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閻迴興奮地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合同放到了她的麵前,又把筆塞到了她的手裏,推了推她:“簽吧,簽了你就要開始工作了。”


    “啊?哦……”


    孟萱茫然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停筆的那一瞬間,她仿佛感覺身上有一道無形的光環落了下來,忽然一重,又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她抬頭看了看孟婆婆和閻迴高興的臉龐,才終於反應過來:“麵試?”


    “是啊。”閻迴使勁點頭:“我們得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勝任孟婆這個職位而已,畢竟除了熬湯之外,你還得負責收鬼,如果出了差錯,誰也賠不起的。”


    “那……那這個,是假的?”孟萱揮了揮手中的紙。


    “是真的。”閻迴說:“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例子。”


    “後來呢?後來他變成人了嗎?”孟萱好奇。


    “不,他心甘情願地去投胎了,現在成了一匹馬,根據他的命運,未來還會在馬術比賽上獲得冠軍。”


    孟萱哇了一聲,追問道:“他是怎麽同意的?”


    “因為協商不下,所以他流連在塵世間,看著失去了妻子庇護的兒女各自自食其果,看到斷絕關係的弟弟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他就滿意了。他的妻子投胎之後也受到了報應,他知道之後,就去投胎了。”


    孟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一行已經傳承了五百二十一代,各種條例都已經完善,幾乎沒有發現漏洞了。”閻迴提醒道:“不論你做什麽,都會產生因果,你做好事會有好報,做了壞事會有惡報,這輩子不夠補償的,下輩子就會補償迴來。我們追求的是公平公正,絕對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偏袒……我爸爸是這麽說的。”


    “他們的下一世,該有的報應一個不少,該有的補償也一樣不少,有些人出生時就是天之驕子,可你也不知道他上一輩子經曆了什麽。或許有的人會不甘,可人生是沒有重來的機會,即使我是閻王也一樣。”


    “他們會喝孟婆湯,失去一切記憶投胎轉世,沒有人可以例外。”


    樓梯的轉角處,宋錦瑜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手指顫了顫,沉默地順著原路走了迴去,靜悄悄的,什麽動靜都沒有留下,消除了所有的痕跡之後,又通過窗台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秦昊敲了敲他的門:“少爺,該吃飯了。”


    第29章


    宋錦瑜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閻迴。


    重生前那一刻那個閻王的話至今還曆曆在目,自己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可是在重生以前,他和閻迴沒有接觸,更別提讓閻迴付出什麽他還不了解的代價讓他重活一迴。


    按照他們說的,一個人能有什麽樣的命運,是由上輩子就決定好了的。


    這樣來看,自己的上輩子……不,上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才會導致前世被後母繼弟害死的下場,閻迴應該是再了解不過的了,他是公平公正的閻王,又為什麽會讓他來重活一迴。


    曾經他為自己的幸運慶幸不已,現在隻感覺心中惴惴不安。


    即使知道問了閻迴也不會有什麽答案,可是宋錦瑜仍然忍不住去想,他迴到了十年前,那原本的閻迴變得怎麽樣了?他失去了公平公正,是否也會同樣失去閻王的位置?


    隻聽閻迴的語氣,他就能明白閻迴是多麽熱愛這個身份,如果因為未曾相識的他失去了,閻迴會變得怎麽樣?


    宋錦瑜仿佛看到了一個長大後的閻迴站在自己的麵前,失落地低著頭,柔軟的頭發都隨著他的心情塌了下來,身後仿佛還有一條不存在的尾巴垂著,對方的失落之情甚至能通過想象傳遞他的腦中,宋錦瑜渾身一顫,抱緊了懷中的被子,臉深深的埋進了柔軟的被子裏。


    門外的秦昊久久沒有聽到迴答,又忍不住敲了敲:“少爺?你在嗎?”沒有宋錦瑜的允許,他也不敢進來。


    “少爺?”


    他叫了好幾聲,卻沒有聽到一聲迴答。


    秦昊擔憂地看著緊閉的門,最後抹了一把臉,轉身下了樓,準備去求助隔壁的小孩。


    他還沒有走幾步,身後的門忽然開了,宋錦瑜往旁邊站了站,側身給他讓開了位置:“你進來吧。


    “啊?”秦昊愣了一下,進而不敢置信地重複道:“我?!進去?!真的可以嗎?!”


