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玉:“……”


    “師尊……你怎麽來了?”


    江懷玉沒料到會在此遇見師尊易不平,訕訕問道,他如同被火燙到一般,立刻收起抬起謝眠下巴的食指。


    柔軟指腹快速離開,謝眠頂了下尖牙,有些不舍。


    “你說為師為什麽來了?”易不平反問,神色冷淡。


    江懷玉趕緊遠離謝眠,走到一動不動的越沉水身邊,邊用眼神示意謝眠趕緊站起來,邊轉移話題


    “師尊是為大師兄而來?師尊放心,大師兄沒入魔,弟子及時封住了他意識。”


    謝眠得到江懷玉授意,勾下頭頂兩個嚇得一動不動的小紅紙人,站了起來,他斂眉,乖巧行禮。”易劍尊。”


    易不平沒理謝眠,他目光掃向越沉水。


    隻一眼,易不平便看出越沉水確實被封印住,沒有入魔。


    沒有入魔,隻是走火入魔的話,還有迴旋之地。


    輕輕順理了下微褶的雪白衣袖,易不平縮地為尺,來到江懷玉麵前。


    “為師不止是因你大師兄而來,還有你,你去鬼界做什麽?是知道你大師兄走火入魔去阻攔,還是和你大師兄一樣,為了找林尊者?”


    易不平確定越沉水有迴旋之地後,問起江懷玉。


    江懷玉心裏咯噔一下,知道是符無相透露了自己行蹤,恭敬道:“都不是,弟子是有事要去鬼界辦,因而沒去魔宴。至於大師兄,弟子是剛好碰到他。”


    易不平垂著霜睫。


    片刻,他問,“事情辦妥了?”


    易不平沒有追問江懷玉去鬼界辦什麽事,江懷玉不說,應當是有所顧忌。徒弟大了,做師尊的,沒必要事事管轄。


    江懷玉應道:“辦妥了。”


    易不平頷首,這才問起謝眠的事,“既然辦妥了,那就迴答為師一個問題。”


    “為師之前說,不要與謝界主有任何交集,你忘了?”


    江懷玉當然沒忘師尊告誡他不許跟謝眠有來往。


    低下頭,江懷玉頭皮發麻,他為自己狡辯。


    “弟子沒忘,弟子是這次去鬼界辦事,巧好遇見他,其實我們……一點交集都沒有……真的,一點交集沒有。”


    謝眠聞言,抬眸朝江懷玉看來,他看了一眼,又看向攏在掌間的小紅紙人。


    小紅紙人已經不能用一動不動來形容,它們已經縮成了一團,宛如一團紙花。


    小心撥開縮成一團的小紅紙人,謝眠不動聲色點了點小紅紙人頭。


    小紅紙人是江懷玉抽了絲靈力,捏成小人灌入其中做成的,能夠感受到製造者的情緒。


    變相來說,小紅紙人就是江懷玉的一部分。


    江懷玉察覺到謝眠的動作,餘光斜謝眠一眼。


    “嗯?沒有交集?”


    江懷玉收迴餘光,連忙點頭,“沒有!”


    他剛點完頭,後頸就掃過一道冷意。


    冷意很明顯是易不平的無盡劍意,無盡劍意一直掃到江懷玉衣領處才停住,微微抵住。


    易不平銀白眸子看著江懷玉,給人一種極大的壓力,“那絕對服從契約是怎麽迴事?”


    江懷玉不知道,易不平來這裏已經有一會。


    他來時,剛好看到江懷玉手指抬起謝眠下巴,質問謝眠,——你還記得你說過不用絕對服從契約吧?


    不過他有正事要先問江懷玉,因而沒第一時間提起絕對服從契約。


    “懷玉,你什麽時候和謝界主定得絕對服從契約?聽你們談話,是他主控,而你是服從?”


