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嗓門十分認同的開口,“可不是嗎!不過,教主自小就十分寵愛狼女,人十歲就給封了個總護法呢!我估摸著,教主是把狼女當童養媳呢!要不,狼女走了,他能那麽生氣?哪個男人被戴了綠帽子不想殺人啊?也就咱教主有那個魄力,滅了武當滿門!” 姬無雙在聽說胞姐已經故去的時候心髒便抽痛起來。以前總想著分開,當真的分開了,天人永隔的時候,他又恨不得兩人能夠再粘迴去。 在聽到狼女那段時,他又覺得有些怪異。對狼女的寵愛他記得十分清楚,狼女幼時,他確實有過將她養成自己女人的想法。然而憶起狼女叛教那一段時,他卻沒有特別憤怒的感覺,仿佛他隻是個旁觀者,冷漠而清醒。這種心態和他的記憶十分矛盾,他捂著胸口坐起,重重喘氣,表情疑惑不解。 待聽到那仆役說起他昏迷中不停念叨著‘徒兒’兩字時,姬無雙猛然一怔,仿佛這兩個字帶著雷電,狠狠擊在了他的胸口,令他心跳驟然混亂不堪。 “徒兒?”姬無雙半斂眉目,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眼,腦袋忽的抽痛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要將他的頭骨炸開。 “嘶!”即便已經習慣了傷痛,姬無雙還是捂住頭,倒抽了口涼氣。比以往更加龐大的內力在他身體裏亂竄,隨時都有爆體的危險,姬無雙不敢再想,連忙打坐運氣。 壓下比原來深厚了一倍的內力,姬無雙暗自心驚,忖道:莫不是在被卓一航偷襲割裂的時候,胞姐的內力自發流進我身體裏來了?沒了內力護住心脈,難怪她撐不過來! 毒魔功本就十分陰邪詭秘,如今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他突然暴漲的內力。想到這裏,姬無雙抿唇,眼裏除了沉痛,不見絲毫喜色。失去了相依為命的胞姐,即便給他百年內力,讓他成為當世第一人又能如何? 沉痛過後,憶起令自己心痛欲裂的‘徒兒’兩字,姬無雙眸色一暗,想也不想便翻身下床,推開房門,抓住一名仆役問道,“狼女現在在哪裏?” 他記得,自己一生隻收了狼女一個徒兒,既然徒兒令他悲憤欲絕中滅了武當滿門,令他隻稍微一想便心痛難舍,沒道理他要放棄,哪怕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徒兒追迴來。 兩名仆役被突然清醒的教主嚇傻了,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開口,“迴,迴教主,狼女目前在嵩山五乳峰,聽說正在追殺少林寺的玄清方丈。” “哦?她果然沒有與卓一航一起走!”姬無雙沉吟,放開手裏的仆役,以極快的速度飛身離去。 看著教主轉眼就消失的背影,兩名仆役麵麵相覷後齊聲叫道,“不好了,快去稟報左護法!” 姬無雙並沒有急著去找狼女,而是朝山穀中的墓地掠去。許是造化弄人,他武功已至臻境,從山穀上空掠過,折返的水靖軒等幾十名一流高手竟沒有半點察覺。而姬無雙即便知道腳下有人,憑他冷漠的心性,也不會主動去理睬。師徒兩就這樣擦肩而過。 待他在胞姐墳前落定,看見的隻是滿地紙錢,不見半個人影。白色紙錢早已被雨水打濕,散落在嶄新的墳頭四周,還有幾枚黏貼在墓碑上,濕冷的寒風拂過,情景十分淒涼。 