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浴室裏語氣不善地吼著迴了一句,半晌之後,浴室的門被打開,有急促的腳步聲踩水而來,緊接著,一件深藍色珊瑚絨浴袍兜頭一把扔在君玘身上!


    他扔下衣服,不耐煩的狠狠瞪了君玘一眼,接著就一語不發地返身就往迴走,整個房間的氣壓都很逼仄,浴室的門被甩出了很大的動靜,但是懷裏抱著浴袍的君玘卻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雖然浴衣的含義曖昧,但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


    穿上衣服係好腰帶,君玘看了看染著淫靡體液的被單,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動手撤下去,而是轉身費力地慢慢走到門口去開門──


    撤了床單又能怎麽樣?按照身上受傷的情況來看,他脖子上也必然留下了蘇南的痕跡,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何況照著蘇南現在的反應來看,之後恐怕還得再折騰一番,他現在瞞得了一時,難道之後瞞得住一世麽?


    遮遮掩掩的,反倒是自取其辱罷了。


    打開門,外麵抱著淡藍色床單站著的年輕小姑娘看著穿浴衣的君玘明顯怔了一下,繼而驚訝地眨眨眼,“少爺呢?”


    君玘側身讓她進來,眉宇間染著隱忍的淡淡疲倦,但是嘶啞的聲音很平淡,是他一貫習慣對旁人佯裝出的沈靜淡漠,“在浴室。”


    “哦……”小姑娘對幫她拉開門的君玘禮貌的笑笑點頭走進屋,清脆的嗓子跟外麵樹上的黃鸝鳥兒似的,“少爺竟然拿自己的衣服給你穿,真是稀奇。你知道嗎,少爺的衣櫃平時都是專人整理的,其餘的人別說穿,碰都不讓人碰呢。”


    知道麽?


    君玘當然知道。


    因為自從他來了蘇家之後,替蘇南料理衣物的人一直是他。


    至於青年為什麽會把自己貼身的衣服扔給自己穿……這問題太複雜了,他累的很,實在沒精力去想。


    而前麵小姑娘說到這裏忽然就頓住了,連帶著,腳步也僵住了……


    純白床單上的點滴濁液赫然入目,她呆愣的轉頭去看君玘,因為身高的關係,視線平直的正好落在君玘那還掛著暗紅牙印兒的脖子上,再稍稍往上,就是那雙明顯是被吮吻得腫了起來的緋紅嘴唇……


    小姑娘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當下什麽也不敢再說,觸電一樣趕緊收迴目光低下頭,緊緊抱著被單,一時之間臉上跟燒起來了似的,無措的像是手腳都找不到地方放了一樣……


    君玘眼看著被她揉得快要變得皺巴巴的布料,苦笑著微微搖頭,抬手把床單被罩都從她懷裏拿了過來,無聲的歎了口氣,低聲吩咐:“這裏我來換吧,你去把地上的東西收一收。”


    讓一個一看就知道還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來經手這些汙穢的東西,的確是有些為難她了。


    君玘這麽想著,就把那新床單放在旁邊櫃子上自己彎腰去撤原本的被褥,誰知不動還好,這一彎下去,腰間的骨頭就跟散了架似的,鑽心的疼從骨頭縫中騰起來,讓他忍不住吃痛的倒吸了口冷氣!──


    他撐著床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半晌都不敢動,等待著逐漸適應那種疼痛的時候,才盡量放緩動作,慢慢的把床上鋪著的純白布料撤下來,心裏卻是忍不住的出聲自嘲,果然是老了啊……才這種程度,身體就已經吃不消到這個地步了。離開主人還不到半年,多年積累落下的病根都在失去了強硬壓製後暴露出來,曾經被揮霍的身體,到了這個年紀,隻能是比同齡人衰老得更快。


    君玘甩了甩燒得混混沌沌的腦袋,彎著腰把一對枕套都換了,咬牙和疼痛對抗的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正在把蘇南丟在地上的長褲撿起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著他……


    蘇家在此之前沒有人好男風,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搞在一起,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活的……


    但是這個被少爺從外麵帶迴來的成熟男人,他的反應似乎跟她所聽說過的被包養的男寵禁臠一類都不太一樣……


    不是那種被抓現行的不安和難堪,也不是那種放肆的張揚,他一直是那樣平平靜靜的樣子,一如既往善解人意的溫吞,即使是剛被她發現的那一刻,也是這樣波瀾不驚的平和臉色……


    她明明看見他身體是在忍不住的發抖的,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一幅天塌下來也無他毫無關係的感覺。


