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漢子圍著虎駿滴溜溜轉了一圈,我都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他已經抱住了虎駿的腰,仗著身高力大,使勁往外一摜:“倒也!”


    “未必!”虎駿一聲輕笑,雙臂一撐,已經將那漢子彈開,然後一把揪住肩膀,另一隻手搬住一條腿,肩胛一頂,便將一條水牛般的漢子托了起來,借力旋了十幾圈,但是並沒有朝外扔,而是質問道:“你服是不服?”


    我料想到那漢子會輸,但是沒想到他會輸得這樣幹脆。看來,老虎的本事並不是貓教的,在妖族,虎族果然是高一檔的存在。


    那漢子隻覺得頭昏腦脹,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論相撲,我不如你。但是這個座頭,天底下我隻讓得一個人,其餘的死也不讓!”


    虎駿看那漢子硬氣,也是暗暗欽佩,輕輕將他放到了地上:“不知你隻讓的是哪一個人?”


    那漢子眉飛色舞道:“我說出來,保管你也想與他結交。”


    虎駿笑道:“不知你說得是豺族的柴娟?還是狐族的胡薄荷?”


    “都不是!”那漢子搖了搖頭:“這兩位自是一等一的大美女,風華絕代,但是與我並無交集。我說得這一位是個少年英雄,如今雖然是一個窮書生,但是英雄不問出處。”


    “少年英雄?窮書生?”虎駿扭頭看了看我,目前來說,我似乎最符合這兩個條件。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並不認識眼前這個漢子。


    “江湖上能稱得起少年英雄這四個字的,除了他再沒有別人了!”那漢子帶著一臉的不可思議道:“說起來連我也不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的窮書生,拿著一口平底鍋和一隻鐵笊籬,竟然一招就贏了飛天蜈蚣王道人。那個王道人手段了得,當初五次三番羞辱我,沒想到卻讓一個素不相識之人替我出了一口惡氣。”


    那漢子繼續說道:“隻是本領高強卻又罷了,偏偏他又視錢財如廢土,五條蒜條金,說送人就送人了,連眼皮都不帶眨的。如果是青丘胡力,或者是豺族柴誌軍,他們財大氣粗,送出幾十兩金子也就罷了。可是我的恩公乃是一介書生,正是用錢的時候,這份氣度天下誰人能比?”


    我和虎駿都沒做聲,胡飛卻是揉著摔疼的屁股哈哈大笑起來,而張山卻是一臉的黑線。


    那漢子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有甚可笑的?難道我那個恩公不值得如此盛讚嗎?”


    虎駿忍俊不禁道:“敢問好漢,你說的這位少年英雄高姓大名?”


    那漢子傲然道:“他就叫十八郎,如果你們是剛從青山鎮過來的話,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


    我看這漢子是個實在人,便不想再逗他了。就上前一步,拖住了那人的手:“看哥哥一手貓撲,端的是了得,想必就是貓族中人。我先前在青山鎮時,曾得到飛天貓姑娘的幫忙,否則還不一定能贏了王道人那廝呢?”


    那人一愣:“你見我我堂妹飛天貓?敢問閣下是哪一個?”


    我淡然一笑:“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隻我便是十八郎。”


    那人哎呀一聲,急忙施禮道:“能在此處碰到恩公,實在是得天之幸!”


    原來這個人名叫醜貓,乃是飛天貓的堂哥。生來醜陋而不受人待見,再加上人際關係不好,被飛天蜈蚣王道人欺負了,也沒人替他出頭,甚至貓族中人也是不管不問。此時恰逢我適逢其會收拾了王道人,他自然是感激不盡。


    我急忙說:“我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什麽恩公不恩公的,哥哥如果看得起我,隻管喚我一聲兄弟就行了。”


    他已經有了大鬧青丘的打算,而適逢薄荷大婚,青丘之地肯定戒備森嚴,所以我需要信得過的幫手,而眼前的醜貓無疑就成了合適的人選。


    眾人重新落座,我招呼酒保上了好酒好菜和時鮮瓜果。虎駿和醜貓不打不相識,又都是相撲高手,自然是越談越投緣。


    酒到正酣處,醜貓仗著酒勁,要與我和虎駿結為異性兄弟。這話正說到了我的心坎裏,一旦我們三個把頭磕到地上,隻要他張嘴,虎駿能不到青丘幫我一把他嗎?


