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沉穩的腳步聲從教堂入口傳來,喀斯特的眼神就再也沒有從馬爾格達的棺槨上已開過,目不轉睛的釘著,如同鉚釘嵌在了木頭裏似得,怎麽拔,也拔不出來,身體隨著隊伍的行進都在不自覺的情況的下站立了起來,仿佛是一個被磁鐵吸引的金屬一樣,動彈不得。(.)


    此刻的喀斯特,如同失去了大腦一般,一舉一動之間,給人的感覺,如同躺在棺槨中的馬爾格達,安靜到充滿著一種腐朽的味道。


    神父在棺槨的後麵出現,他是喬納斯領地的首席神職人員,根據多隆的描述,這位老先生雖然在能力上不如納德,但是憑借著一頭白色的修長胡須和良好的慈善老人的形象,在比爾羅的平民之中還是有著崇高的威望,由他來舉辦馬爾格達的葬禮,顯然是喬納斯所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了。


    神父的身上不同於以往一樣簡樸,在喬納斯的刻意為之下,老神父的身上的鑽石和黃金加在一起,大約有三分之一個神父的重量,以此來為比爾羅的財力和馬爾格達的身份張目,當然,更重要的就是以這巨大的財富,把這些人盡量拉攏到自己的身邊,成為他戰車上的一員了,而錢財,顯然對於這些貴族有著充分的吸引力。


    在正午的陽光透光左右兩邊的彩色方格玻璃照射進來各種五彩光芒的映射下,黃金的柔和光芒與鑽石的閃耀之光交相輝映,這兩種光彩再加上五彩色的襯托,讓眾人紛紛有了一種膜拜的心理,喬納斯確實達到了他的目的,這些貴族在這些豪華的金銀攻勢下,有的人已經開始對喬納斯發出了善意的目光。


    隻不過為了搭配喬納斯的這場戲,卻辛苦了老神父,本就形容略有些枯槁的老神父在重重金飾的重壓下,從教堂入口到台階上,短短40米左右的距離,老神父足足花了15分鍾的時間,讓有些脫帽致意的老貴族都有些腰酸背疼了起來,這才在晃晃悠悠之中到達了台階上,艱難的一個轉身,這才完成了他從教堂到台階上的整個過程,讓人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看著老神父那顫顫巍巍的頭頸和有些漂浮的腳步,讓人總是不由得擔心老神父會不會在念祝詞的時候,自己先去見了上帝。


    “咣,咚.“


    士兵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著棺槨,緩慢的放進了台階之上的聖台,這個位置是迪迪多拉精心設計的,可以讓正午的陽光正好透過耶穌受難像背後的大塊透明玻璃照射在馬爾格達的身上,讓她原本還有些化妝痕跡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是打了高光一般,跟美圖秀秀裏麵p出來的圖一樣,顯得極為美豔,如同睡著的樣子。


    “咳咳,以聖子、聖父,及聖靈之名,我們的上帝保佑你的身體永恆,願天上的國降臨於此…….“


    神父的安息彌撒在帶著莊嚴的聲音之中展開,幹枯的嗓音在這空蕩的教堂之中聲聲迴響,直到最後一排,即便是幹癟的詞匯也在層層的聲音傳播後有了渾厚的音色,整個教堂之中,隻有神父的聲音不停的來迴震蕩,一種儀式的神聖感油然而生,所有的人都虔誠的握緊雙手,替馬爾格達祈禱了起來。


    雖然這裏的人,認識馬爾格達的估計隻有三分之二左右,而跟她見過麵的,估計連一半都沒達到,至於馬爾格達的朋友,喬納斯感覺用自己的兩個眼珠子在這群人中是找不到的了,不過這並不妨礙紳士和女士們對這位逝者表達自己的追憶,一個個看上去比喬納斯虔誠多了。(.)


    此刻的喬納斯,雖然也雙手合十,口中應和著神父的祝詞,可是他的內心之中本能的對於這些沒有什麽邏輯的話表達著不讚同,這讓他很難進入到神父所創造出的一個哀悼的世界,不過要是說起這些人中誰最虔誠,喬納斯可以保證,除了自己身邊這位伯爵之外,也就隻有自己是在真心祈求馬爾格達能夠安息了。


    祝詞一板一眼的在神父的口中傳來,送到每個人的耳朵裏,然後再從每個人的嘴中發出,聚在一起,他們相信自己這些高貴的人所說出的話會傳到那個莫須有的上帝耳中,以此來祈禱馬爾格達在天堂之中能夠得到安息,這是傳統,所有貴族都做的非常好。


    “願上帝保佑馬爾格達,願上帝保佑他的子民,阿門。“祝詞在神父沒有什麽起伏的音調中結束了,他把那寫滿了拉丁文的卷軸重新卷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父年紀有些大了,卷軸在他的手裏如同變成了一個調皮的小動物似得,不停的翻轉騰挪,總是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第一次沒有對齊,第二次在卷起來之後成了一個長筒型,試了好幾遍,重新拆開然後又卷起來,反複卷了三次,才算是把這個卷軸給收了起來。