    “──你從前一定經曆過很多事吧?我是說比這還讓人尷尬的事情。”小姑娘自己都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一不留神就徑自從嘴裏衝了出去!君玘一愣,繼而慢慢的直起身,轉過頭,淡淡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被君玘這麽一盯,口無遮攔的少女也尷尬起來,手指慢慢攥成了拳頭,越發手足無措磕磕絆絆的小聲解釋:“因為……因為你跟我聽他們說起過的……那類人都……都不太一樣……”


    不一樣……


    任何人在一個把人當成商品販賣的孤島上生活十幾年,都會變得不一樣的。


    君玘在心裏苦笑一下,臉上卻是什麽變化也沒有的用那種淺淺淡淡的目光靜靜的看著在他眼神下越發局促的小姑娘,半晌,緩緩勾起嘴角,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再說話。


    後來,那女孩子抱著髒衣服髒床單尷尬地出了屋子,君玘因為沒有得到蘇南可以離開的允許,於是隻能繼續咬牙硬撐著迴到原來的位置站在床邊……床已經收拾幹淨了,淡藍的顏色,清清雅雅的。剛拿吸塵器清理過的地板纖塵不染,就如同從沒經曆過昨天那個迷亂的夜晚一樣……


    似乎,就連君玘說收到的傷害和痛苦,也被這樣的清雅抹去了一般的……被人忘記了。


    第十五章 傷痕(中)【虐】


    似乎,就連君玘說收到的傷害和痛苦,也被這樣的清雅抹去了一般的……被人忘記了。


    ──


    蘇南在裏麵泡了個澡冷靜下來之後才從浴室走出來。即使是頭腦已經完全從醉宿中清醒,但腦海中卻還是不斷的有兩個不同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冒出來。


    一方麵,理智的考慮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責備君玘。整件事情,至始至終都是自己在強迫人家,君玘隻不過是在無力反抗之後被動地接受罷了。所以就算他沒了初吻有上了mb,也隻能怪自己酒品不好,卻是與君玘沒有半點關係的。


    更何況,蘇南隱隱的有一種想法──他的初吻給了那個老男人,整個兒淡的跟潭冰水似的老男人可能還不願意要。


    而另一方麵,即使自己明白道理,但感性上,少爺脾氣依舊作祟,沒了這個又丟了那個,一項項禁忌怪癖全都被打破還得莫名其妙擔著染病風險的蘇大少爺心中有一腔邪火,熊熊燃燒著,不撒出去,寢食難安。


    而蘇南讓人畏懼的一個地方就在於,他的家庭和教養讓他從來不會做出那些尋事生非無理取鬧的事情──他會把每一件師出無名的混賬事兒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和接口,讓這些變得有憑有據,有法可依並且……無從反駁。


    就好像現在。


    雖然昨夜的事情讓他對君玘無法多說什麽,但對方在他房間裏連自家老爸都不許坐的床上過夜,卻是不可原諒的。


    因為他認為,作為一個經驗頗深的老鴨子,是不會因為一晚上被男人上了幾次就癱軟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如果真的是體力被榨幹了的人,怎麽可能還這麽張肩拔背直挺挺地站在床邊那麽久?


    所以從浴室裏走出來,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的青年男人,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他慢慢的走進君玘,隨手把擦頭發的毛巾扔在地上,微微眯起的漆黑眸子在周圍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跟從他褲兜裏翻出來的雜物一起放在桌子上麵的皮帶上,然後定住──


    “君玘,你跪下。”


    他上前拿過皮帶,對折著握在手裏,站在君玘身後,定定的說道。


    君玘後背上厚厚珊瑚絨睡衣下麵的蝴蝶骨輕輕震了一下,接著毫不反抗的依言慢慢屈膝,麵朝著床,跪下身去。


    他至今都摸不清酒醒後的蘇南對昨晚放蕩的一夜到底是個什麽態度。他所真正在乎的,不是清醒後的蘇南對這件事的態度,而是蘇南對他的感覺。


    食髓知味或者反胃惡心──他所希望的當然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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