姬無雙上前兩步,跪在胞姐墓碑前,撫著上麵鮮紅的‘姬無雙’三個字,神情晦暗莫名。半晌後,他深深睇視墓碑最後一眼,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魔教地界,朝嵩山掠去。 水靖軒一行人迴到魔教,濕透的孝衣還來不及換下,就聽聞了教主清醒,獨自去追尋狼女的消息。 “左護法,這可怎生是好?教主代表著全族,若是他出麵幫助狼女,咱們可就上了狼女的賊船了,屆時她一個人跑了,這段時間惹下的仇人還不鏟平了我教?山穀隻巴掌大,族人們可是連躲都沒地兒躲呀!”眾位長老十分焦急,心中莫不埋怨教主的衝動。教主雖然武功高強,可狼女仇家眾多,待他們群起而攻之,憑教主一人之力又能護住幾個族人? 水靖軒除了焦急,還有些詫異,有些憤怒,更多得是難以名狀的失落和心痛。他勉力壓下糅雜在一起的劇烈情緒,澀然開口道,“先別急,本座馬上帶人沿路追尋,將他找迴來。目前,穀外駐守的七派徒眾正在陸續撤離,我族已經解困,本座離開的這段時間,教內事務便由木長老和苗長老共同監理。” 匆匆交待完,水靖軒迴到房間換下濕衣,帶了些銀票便準備召集人馬出發。正待他跨出房門的時候,大祭司卻到了,觀他慚愧的表情,定是來請罪的無疑。 “屬下辦事不力,請左護法恕罪。”他見了表情陰沉的左護法後便重重跪下了。 “起來吧。”水靖軒腳步不停,邊走邊道,“是本座疏忽了,師父內力深厚,一瓶小小的迷藥還奈何不了他!本座考慮不周,不關你事。”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給他灌兩瓶藥下去!管他受不受得住頭疼的折磨!也省的他現在反過來折磨我!水靖軒咬著後槽牙狠狠忖道。 大祭司感激涕零,連忙起身,畢恭畢敬的目送左護法和十幾名暗堂人員消失在穀外的密林裏。 ﹡﹡﹡﹡﹡﹡﹡﹡﹡﹡﹡﹡﹡﹡﹡﹡﹡﹡﹡﹡﹡﹡﹡﹡﹡﹡﹡﹡﹡﹡﹡﹡﹡﹡﹡﹡﹡﹡﹡ 姬無雙從未離開過魔教,也從未獨自趕過路,臨近初冬,身上隻罩了件單薄的鴉青色外袍,沒帶半分銀兩。所幸他武功已至臻境,可幾月辟穀不食,亦可寒暑不侵。累了便找個地方打坐片刻,而後又精神奕奕的翻山越嶺,心中什麽也不想,僅存了‘徒兒’兩個厚重的字眼。 即便關於至愛的記憶已經被抽離,但曾經激越的感情卻不會消失,就仿佛被燒紅的烙鐵,在心上,在靈魂裏刻了印。姬無雙便是這樣,他的靈魂,早已被愛徒刻下了永生也抹不去的印記。沒了記憶,便靠著本能去追尋,雖然過程曲折艱苦,但心性強韌的他絕不會放棄。 姬無雙本就擁有一甲子的內力,再加上吸收了胞姐的那一份,近一百二十年的內力,武功可說是當世無敵。他還和胞姐連體時,一手詭秘的輕功便能獨步天下,更何論如今被分開,行動就更加快速了。雄厚的內力,絕頂的輕功,兩兩相加,哪怕水靖軒一行不眠不休,也沒能趕上他一半的速度。 待姬無雙抵達五乳峰時,僅花費了一天半的時間,與此同時,水靖軒卻還離嵩山有十萬八千裏遠。 而被姬無雙心心念念的狼女,此時正在五乳峰下對少林僧侶大開殺戒,渾然未覺昔日的尊師正在向她靠近。47. 狼女是姬無雙的徒弟,自是也有跟隨他修習過毒魔功。然而,她嫌棄毒魔功招數陰邪,心法詭秘,因此平日並不喜歡使用,隻將一手鞭法練的出神入化以作代替。 現下,她被卓一航傷透了心,對世上男人再無一絲善念,哪裏還管什麽陰邪不陰邪,從武當到嵩山,一路走一路殺,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她的滿頭毒發也成了江湖上一則恐怖的傳說。 