    下麵的貴族如果放在平時早就騷然了,他們可是精心準備過來參加葬禮的,自然要得到相等的待遇,而現在這副狀態,很明顯是倉促之間準備的,這對於這些愛麵子的紳士淑女來說,絕對是一件會感到被羞辱的事情。


    不過此刻,他們倒是不敢造次,喀斯特的存在讓他們每個人都顯得很有紳士風度,一個個的都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虔誠的看著神父所做的每一個動作,直到他把卷軸放進了一旁的火堆之中燒成灰燼,眾人才在一聲聲的阿門之中,結束了祝詞。


    誰都知道,喀斯特跟馬爾格達有著一段不可描述的經曆,再看看現在伯爵的神情,就知道這位伯爵大人對於馬爾格達這個女人的死還是抱有遺憾的,在這個時候表達自己的不滿,這可不是聰明人會做的事情。


    葬禮的第一個步驟總算是在冗長的過程中結束了,可接下來還輪不到喬納斯出場,貴族的葬禮總是繁瑣透頂,祝詞念完之後,神父從旁邊的侍童手中接過裝著聖水的瓷盆,用手沾了沾,輕輕的彈在馬爾格達的身上。


    “願上帝寬恕你在人間的罪,我的孩子,阿門。“


    這樣的洗禮本應該在馬爾格達活著時做的,由瀕危者對神父申述自己的罪孽,然後讓神父代表上帝寬恕自己,這才是這個儀式的意義,可馬爾格達顯然是做不了這個了,她是死於非命的,喬納斯也隻能在葬禮上加了這個環節,讓馬爾格達在死後得以安息,並把身前的罪留在人世,帶著純潔的靈魂迴歸天堂。


    整齊的“阿門”匯聚在一起,卻不同於激烈的口號讓人振奮,而是帶著一種肅穆的感覺,眾人看著棺槨,很多人在一種莫名的儀式感下在說出這句保佑的話時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點虔誠和卑微的感覺。


    “喬納斯子爵。“神父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喬納斯的事了,他輕聲叫了喬納斯的名字,然後用手示意他站到自己的旁邊,喬納斯將要給這場儀式劃下一個終點,念祈禱詞。


    祈禱詞,原本並不在正規的貴族葬禮之中,相反,這種現在普遍存在於貴族之間的儀式在最開始的時候,是流傳於平民,甚至是賤民之中的,這些平民的身份大部分都是奴隸、工人還有雇傭兵,他們的生活條件非常的惡劣,所以很難有足夠的錢來給自己修建豪華的墓葬,甚至那些奴隸連一片安葬的土地都很難擁有,在這些人的眼中,一場精心準備的葬禮,顯然可遇不可求。


    但是,對於死者的追憶依舊是每個人類都會做的事情,即便是奴隸,也會想起自己的母親和父親,還有他的祖先,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即便他們沒有錢去紀念自己的祖先,沒有許多土地來大興土木,沒有強大的軍隊來保證自己的家族永昌,但是,懷念親人,依舊是每一個人類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事情。


    所以在長久的時間之中,這些底層的勞動人民利用自己的智慧發明了這種類似祝詞的祈禱詞,它跟祝詞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是念給神聽的,而後者則是念給世人聽得,這些貧民並不懂神想聽到的聲音,他們不會拉丁語,無法像那些貴族一樣用流暢的拉丁語念著最古老的聖經文字來給自己的親人禱告,所以他們聚在一起,懷念逝者,互相講著死去的人生前所做的好事,以此來紀念他,這是一種跟祝詞很不一樣的儀式。


    如果要拿後世的演講方式來類比的話,就有點像後世美國的戒癮俱樂部,眾人聚在一起然後說著自己在沉迷某種事物之後所做的那些讓他們後悔的事,以此來防止自己再犯一樣,在本質上,這兩種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一個是懷念死者,一個是警戒後來人的。


    這種不需要什麽學識就能紀念自己親人的活動很快就在底層人民之中流傳了開來,然後在作家的筆下和流浪詩人的嘴裏傳進了貴族的耳朵中,這種新的儀式對於死去者另類的紀念意義讓貴族們也對此有了很大的興趣。


    誰不願意自己的親人在別人的眼中是好人呢,好話,是誰都願意聽的。


    而到了這個時代,祈禱詞這樣的活動已經完全在貴族的葬禮之中占據了最長的時間,而有些貴族甚至都不知道祈禱詞的起源是來自於他們所瞧不起的奴隸,如果他們知道的話,也不知道會作何想。


