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旁觀者看來,如果說剛剛我抵擋王道人快劍的動作讓人驚豔的話,那麽這一招就乏善可陳了。


    平淡無奇,就像是一個正在洗鍋的婦人,和自家男人吵翻了,掄起鍋想打架的感覺,看上去慢吞吞的,輕飄飄的,仿佛擔心打壞了對方似的。


    “臭小子,你這一鍋,連一隻螞蟻也打不著,更別說道爺我了!”


    王道人輕蔑地一笑,滿不在乎地用雙劍來擋。可是等到鍋和劍相碰之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了。


    因為我這一鍋仿佛有千斤重,他根本就擋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口鍋碾壓過來。


    我一邊給著他壓力,一邊說著風涼話:“入過我是你,早就棄劍而逃了。”


    “可惜你不是我!”王道人死鴨子嘴硬。


    我冷笑一聲,身上狐族靈力和豺族靈力一塊蓬勃而出,那口平底鍋就像安裝了發動機似的,突然間增加了十倍的速度,呼嘯著飛了過來,正好拍在他的胯骨上,這廝悶哼一聲,連人帶劍飛了起來,跌進了一丈開外的一個泔水缸裏,很標準的倒栽蔥。


    我會心一笑,高聲道:“原來飛天蜈蚣進了泔水缸,也會變成落湯雞!”


    僅用了一招,就不費吹灰之力贏了王道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在場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足足等了數十息,這些人才反應過來。恰恰是剛剛挖苦我最狠的那幾個人,如今將手掌拍得最響亮,叫得也最大聲。


    青衣少女將那個大銀子捧到了我的麵前,“小哥,請收下,這銀子是你應得的。”


    “多謝姑娘!恭敬不如從命!”我也沒推辭,接過來就塞進了懷裏。畢竟在妖族秘境,這玩意才是硬通貨。


    青衣少女楞了一下,但還是直言不諱:“小哥,你如此英雄了得,可惜風度尚缺,怎麽就像八輩子沒見過銀子似的。我如果是他,最起碼要分一半銀子給胡廣胡大哥,畢竟平底鍋是他打出來的。”


    那些圍觀者中大多和青衣少女一模一樣的心思,聽她這麽一說,掌聲一下子變得稀稀落落了。


    我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誇獎起了那位姑娘:“姑娘快人快語,令人欽佩!”


    那姑娘眉頭皺了皺:“你這人怎麽如此恬不知恥?我既然提醒過你了,你就得分一半銀子給胡大哥!”


    她竟然罵上了,不過她這種嫉惡如仇的小樣,卻正是我喜歡看的。我煞有介事地問道:“美女,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給胡大哥報酬呢?”


    青衣少女撲閃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你什麽時候給的?本姑娘怎麽沒看到?”


    說話間,胡廣已經走了過來,衝著那姑娘施禮道:“多謝姑娘仗義執言。但是今天的事情,這位小兄弟已經幫了我大忙,剛才又讓人給了我五條蒜條金,還說是我應得的辛苦錢。”


    那姑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胡廣手裏捧著的五根蒜條金,卻是做不得假。


    眾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要知道一條蒜條金是十兩,按照妖族秘境的市價能夠兌換一百兩銀子。我打敗王道人隻不過賺了五十兩銀子的利物,卻一下子拿出五百兩銀子,給僅僅打了一口平底鍋和一把鐵笊籬的胡廣,這出手也未免太大方了。


    這些人並不知道,我身後站著富可敵國的胡力,他既然讓胡飛帶著我來請胡廣出山,這些利物自然帶足了。


    剛剛鄙視我貪財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青衣少女的臉上,則是飛起了兩朵紅雲,衝著我深施一禮道:“這位小哥越來越有意思了,你做事如此出人意料,仔細想想卻仍在情理之中。本姑娘平日裏自負冰雪聰明,今日裏竟然猜不透你的心思,以至於錯怪了你,請你多多包涵!”


    那胡廣連忙擺手:“小兄弟說哪裏話,我隻是幫你打了一口鍋而已,而你卻幫我出了一口惡氣,我怎麽能收錢呢?”


