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的私人美容院是開到下午三點就結束營業,住院部那邊每天有人值班,而一天下來做三四場手術的史雲就會帶著幾位醫生先下班。


    厲夕挺孝順他的,每個月打來的錢都花不完,所以史雲開美容院不過是一個消遣。


    他哼著歌下了班,去了一趟菜市場菜市場買了食材——其實草魚也壓根不用厲夕買,不過兒子每來一趟都要送大量的禮物,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自家人不用這樣客氣,但是厲夕對他總是客氣得過分,麵麵俱到又仿若想要彌補什麽,弄得史雲心中感覺古怪。


    他不想收兒子的禮物,但是也明白兒子是一片孝心,厲夕又不可能空手上門,因而幹脆跟兒子要兩條草魚,省得他再花錢買別的。


    在史朗母親死後十多年裏,都是他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的,史雲的家庭主夫技能是滿點的,四點不到就弄出來了一桌子的飯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兒子和朋友抵達。


    他還生怕飯菜放涼了,專門弄了碗扣住,幸虧沒過十分鍾,門鈴就被摁響了。


    史雲先是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並沒有第一時間開門,而是先從貓眼中往外看了看,見確實是自己兒子,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拉開門笑道:“你們來了啊?”


    幸好來得是自己兒子,不是隔壁那四個不知所謂的瘋小子和一個傻姑娘。史雲這段時間經常看到陳家的人在自己門口轉悠,雖然那群人一直都沒有敲門打擾他,但是史雲膽子小,仍然覺得毛毛的。


    厲夕一進來就看出來自己父親麵色不對,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心中有了計較,卻也不急著說話,先把草魚給他遞過去:“父親,您要的東西。”


    “叫‘爸’就行,叫‘父親’就顯得太生疏了。”史雲忍不住老生常談,嘟噥了一句,卻也喜滋滋地接了過來,往冰箱裏一放,“你們坐,我都把菜弄好了。”


    厲夕知道他說要草魚不過是不想自己再買貴重東西過來,見桌子上已經放著一小盆做好的草魚,微微一笑:“麻煩您了。”先拉開椅子讓先生坐。


    厲晨從菜市場出來後就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見厲夕殷勤伺候自己,順勢也就坐下了,托著下巴低聲道:“是不是陳家那群人來打擾他了?”不然他們剛剛進門的時候,史雲的表情就不會那樣微妙。


    厲夕也猜是這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不定呢,我父親脾氣好,不愛跟人計較這些,沒準真有不長眼的湊上來。”


    厲晨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史雲招呼著他們洗了手,圍著桌子坐下,定神仔細看了看這兩個並肩坐著的年輕人,笑得合不攏嘴:“你們關係還是這樣好,我就放心了。”


    其實這段時間他在這邊住著,跟陳家就隔了一條街,聽街坊鄰居們平時也會說上一嘴。史雲深深覺得自己兒子唯一的朋友陳餘一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可憐兒,電話中多次示意厲夕多照顧人家。


    厲夕心道我都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他當球踢,這話還用你說?一次兩次還好,後來史雲說得多了,他就忍不住拿話搪塞,很快轉移話題。


    史雲聽他話音不對,還以為是兩個年輕人起了別扭,才讓厲夕一聽就不想往下談,現在見了真人,沒覺出來兩人之間關係淡了,才算是放下心來,忍不住叮囑道:“小朗,你跟餘一是好朋友……”


    一句話沒說完,厲夕飛快掃一眼木著臉的厲晨,堅定地打斷道:“是最好的朋友!”


    史雲越發放心了,笑眯眯繼續說道:“對,是最好的朋友,相互照顧著對方,我也就放心了。”


    史朗在剛到美國沒多久的時候,受傷昏迷了半天,再醒過來被厲夕穿了,性格自然就有些微妙變化。史雲那段時間忙著在異國他鄉建立美容院的事兒,也沒多想,認為是兒子年紀太小,驟然換了一個環境不適應。


    結果從那之後,兒子再也沒跟一個同齡人來往過,平時見了麵連眼珠子都不往那邊轉,史雲為他人際交往的問題發愁了好多年。


    幸虧後來跟厲晨認識了,史雲一看兒子終於有了能夠說說話的朋友了,心中非常高興。兩個年輕人一樣的出眾,年紀輕輕成就不凡,甩了別人幾條街,史雲也樂意兒子跟這種人交朋友。


    厲夕在飯桌上挑著史雲愛聽的話說了一通,見自己父親笑得合不攏嘴了,方慢吞吞道:“父親,有件事兒我想跟您商量一下,眼看著這學期就要結束了,等寒假我跟餘一想要出去旅行。”


    “好啊,出去玩好,正好鬆快鬆快。”史雲樂得如此,一口答應下來。


    兒子是宅屬性的,從小到大抱著計算機不撒手,據說是在跟大洋彼岸的筆友交流。後來在美國跟厲晨見了麵,那就是繞著厲晨轉個不停,偏偏厲晨也是個宅屬性,兩個人往房間裏一縮,幾天都不帶下樓的。


    史雲也是擔心兒子不鍛煉身體再垮了,見他主動提出要出去玩,自然是求之不得。


    厲夕斟酌著繼續說道:“其實不隻是出去玩的事兒,還有點課題要做,所以什麽時候回來還真不一定……”


    “哦,那也沒什麽,放心就是,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動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史雲其實有點不大高興,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就應該鬆鬆快快玩,他還以為兒子是出去散心呢,想不到還是跟工作有牽扯,那就有點沒意思了。


    厲夕透過玻璃窗往街上掃了一眼,從他家能夠看到陳家房子的一角:“這邊治安差,環境也不太好,我們一走不知道多長時間呢,您幹脆搬到我們家裏去,我們才好放心。”


    史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我們家裏”說得是厲夕和厲晨在士林官邸的房子,他詫異地一捧茶碗,忍不住多看了兒子一眼:“你們那個不是說跟朋友借的嗎,我怎麽好住進去?”