    喬納斯把手中的稿子緊緊捏了捏,這份稿子是他專門為了實現自己團結眾位貴族所用的,極具煽動性,把馬爾格達的死形容成了皮埃蒙特領地的分裂,甚至是敵視,力求以最大程度的讓這些來參加這次葬禮的人可以有絕大多數站在自己這邊,所以又充滿了針對性,而針對的目標,不言自明。


    就是喬納斯身邊的這一位。


    什麽?你問喬納斯現在還不知道兇手是誰就指控喀斯特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哈哈,喬納斯需要的可不是正大光明的審判,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借口,一個讓所有貴族感到威脅的借口。


    可是現在,這位自己所認定的假想敵就坐在自己的旁邊不到十厘米的位置上,而教堂中的貴族,有一半以上都是忠誠於喀斯特的,在這個時候當著別人的麵說著推翻別人的話,喬納斯除非腦袋被驢踢了。


    這讓他不得不在站上台階看著馬爾格達沉睡的容顏時,臨時改換自己的台詞,這對於喬納斯來說,無疑是非常大的挑戰,看著自己麵前昨天親手寫的祈禱詞,喬納斯隻能含淚收了迴去,看著底下也正在看著他的人,不得不說,他有些緊張了。


    而那些貴族們在看到喬納斯上來念悼詞,本就有些奇怪,有些人對於馬爾格達不熟悉也就算了,可是有些人可是跟馬爾格達有些關係的人物,甚至當年還在她的房間裏麵共度春宵過,對於唐尼的存在自然是知曉的。


    而現在,唐尼就坐在右邊第一排的位子上,這顯然有些不同,眾所周知,這項儀式本應該是由馬爾格達女男爵的親人來做的,外人除非在馬爾格達的親人全部死去的時候,才能選擇最為親近的朋友來負責做這項儀式,這可是違反了傳統。


    隻有少部分人什麽舉動都沒有,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台階上的小孩兒,等待著他開口說話。


    這些人,都有些猜測到了喬納斯舉辦這次葬禮的意圖了。


    喬納斯現在感覺的到,自己的手已經開始出冷汗了,他現在非常想把自己的手放到褲線那裏擦一擦自己手上的汗,可是當著眾人的麵,這麽做是不可以的,現在的他,站在大庭廣眾之間,隻能把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上。


    “他的氣一斷,就歸迴塵土,他所打算的,當日就消滅了,願男爵閣下魂歸天堂。”(聖經/詩篇)


    “早晚之間,就被毀滅,永歸無有,無人理會(聖經/約伯記)而馬爾格達作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她的名會在她的土地上永存,她的身體,將會在地底永享安眠,她的靈魂將會在天堂之中,永恆存在。”


    “各位,活著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無所知,也不再得到賞賜,他們的名無人紀念,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早都消滅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他們都不再有份了,這是上帝對我們的指引。


    而上帝同樣告訴我們,如果你是一個凡手所當做的事情,全力去做的人,你將升歸天堂,你的名將於耶穌在天堂之中相遇,而馬爾格達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第一次聽說她……“


    喬納斯的演講很平淡,任何具有煽動意味的詞語都在喬納斯的刻意改變下失去了火藥味,這片祈禱詞也就變成了一篇緬懷死者的哀文,這讓很多饒有興致的人不禁有些錯愕,特意安排了這一切,卻什麽也沒有做,這實在讓這些想要看熱鬧和不甘於現狀的人有些不太滿意。


    不過喬納斯可不會在乎別人滿不滿意,他需要考慮的是自己的行為符不符合自己的利益,顯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去指控一位伯爵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而喬納斯既然在大腦中做出了判斷,就會按照這一判斷去做。


    “……讓我們真誠懷念馬爾格達,阿門。”


    在自己的胸口劃出一個十字,喬納斯的祈禱詞也算是給這次葬禮儀式做了一個收尾,把自己的祈禱詞扔進旁邊的火堆,喬納斯湊近棺槨,看著躺在裏麵的馬爾格達,微微鞠躬,然後從旁邊侍童手裏接過一朵白色的蘭花,放在了馬爾格達棺槨的左上角,退後兩步,再一次鞠躬,喬納斯就默默的走了下去。


    接下來是唐尼,也同喬納斯一樣,鞠躬,獻花,然後再鞠躬,離開,不過作為馬爾格達的孩子,唐尼在獻花之後,還俯下身子親吻了自己母親的額頭,喬納斯看的仔細,唐尼的眼角有些淚水在往下滑,麵對此情此景,喬納斯也隻能當做沒看見了。


    從第一排的右邊開始,一個一個按照自己的座位,井井有條的開始獻花,每一個人的舉動都跟喬納斯差不多,這也是貴族葬禮儀式的傳統,對於這些生下來就開始進行社交的貴族來說實在是一件融在血脈之中的事情了。


    很快,在喀斯特前麵的那一位先生就從台階上走了下來,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喀斯特的身上,包括喬納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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