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村莊最外圍的兩間木頭搭成的房子,這兩間房位於村莊的最外圍,也是距離農田最為接近的房舍,顯然,這些房子的修建就是為了能夠讓農夫在耕作勞苦之時能找個地方休憩一番才搭建出來的,看得出這個村子原來應該並不算落魄,隻不過幹旱總是能要人命,即便再多的辛苦下去,三個月不下雨,就能讓麥子變成枯草,讓活人成了死人。


    這是個靠天吃飯的時代,尤其是在這個武力空前強大,物質文明則是空前倒退的時代,幾公裏之外就有河流小溪正在流淌,養育著那片土地上的萬物生靈,吃飽穿暖,可就隔著那麽幾公裏的距離,這裏卻是餓殍遍地,死者數不勝數,易子而食,實為不堪,即便是都市中的一乞丐相比起這些農民的生活,也是好上不可以數量計的程度了。


    繞過這兩間房舍,再往前走,踩在諸多阡陌的其中一條上,周圍則是大多已經幹旱龜裂的土地,沒有什麽耕種的跡象,要不是上麵的枯草長相頗有些麥子的原型,經過這裏的人把這片土地誤以為是荒地也情有可原,看著這片幹枯的貧瘠的土地,納德心裏不由暗暗難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這片土地上的領主竟也不管不顧自己領民的生死。


    要是這位領主能夠照拂這些自己的子民一二,又豈會讓這些百姓白白遭受屠戮之苦,而隻能依靠他們這些過路之人來得解脫,這在納德的心中,是件更讓他傷心的事情,也讓他更加堅定了救人的想法。


    走過荒地再往前,便是這個大村莊的主體了,再往前走,便是血腥味兒最為濃鬱的地方了,加百列和納德一左一右靠在左右兩間房子的牆壁上,周圍蚊蟲非常的多,納德因為穿著一件神衣,還算能夠保全自己的肉身。


    旁邊的加百列卻慘了,在這蚊蟲之中,本就被灌木叢撕破的衣服根本就擋不住這些吸食人血的蟲子,又因為距離過近的緣故,這也讓加百列不敢在這樣危險的地方釋放自己的氣勢來抵禦蚊蟲的侵擾,隻能透過自己的意誌力來抵抗,並把氣勢凝聚在肌膚表層之上。


    如此一來,雖然周身還是蚊蟲環繞,可除了惡心一點之外,倒也叮不到他自己肉體上,不過蚊子在皮膚上走來走去的感覺,同樣不好受,更別說加百列身為榮華富貴,又哪裏經曆過如此慘絕人寰的遭遇,急忙眯著眼睛用睫毛擋住飛撲向自己眼睛的蚊蟲看著納德,等著他做決定。


    納德此時並沒有注意到加百列投射而來的求助目光,對於身邊蚊蟲的紛飛也全然不在乎,隻把自己的全部心神放在了那隻隔著一道屋牆的屠殺現場之中,隔著這兩層牆壁,即便隻是普通人,也能聽到人頭落地的聲音,至於其後的哀鳴慘叫,更是讓人觸目驚心,更何況是納德這等聽力超絕之人,隻一聽見聲音,立時氣血上湧。


    也不管旁邊的加百列正在受苦受難,直接向後退了兩三步,耳朵仔細聽著那刀身和說話聲,等到那說話聲音正在嘈雜之時,納德毫不猶豫撒腿跑向了高牆,兩三步之內就竄上了三角形的房頂,屋頂上的瓦片被納德衝刺上來的衝力所擊打,即便納德的腳力已經竭盡全力的控製了,可還是發出了一些輕微的瓦片晃動的聲音。


    不過還好,納德上來的時候,村莊之中的暴徒正在說話,聲音頗為吵鬧,所以納德趁著機緣巧合一上來,倒是沒有一個人發現在自己的背後,多了一個強壯的老人正在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納德爬上屋頂,屋頂很窄,並且很髒,有著不少已經破碎的瓦片,還有一些地方則根本不是用瓦片來搭建的,而是直接采用黃泥加麥子桔梗混合起來的泥土來修建的,納德隻要一動,那些泥土就會撲簌簌的往下掉,連帶著那些瓦片也都會不安分起來,現在下麵的人在說話倒是還好,可要是說話的人一停下來,納德還在動的話,想不被發現都難,所以納德一固定好了自己的位置,就一動沒動隻是露出兩顆眼睛看著村莊之中的形勢。