    “倘若不是胡大哥打了一口好鍋,小弟隻怕還贏不了飛天蜈蚣呢。”


    我自然是誠意十足:“我拿出手的金子,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胡大哥若是執意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胡廣性情豪爽,見我如此盛意拳拳,就把蒜條金收了:“小兄弟,你我一見如故,你已經知道我叫胡廣,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


    我剛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忽然又一想,自己如今可是狐族和豺族視為眼中釘的人物,而胡笳和柴誌軍麾下耳目眾多,如果自己在石獅鎮露了行藏,難保不傳到他們的耳朵裏去,到時候必定又生枝節。於是,就隨口說道:“胡大哥,在下在家族內排行十八,您就叫我十八郎吧。”


    我耍了點小心思,把自己的姓氏上麵拆開了,杜撰了一個十八郎的名字。


    幸好妖族秘境素有大唐遺風,這樣的名字隨處可見,包括青衣少女在內,並沒有人起疑心。


    胡廣脫口讚歎道:“小兄弟這名字不錯,也隻有像兄弟這般的英雄,才配得上這樣的名字。”


    這個名號本來就是我隨口胡謅出來的,見胡廣當了真,我連忙擺手:“胡大哥,說老實話,這個名字知道的人並不多。”


    胡廣笑了:“兄弟過謙了,你一招擊敗飛天蜈蚣,不日十八郎之名將傳遍整個妖族秘境。”


    我們兩個人正說在興頭上,忽然胡飛在一旁叫道:“那個飛天蜈蚣頭上頂著一片爛菜葉,剛剛溜了。”


    我回頭一看,果然泔水缸裏已經不見了王道人的身影,就笑了起來:“那廝乃是見錢眼開之人,走便走了,我又不想與他不打不相識。”


    我忽地想起了青衣少女,往左右看了看,竟然也一起不見了。不由得有些懊惱,回頭問胡飛:“那個姑娘幫了我大忙,我還沒感謝人家呢?怎麽她走的時候,你也不提醒我一聲呢?”


    胡飛剛要說話,胡廣接過了話頭,打趣道:“我說小兄弟,你感謝是假,隻怕想結交人家姑娘才是真的吧。”


    “胡大哥,你說什麽呢?”這位胡大哥,不用說,肯定是看我們郎才女貌,所以有了保媒拉纖的心思。殊不知我如今正在為前往青丘的事情煩心呢,哪裏有這等花花腸子?


    我隻是隱隱有些擔心,那個青衣少女雖然本領高強,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飛天蜈蚣不是個正經人,剛剛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就不對,如果悄悄在後麵綴上了,再擇機下手,那可就糟了。


    胡廣心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兄弟莫要擔憂。那姑娘乃是貓族的人,名喚飛天貓,身手了得,遠近聞名,更何況再往前一百裏,就是貓族的勢力範圍了,那王道人在這一帶勢單力孤怎麽敢去討她的野火!”


    聽胡廣這麽一說,我稍稍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


    後來胡廣帶著我們去家裏用了酒菜,席間越談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期間胡飛不住地給我使眼色,讓我說出要去青丘之事。但我就是忍著不說。


    胡廣看出了些端倪,問我有什麽難言之處,隻管明說,他一定幫忙。卻被我矢口否認了。


    吃過了飯,我隻說還要趕路,就拉著胡飛告辭了。胡廣直接送出了鎮子外麵,方才依依惜別。


    等離開了青石鎮,胡飛才沒好氣地說:“李叔,你是不是有了柴娟,就把我們大小姐給忘了?”


    我輕歎一聲:“怎麽可能呢?薄荷和柴誌軍大婚在即,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往青丘呢?”


    “鬼才相信呢?”胡飛嘟嘟囔囔著說:“你如果心裏真的有大小姐,剛才為什麽不把自己的來意說出來?要知道我們來這兒妖族秘境就是為了請胡廣帶路,你憋著不說,又不讓我說,到底是何道理?”


    我笑了:“胡飛,你們叔侄對大小姐之心,我當然看得出來。隻是前往青丘之路,卻是你們狐族最大的秘密。胡廣之所以能夠帶著這個秘密歸隱山林,肯定向長老會那邊發過什麽血誓之類的東西。我們雖然與其有恩,但還不足以讓他帶我前去青丘。”


    胡飛語塞了,一拍大腿說道:“後天就是大婚之日,如果我們再耽擱下去的話,隻怕到時候就鞭長莫及了。”


    “胡飛,薄荷可是我老婆,你以為我不著急嗎?”我輕歎一聲:“但是,正因為胡廣幹係重大,所以我才玩了個欲擒故縱的把戲。”


    “欲擒故縱?”胡飛乃是胡力大力培養的接班人,尋找青丘之路這麽關緊的事情,也派他過來,對他的重視程度由此可見一斑,腦瓜子能笨到哪兒去,當即就反應過來了:“李叔,我明白了。你剛才在席間故意欲言又止,已經給了胡廣暗示。相信以他的聰明勁,肯定猜到了你的來意。剛剛你如果說了,他完全可以推托。但你越是不說,就越是讓他不安,畢竟他還欠著咱們的情分沒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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