此時,離武當滅門那夜已過去了半個月,卓一航不知所蹤,狼女心中的怒火和仇恨越燒越烈,絲毫沒有平息的跡象。 被少林七十二僧團團圍攻,真氣暴漲的狼女依然遊刃有餘的應對著,身形錯落間輕取數條人命,滿頭炫目的白發好像有了意識,自動纏繞上攻擊她的人,尖細的發梢有如鋼刃,狠狠紮進肉裏。 “別動,她的頭發有毒,一抽出來便會毒氣攻心而亡!”見同伴想要逼出紮入身體的白發,一名年長的僧侶連忙高聲阻止。他閱曆豐富,自是比晚輩更加知道毒魔功的厲害。 被白發纏住的十幾名武僧不敢再亂動,麵露駭然的僵立在原處。 他們不拔,狼女又怎能饒過他們性命?如今,在她眼裏,世人的所有男人都該死,哪怕是清心寡欲,一心向佛的和尚也一樣。 她‘桀桀’怪笑了一陣,頭一擺便抽迴了發絲,與此同時,十幾名武僧口吐暗紅色鮮血,毒發倒地猝死。深厚的內力,詭秘多變的招式,無孔不入的劇毒發絲,狼女一身優勢盡顯,哪怕一人對戰七十二位高僧亦絲毫不落下風。 這場人數極不對等的戰鬥僅持續了半個時辰就結束了,狼女一身白衣沾滿斑斑血跡,麵帶微笑的站在屍堆裏,仰頭深吸了口氣,仿佛很享受鼻端濃鬱的血腥味。 然而,她這一抬頭,看見站立在不遠處樹梢頂端的黑衣男人後,臉上殘忍的微笑立刻變成了大驚失色,急急後退數步,白發在真氣的催動下根根漂浮,做出防禦的姿態。 “師父!”狼女表情如臨大敵,僵聲喚道。她如今已入了魔道,功力大增,雖說可橫掃八派高手,遇上師弟也能與之一戰,可唯獨害怕的人便是師父。 雖然血戰正酣,可她心弦一直緊繃,對周圍的動靜了如指掌,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師父的到來。若師父想要對她出手,她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無聲無息?想到這裏,狼女脊背爬上一股寒意。 見姬無雙麵容蒼白,身體已和正常人無異,狼女眸子閃了閃,又見他雙腳踩踏在幾片細嫩枝葉上,身體還能隨著枝葉被微風吹拂左右擺動,看著竟沒有一點重量,狼女心中大駭。 當世之人,誰有那等深厚內力將輕功運用到飄渺如煙的地步?若沒了這幾片可有可無的枝葉,狼女相信姬無雙一定能做到不借助任何落腳點就禦空飛行。 如此看來,被割裂後,姬無雙功力不但沒有受損,反而更加深厚。狼女心驚膽戰,一雙漆黑暗沉的眼眸絲毫不敢從姬無雙身上移開,就怕他忽然發動攻擊。 負手,站立在高高的樹梢上觀看狼女殺人,姬無雙眸光冷漠如冰,心情平靜如水,絲毫沒有他預先設想的激動和喜悅。 自己真的有那麽在乎狼女嗎?真的會為了她衝冠一怒,為了她被偷襲,身受重傷?姬無雙暗忖,心裏有些不確定了。尤其在聽見狼女那聲顫巍巍的‘師父’時,他心底翻湧的情緒不是心疼,而是反感。 “本尊不是你的師父!”反射性的,他冷冷答道。聽見他寒如刀霜的迴答,狼女後退一步,眸色暗了暗。 姬無雙盯著她一雙形狀美好的杏眼,從她漆黑的瞳仁裏看見了防備、恐懼、仇恨等種種負麵情緒。他挑起斜飛入鬢的濃眉,更加肯定這其中有哪裏不對。在記憶裏,這雙眸子不該是圓形的杏眼,而是微微上挑,勾魂攝魄的狹長鳳眸,而這雙鳳眸裏蘊涵的目光應是溫潤如水,澄澈卻又微帶親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