    村莊之內,納德小心的觀察著,神秘力量的幫助讓他的五感如同騎士一般非常的領民,原本的老花眼此時的視力在短短幾天之內已經接近了現代飛行員的水平,小心的打量了幾眼,村中的情形便盡入納德的眼睛之中了。


    在這村莊正中,也就是納德的正下方,正是一個巨大的空曠地帶,從納德的角度來看,除去被遮擋的地方,這塊空地大概也能一次性站上四百人左右,這在一個村子中可是不多見的,畢竟歐洲跟中國一樣,也是農業社會,大量的土地用於耕作,隻有少量的土地會用於居住,至於在村子中留下一塊空地這種事情,顯然不太像一個正常的村子該有的東西。


    這塊地留下來是為了做什麽的?納德心中有些不太明白,他去過很多的村莊,中間留下一塊地的地方並不是沒有,這些地可以用來圈養牛羊山雞,可是那麽一大快地,並且還是在整個村莊的正中,這可就聞所未聞了,起碼納德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會這麽做的,這也讓他沒有在第一刻就衝下去救人,而是繼續待在了屋頂上,靜靜的觀察著形勢。


    在這個對於村莊來說異常寬廣的平地之後,讓納德注意到的第二樣東西,自然就是廣場之上的人了,這裏的人分為兩類,一種跪在地上被綁在了一起,形容枯槁,看上去顯然就是這個村子的村民,看著他們的臉色,納德大致的推算了一番,應該有兩三天的時間沒有吃飯了。


    而除了這夥人之外的另一類人,則要比這些村民來的強壯的多,穿盔帶甲,手執長槍長矛,間或還有幾匹戰馬穿著鐵鎧走來走去,如同一輛坦克一般,給人以恐怖的感覺,納德看到這些士兵,本還沒覺察出什麽,隻覺得這支軍隊是精銳而已,可以看到那些披鎧的戰馬,納德的手心一下子的就握緊了。


    他可知道,這些馬兒身上的鎧甲到底有多重,就算是單純用鐵製成,也絕對不會少於50公斤,也就是一百斤的重量,這個重量是什麽概念,在這個年代,即便是一個成年女子,也萬萬到不了這個重量,一匹馬光是自己的裝備就如此,可別忘了,戰馬之所以要披甲,可不光是為了保護它自己,最重要的還是他身上的騎兵。


    這個重要要是再加上一名背負重鎧騎士槍的騎士,所需背負的重量綜合加在一起,起碼也得有350斤左右的重量,能馱起這麽重的東西的馬,據納德所知,隻有少數幾種馬匹可有如此強大的負重,而這些馬無一例外都是非常昂貴的。


    可看這村莊之中,這些戰馬來來往往,數量足有20匹左右,有著這麽強大的戰馬,這匹人實力自然不差,這倒是廢話,能用得起如此昂貴的戰馬,這支部隊必然身份不凡,即便隻是那高居與戰馬之上的騎士,就足有二十個人,納德自籌就算自己跟加百列衝了進去,也絕不可能有所斬獲,更遑論在這些騎兵周圍,還有大約200之數的戰士,通體甲胄,如此實力,也怪不得當地領主無動於衷了。


    不過,憑借著這一點,到也讓納德確定了一點,那就是伊麗莎白說的或許沒有錯,這些人,應該是出自軍隊而非流匪,而且這軍隊,也絕對不是普通的軍隊,起碼也得有公爵以上的實力,才能有如此強大的軍隊,不然光是憑一些地方上的豪族想要組建起如此強大的步兵,光是那些鎧甲刀劍,就足夠讓一位子爵破產了。


    “既然是軍隊,又為什麽要屠殺這個村子的人呢?難道是仇殺?“


    下麵的人依舊在爭吵,說著法語,納德法語雖然不算差,可離得遠了,並且開口的人還是四五個,聲音混合在一起,他自然也就聽不見了,不過這倒是給了納德一個方便,那就是這群人在說話的時間裏,納德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可地上被扣押的村民也總算是停止了被屠戮,縮在一邊,戰戰兢兢,可暫時也是沒了生命之虞,這就給了納德一些思考的時間,可以讓他好好想想,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是為什麽要跑到這阿維尼翁城下,屠殺這裏的人民?