    一來是盛意難卻,二來虎駿也覺得我和醜貓都值得深交,我們三個人一拍即合,焚香拜了天地,再吃上一碗血酒,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就成了八拜之交。


    醜貓三百二十八歲居長,燕青二百二十五歲排行第二,我隻有二十六歲,年紀最小,排了老幺。


    虎駿雖然是虎族中人,但是他這一脈人丁不旺,沒什麽兄弟姐妹,如今一下子多了兩個兄弟,激動地眼圈都紅了。


    我們三個人重新見禮,胡飛過來道賀,而張山隻是躲在一旁,一個勁兒吃著悶酒。


    我們又吃了幾杯酒,我忽然眼前一亮,無意中發現虎駿後背上有一把弩弓,弩樁是用上好的烏木做成,山根對嵌著紅牙,撥手處襯著水晶,弓弦夾著金線。


    我越看越喜歡,聽胡飛說,虎駿有一把虎弩,三枝飛虎箭,端的是百發百中,這把漂亮的弩弓想必就是了。


    我就把虎弩要過來看。後來虎駿看晁暉愛不釋手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三弟,既然你喜歡這把虎弩,就帶在身邊好了,隻當二哥送給你的見麵禮了。”


    我大喜,剛要道謝,忽然旁邊有人陰陽怪氣地說:“表弟,你這把虎弩稱得上是虎族之寶,好像不能送人吧!”


    我沒做聲,醜貓哼了一聲:“張大哥,你雖然是二弟的表哥,但是這把虎弩是二弟的東西,他想送給誰都成,你管得著嗎?”


    看來虎駿並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連忙給醜貓使了個眼色,然後微微一笑道:“表哥何出此言呢?難道出門的時候,我那姨夫族長另有交代,讓我唯你馬首是瞻嗎?”


    原來,在虎族內部,虎駿和張山向來分工明確。張山打理賬務和生意,而安全保衛的事情則由虎駿負責,並不是上下級關係。也就是說,張山這個所謂的都管,並管不到虎駿的頭上。


    張山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表弟,舅父並沒有交代什麽。但是你這把虎弩是他老人家花重金,請燕族的能工巧匠專門為你打造的,當初雖然沒讓你許下什麽人在弩在、弩失人亡的諾言,但也沒讓你輕易就將它送人呀!”


    張山還沒等虎駿反駁,唰地一下站起身來,把矛頭指向了我:“這把虎弩世所罕見,並不是什麽阿貓阿狗,想要就能要到手的。”


    虎駿的姨父就是張山的舅舅,兩個人總的來說並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他是個識大體、懂進退之人,以前張山有什麽過火的舉動,他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如今張山竟然當著他的麵說我是阿貓阿狗,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把手裏酒碗一扔,衝過去揪住了張山的衣襟,也沒見他怎麽用力,單手已經將這廝舉到了半空中:“你這個口不擇言的鳥人,怎麽敢對我三弟這般無禮?趕緊給他道歉,否則就把你扔到閣子外邊去!”


    老虎不發威,你當時病貓呀!


    包括我在內,虎駿的反應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但是張山能為虎族族長所倚重,並不是什麽簡單角色。他人在半空中並沒有慌亂,而是掙紮著向我抱了抱拳:“十八郎公子,剛剛在下口不擇言,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坐在那裏,隻是把玩著手裏的酒碗,頭也不抬地說:“大哥和二哥的話我才會放在心上,至於阿貓阿狗說的話,誰又能記得住呢?”


    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這一招玩得漂亮。


    醜貓大叫一聲爽快,拿起酒壇子,一連倒了三大碗酒:“二弟,你趕緊將什麽阿貓阿狗放下吧,免得髒了你的手。來來來,就衝著三弟剛剛那句話,我們兄弟也得吃一大碗!”


    虎駿哈哈大笑之中,手腕一抖,將張山送到了他的座位上,然後走過去,和醜貓、我一起吃了一大碗酒。


    自從碰到我和胡飛以後,張山吃了好幾次癟了,但這廝就是不長記性,猛地吃光了一碗酒,然後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虎駿麵前:“表弟,沒錯,這個十八郎的是你的兄弟,但是你我好歹相識多年,又是表兄表弟,以後還會在一口鍋裏混飯吃,如果我也想要這把虎弩的話,不知道你會作何抉擇呢?”


    我當然明白,在虎駿心裏,當然是向著我的,但是虎駿今後還得在虎族立足,張山的麵子也是要給的。剛剛給他的教訓已經足夠,既然已經打過了一棍子,那麽是時候該給他一顆甜棗了。所以,就朝虎駿使了個眼色。


    虎駿會意,他思索了片刻,笑道:“表哥,燕族那位製弩的高手,我知道他的住處,等過幾天回去之後,我再請他給你製一把虎弩如何?”


    “我就要這一把!”如果我是張山,這個時候肯定會借坡下驢,但是這廝卻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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