光,晦暗的色彩在瞬間侵入這慶忌的心神,掃蕩上下,確定對方沒有惡意後,才問道。


    慶忌唯一的能力就是能夠日行千裏而返,乃是專業的信使,雖無神行太保和太平教律令那等戰力,但術業有專攻,論長途疾馳,還在兩者之上。


    最關鍵的是,慶忌夠隱蔽,那嘹亮的馬蹄聲實則隻會傳於收信者知曉,用來提示對方,信將到。


    而這種慶忌道果,也就隻有薑氏有,慶忌皆是薑氏主家專門培養起來為自家服務的。


    雖然薑氏也能夠支使神行太保,但很多事情,還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所以,就有了慶忌的出現。


    在主家遷居海外之後,薑氏之中,理當隻有族老才有一個慶忌供以驅使。


    黃衣小人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但在隨後,見到薑離之後,他便如同見了主人般,下了馬車,在先天一炁化成的大手上拜下,雙手向上,一封比他人還要大的信件出現在手上,呈送給薑離。


    “稟少主,族老有一封密信,叮囑屬下火速送到少主手上。”


    他此前該是沒見過薑離,但在見麵之後卻是立馬認出了薑離的身份,這該是某種道果能力,亦或者薑氏有什麽特殊的培養方法。


    不過在當下,薑離無心去奪想,隻將信封攝來,打開,查看內容。


    然後,薑離眼中晦色更深,更沉。


    ‘雍州的族人遭遇刺殺,如今已有數十人因此而亡,現在所有的族人都躲入了祖地,靜候救援······’


    就在這種時候,千裏送信而來,通知祖地遭遇的危機······


    ‘果然我一現身,這麻煩就接踵而來了啊,隻是這切入的角度···看時間,在我離開神都之後不久,就有人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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