    按照納德的邏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伊麗莎白所說的軍隊,一想到這點,大腦之中關於軍隊的線便即刻連在了一起,問題也就隨之浮現,不過很快就被納德自我否決掉了,這麽一支精良的軍隊,為什麽要在這裏屠殺手無寸鐵的村民呢,這不是浪費嘛。


    那麽如果不是仇殺,那會是什麽?單純的殺戮,又或者是殺良冒功?


    納德搖了搖頭,這樣的一支軍隊,絕無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們要殺死敵人,何須借這些嗷嗷待哺的饑民頭顱,隻要上了戰場,別說是這四五百顆頭顱,便是千顆頭顱,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探囊取物罷了。


    除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納德的大腦之中也就沒了許多的想法,最後冒出來的,就隻有一個了。


    “神跡,難道跟神跡有關?“


    納德的大腦之中,一個又一個的思緒風馳電掣般飛過,每一個都有一點可能,每一個都需要納德仔細的去思索,到最後,剩下的,好像也就隻有這一個可能,那夜晚間的黑衣人所說的話,納德一直謹記在心。


    等來到阿維尼翁之後,卻一直沒有再見到那活著的兩個人,當時從教堂裏出來的時候,納德是鬆了口氣的,不過從此來看,倒是自己大意了,這夥人的主人,花費如此巨大的財力,組建強大的軍隊來到這窮鄉僻壤,為的,也隻有那與自己身上力量相同的神跡了,此時再看看場中央的巨大開闊地帶,納德的心裏不禁有了些猜測。


    但猜測歸猜測,對於那塊空地到底有何作用,納德還是一無所知,這塊空曠的土地上,若是消除了滾落在地上的人頭和大片的紅色血跡,就隻是一片空曠的地方而已,唯一惹人注意的地方,也就隻是這片地太平坦了而已。


    可再是平坦,也不能說是什麽證據啊,或許這片地方之所以平坦,也隻不過是村人平時照料的好罷了,或許就是這塊地方本來就地勢平坦,所以才能成如今的狀態,除此之外,納德實在看不出來,這塊平地到底有什麽異常,想到這裏,納德隻得靜觀其變,再仔細看看這些不善的來者,到底有何作為了。


    納德的大腦動到這兒,房屋底下嘈雜的辯論聲也慢慢的停了下來,納德很是警惕的低下了頭,把臉側著放在了泥土堆上,整個身體完全趴著,生怕一點點的空隙會帶來身體的移動而讓泥土掉落下去,而在另一邊,加百列也已經趁著這個機會上了另一頭的牆壁,與自己遙相唿應,納德趕忙給加百列做了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就不再發出聲音了。


    另一邊的加百列原本是在牆壁邊忍受著蒼蠅蚊子的叮咬,等待著納德的消息,可無奈納德一去卻再也沒有發迴什麽消息來,蚊蟲在身上爬動的感覺真心不好受,加百列一時之間隻覺得度日如年了起來,納德明明隻是上去沒一會兒,加百列卻受不住了,再加上淒慘的哭聲依舊存在,催的加百列心裏火急火燎的,趁著村子裏的人還在說話,加百列學著納德就上了屋頂。


    一上屋頂,那原本圍繞在加百列身邊的蚊子也跟了上來,一到了屋頂,這些蚊蟲就聞到了更加濃鬱的血腥味兒,立馬就拋下了一邊匍匐在地的加百列,循著那血腥味兒而去了,加百列也就躲過了一劫,抬起頭,立馬就看到了地上血淋淋的景象,心中氣血一陣燃燒,正在此時,恰好看到了納德的手勢,加百列讀的懂,這是軍隊之中才有的手勢,意思是不要動。


    對此,加百列本來是痛恨的,可既然伊麗莎白已經說了讓自己聽從納德的話,自己也答應了伊麗莎白,那麽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加百列也隻能忍了下來,兩人默不發聲,等待著接下來的局勢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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