    他詫異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覺得厲夕話裏話外透出來的意思,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再看看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麽從頭到尾都沒出聲的厲晨,笑道:“你們有誰交女朋友了嗎?”


    幾個人剛剛回到台灣的時候,厲夕沒法跟史雲詳細解釋自己買房子的一大筆錢從哪裏弄來的,就幹脆推脫是跟相熟的朋友借來的房子暫住。


    史雲今天卻聽出來兒子言辭中流露出來的味道,覺得這怎麽有點像兒子媳婦接老人過去贍養,一句話問出來,見兒子不僅紅了臉頰,還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看。


    厲夕旁邊坐著的就是還在愣神的厲晨,偏偏他頓了頓還欲蓋彌彰地飛快說了一句“沒有,父親您別亂說”,史雲心中越發詫異,覺得自己所料不差,撐著笑臉問道:“餘一,那你呢?”


    厲晨本來在想事情,聽到自己的名字,才回過神來,沒聽到剛剛史雲問的是什麽,便看了一眼厲夕。


    厲夕跟他早就有了默契,一個眼神就明白意思,在飯桌下麵打手語:父親問您有沒有交女朋友。


    這個問題倒是問得挺有意思,現在兩人還沒成年呢,史雲從來都沒這樣問過。厲晨見厲夕還懵懂著,不禁微微一笑,扭頭迎向史雲暗含狐疑的雙眼:“我也沒有呢,伯父。”


    史雲看到他們剛剛那番互動,已經有數了,一顆心掉了下去,沉默了半晌,才長長歎息了一聲。


    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史雲覺得自己兒子對厲晨一直都是下屬對上司一樣的尊敬,雖然拿這份尊敬對待同齡人顯得很突兀,但是他也沒多想。


    結果現在冷不丁兩人眉毛對眉毛眼睛對眼睛了,你看我一眼我掃你一下,還挺濃情蜜意的,先前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史雲著實有點難以接受。


    厲晨很坦然地迎著他打量的目光,笑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雖然厲晨是生活廢柴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但是厲夕仍然感動得不行,喃喃道:“嗯,我也一定會照顧好先生的!”他心情激蕩下,顧不得史雲在一邊了,連“先生”的稱呼都叫出來了。


    “……”自己副手今天智商明顯沒有上線,厲晨無奈地白了他一眼,我跟你父親談判呢,你出來橫插一嘴算什麽事兒。


    哪有女婿見嶽父正表忠心說會好好對待他閨女,結果女兒跟在旁邊瞎起哄,信誓旦旦對著自己親爹表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會把女婿養得白白胖胖一身膘的呢?這邏輯很不對,可以跟起承轉合那四個人一戰了。


    史雲這個準嶽父果然表情越發古怪,他也覺得厲夕的反應很有問題,卻也沒有多說,隻是對著兒子招了招手:“你跟我過來。”


    厲夕坐在凳子上沒動,他最怕史雲跟他玩談判了,央道:“父親,咱們先吃飯,行嗎?”


    厲晨今天一路走神,基本上沒動過筷子。厲夕坐旁邊早已經想好了,就算史雲不鬆口非要扯著他說話,也得先讓先生吃飽再說。


    這麽大的事情都不提前說一聲,史雲心中憋著一股火,沉著臉道:“不行,你跟我來!”


    他難得這樣強硬,厲夕沒有強扭,卻也忍不住叮囑厲晨道:“不好意思了,先生您先吃,我馬上就回來——吃飽啊,這條鱸魚蒸的真不錯,您多吃點。”


    厲晨忍不住笑了,用拿筷子的手遮了遮上翹的嘴角:“行,你就放心去吧。”


    這似乎也不是出櫃的正確姿勢,史雲非常無奈,傻小子這種關頭怎麽就還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見自己兒子著實一腔滾燙的熱血,忍了忍暫且沒說什麽,心中有點小得意,他做的蒸鱸魚一向是珍饈美味,那手藝確實沒得說。


    史家父子上了樓,留厲晨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想著剛剛厲夕的行為,彎彎唇角拿筷子捯菜。


    其實他看得出來,厲夕未嚐不是故意露出馬腳來讓史雲發現的,不過那句“我們家裏”說得刻意,後麵的反應卻都是發自本心的。


    ——或者可以說,厲夕聽了他一句“我會照顧好他的”,腦子直接就不轉了,也不管原先計劃好的跟史雲攤牌步驟一二三四五了,光顧著搖著尾巴表忠心了。


    他慢吞吞吃了兩口魚肚子上的肉,卻仍然忍不住發笑,傻小子,就真的這麽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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