    他們少爺的潔癖已經嚴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了,秦昊包攬了家裏的衛生,卻從來沒有踏進過這個門一步,除了閻迴,他也沒有見到別的人進去過。原先在宋家老宅的時候,自從少爺上了初中,就連老太爺都沒有得到過這個允許!


    秦昊欣喜若狂,努力遏製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同手同腳地走了進去。


    他看了裏麵的擺設好幾遍,才在宋錦瑜的允許下,矜持地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秦昊在內心歡唿一聲,才小心地問了出來:“少爺,出了什麽事嗎?”


    宋錦瑜避而不答,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問道:“到這邊的時候,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什麽?”秦昊假裝聽不懂的樣子。


    宋錦瑜瞥了他一眼:“不用和我裝傻,爺爺對我還沒有心狠到這種地步,既然連你都送給我了,那也不會讓你空著手過來。我上學這段時間裏,難道你隻是待在家裏繡花嗎?”


    秦昊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他。


    “我也不是讓你把那些人趕迴去。”


    秦昊朝他看了過來。


    宋錦瑜衝他微微點了點頭:“那些人是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知道你舍不得他們,我不會就這樣讓你們分開的。”


    “我知道少爺好心,不會就這麽讓他們離開的。”秦昊朝他看了過來。


    “我是和那個男人鬧崩了,但也不至於連什麽都不要,至少現在宋家還是爺爺的。”宋錦瑜笑了一下,忽然正了臉色:“如果說,我要在三年之後迴去,你能讓我有多大的把握?”


    秦昊微微睜大了眼睛。


    前世宋錦瑜因為家產之爭而死,所以這輩子一重生,他就立刻躲得遠遠的,在自己的羽翼未豐滿前,不敢再靠近那個狼窟一步。生父護著後母和繼弟,爺爺護著生父又對他有憐憫之情,他孤立無援,隻好遠遠地逃到了這裏。


    閻迴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重生而來,合該為了上一世給自己一點“補償”,至少不能白白浪費這一次重生的機會,再一次淪落到上一世的地步。


    “我要以這裏為根據點,建立大本營,這三年之內,盡可能的擴大發展,就算不能和宋家比擬,也要有一拚之力。”宋錦瑜說:“既然爺爺把你給了我,我自然會帶著你們登上頂峰。”


    秦昊一驚,微微垂下了頭。


    “從今以後,你繼續給爺爺遞消息,但內容是什麽,你也應該懂得。”


    秦昊驚訝地抬起了頭來:“少爺你……”


    “我並不是一無所知。”宋錦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隻不過他之前什麽都不願意搭理,才會任由秦昊將自己的消息傳到那邊去。


    秦昊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沒有告訴老爺關於小迴他們的事。”


    宋錦瑜轉過了頭來。


    “孟奶奶……她做的飯很好吃,她喜歡去跳廣場舞,不會想摻和進這裏麵的。”


    宋錦瑜眯著眼打量了他半晌,滿意地笑了出來。


    秦昊又想到了什麽,問道:“雖然我們有路子,可是經營的事情實在不行,我那些兄弟們野慣了,讓他們去打人還行,要是去做上班族……”


    “誰說讓你們去做上班族了?”


    “啊?”秦昊茫然。


    宋錦瑜笑了出來:“你們當然是去做最擅長的老本行,打,使勁地打才好。”


    秦昊:“……”


    宋錦瑜反問他:“你以為現在做什麽生意能這麽快的發展到宋家的地步,遇到商業矛盾的時候,難道我要讓你們去停車場給他們套麻袋嗎?”


    秦昊:“……”


    “慌什麽?”宋錦瑜笑了出來:“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又不違法。”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出來,並且越來越大聲,他笑了很久,才擦去了眼角的生理性眼淚,將秦昊趕了出去。


    秦昊懵逼地出了門,丈二摸不著頭腦,他在宋錦瑜的房門前站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從兜裏找出了手機,給自己的那些兄弟們撥了出去。


    “喂,你們可以搬過來了,對,少爺同意了……”電話中猛然間爆發出一陣歡唿,對麵的人不斷的反複詢問,在秦昊的連番肯定下,手機裏傳出一陣噪雜的聲音,然後“嘟”地一聲,掛斷了。


    沒過多久,一群人開著一輛車,帶著行李浩浩蕩蕩地停在了小樓的門口。


    秦昊變得忙碌了起來。


    他不再有時間送宋錦瑜去上學了,一大早的就開著車不見了人影,也再也沒有去隔壁蹭過飯。閻迴一家人觀察了好幾天,每天看著一群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人在隔壁進進出出,差點以為是宋錦瑜他們欠了高利貸,一家人湊在一起商量了好幾天,才在老鬼的勸阻下,歇了掏出生活費去幫隔壁還債的念頭。


    宋錦瑜開始和閻迴一起擠公交車了。


    他還是第一次乘坐這個交通工具,對著站牌研究了很久,最後上車之後,一打開錢包,隻有厚厚一疊紙幣,頓時兩個人都傻眼了,還是閻迴想起來,掏出自己的公交卡幫他也滴了一下。


    周末的時候,閻迴帶著他也去辦了一張公交卡。


    宋錦瑜拿著這張薄薄的卡片翻來覆去地看,聽著閻迴在耳邊念叨:“現在秦叔沒有辦法每天開車接你了,你出門的時候可千萬別忘了帶卡啊,刷卡能打六折呢!”


    從他們家到學校,需要換乘一輛車,乘一次公交車兩塊錢,一趟路要花四塊錢,刷卡能省一塊六,一天就是三塊二。


    閻迴念念叨叨:“錦瑜我和你說,你可別小瞧這三塊二,一個星期就是十幾塊錢,一個月得有幾十塊,都可以在外麵吃一頓火鍋了。”


    宋錦瑜:“……”


    “我都知道的,現在你們家變得緊張了,能省的地方一定要省,奶奶拿四十塊錢可以做一桌子的菜都不帶重樣的呢!”閻迴驕傲地說,他馬上又追問道;“奶奶說了,就算秦叔變得很忙,你一個人在家也不好,要記得再過來吃飯啊。”


    “不是一個人。”宋錦瑜說:“現在家裏住進來很多人了。”


    閻迴噎了一下,心想這不是怕那些人是高利貸,占了你們家的房子,萬一還趁著秦叔不在家打你怎麽辦?


    他的同桌長得這麽好看,黑叔說了,有些人最喜歡打錦瑜這樣好看的男孩子了!他還囑咐了閻迴,說隔壁那些新鄰居過來搭訕的時候,一定好鎖好家門躲在屋裏,絕對不能和他們說話。為此,閻迴還狠狠心拒絕了幾次對方想要遞給他的小零食。


    “如果他們欺負你,你一定要過來和我說啊。”閻迴囑咐道:“我會找黑叔白叔替你打迴去的!”


    宋錦瑜憋著笑點了點頭。


    閻迴戀戀不舍地看了他的臉好幾眼,一想到他的漂亮臉蛋上會出現什麽傷痕,就感覺哎喲哎喲心裏哪裏都疼起來了。


    他抓著宋錦瑜再三重複道:“一定要說啊!”


    第30章


    宋錦瑜擠了一段時間的公交車,最後還是沒有忍受得住公交車上擁擠的人群。現在的天氣已經漸漸地冷了下來,冷風市場刮過,因此有不少人都選擇了關上車窗,這樣一來,各種味道都擠在公交車裏,閻迴已經習慣了,可是宋錦瑜的潔癖最後還是敗下了陣來。


    他讓秦昊去買了一輛自行車,推到閻迴的麵前的時候,小閻王整個人都發光了。


    “這這這這……這是你買的嗎?!”閻迴顫抖地伸手去摸了摸自行車的後座,又不敢置信地重複問道:“以後你真的要載我去上學了嗎?”


    宋錦瑜皺起了眉頭:“難道你還要再去擠公交車?”


    閻迴使勁地搖了搖頭,他雙眼放光地將麵前自行車的每一個細節都看了過去,最後停留在了後座上,為了他坐得舒適,後座還被秦昊加了柔軟的坐墊。


    宋錦瑜說了,沒有了秦昊每天接送,為了上學方便,他要騎著自行車載自己上學。


    這可是宋錦瑜的後座啊!


    以以以以後可是宋錦瑜天天載著他上下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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