    江懷玉:“……”


    意識到師尊聽到他和謝眠的談話,江懷玉心裏飄過完了兩個字,他非常想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模樣,但實在做不到。


    無視抵住後頸的劍意,江懷玉把頭低得更低,鴕鳥心態,在聽不懂和“裝死”的兩個選擇下,果斷選擇“裝死”,不迴答。


    “問你話。”易不平垂眸看向江懷玉後頸。


    憑他大乘期,即將飛升的修為,很容易通過劍意看出江懷玉後頸雪白上寧繞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龍族氣息。


    顯然是和龍族親密接觸過。


    江懷玉:“……”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


    江懷玉心裏默念沉默是金,將沉默貫徹到底,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整個人宛如被封印了一樣。


    “江懷玉。”


    易不平提高了音量,聲音夾著寒氣,他道:“抬起頭,說話。”


    江懷玉知道師尊易不平有些生氣了。


    不敢再糊弄易不平,江懷玉看了謝眠一眼,抬起頭,硬著頭皮,慢吞吞道:“絕對服從契約是……是很早之前就定了……不過那是個意外,不是謝眠強迫的,是弟子自……”


    “好了,不必說了,為師知道了。”易不平聽到這裏,打斷江懷玉的話。


    他收起抵在江懷玉後頸,用來查探江懷玉情況的劍意,看向謝眠。


    謝眠察覺到易不平的視線,也抬眼看向易不平。


    兩兩相撞,氣氛忽然繃緊。


    “不是說要拔謝界主鱗片嗎?”易不平與謝眠對視片刻,忽然道。


    易不平抬起修長手指,張開五指,一柄幹淨簡潔,雪白劍身布滿冰藍符咒的半步仙劍出現在易不平手中。


    宛如山巔冰雪融化,易不平臉上浮現笑意。


    他平日是不笑的,笑時,一般是極其生氣,怒到不能自已。


    “為師幫你如何?”


    易不平不去問謝眠騙了自己小徒弟什麽,他見小徒弟身上的龍族氣息,就已經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江懷玉:“!!!”


    江懷玉連忙拉住易不平雪白衣袖,“師尊,弟子自己來就好,不麻煩師尊!”


    易不平道:“為師不覺得麻煩。”


    江懷玉連忙改口,“弟子的意思是對付謝界主,弟子就夠了,謝界主挺廢物,還不配師尊出手……”


    話音未落,江懷玉感覺額頭一涼,被封住嘴,困在原地。


    “不配為師出手,還敢對你……那般?仗著你好騙,欺負你麽?”易不平困住江懷玉,帶笑眼睛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他腳下瞬間乍現一個劍陣,劍陣呈銀白,冰霜覆蓋其上,快速蔓延到謝眠周圍。


    蔓延到謝眠周圍後,寸寸皸裂開,化作數以萬計的冰刃殺向謝眠。


    謝眠眸子漆黑,他看著殺來的冰刃,旋身收起小紅紙人,千幻傘隨之浮到他身邊。


    “嘩啦——”一聲。


    冰刃殺到謝眠時,盡數被千幻傘擊碎,碎成冰渣,極速跌落在地麵,將結了冰霜的地麵戳出個數個尖洞。


    此時正逢陽光從青山上傾斜而來,碎成冰渣的冰刃反射著陽光,在謝眠俊美臉上分割出細碎光暈。


    謝眠抬手遮住刺來的陽光,他不太適應陽光直射而來,比起陽光直射而來,他更喜歡不見天日的陰暗水中。


    “易劍尊,小輩並沒有欺負江尊者的意思……”


    易不平掀起眼皮,絲毫不想聽謝眠解說,他挽劍,身影一閃,來到謝眠背後。


    大乘期,即將飛升的劍尊並不是隻是說說而已的恐怖存在,他帶著殺意殺來時,天地具出現異動。


    異動自此地往周圍蔓延數萬裏,引得被蔓延到的宗派世家紛紛察覺到危險,祭出法器,往這裏趕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江懷玉被易不平定在原地,霜風直撲向他臉頰,涼得有些微疼。


    他用靈力勉強拂開撲向臉頰的霜風,看向不遠處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兩道人影基本籠在一片劍光中,以他化神後期的修為,能看出兩道人影在劍光中勢頭不分上下。


    想來是謝眠返祖後,實力翻了幾番。若不然,絕不是師尊易不平的對手。


    “刺啦——”一聲,地麵凝結不久的冰霜被劃破,易不平落於地麵,衣擺站著幾滴不明顯的鮮血。


    易不平落下不久,謝眠也落了下來。


    謝眠比易不平的狀態要差許多,他之前和穆燃燈、映玄機瘋打過一場,眉骨上還殘留著鬼氣。


    鬼氣會慢慢抽掉謝眠的力氣,讓謝眠沒什麽力氣與人打鬥。


    抬手,慢條斯理抹去臉側劍痕,謝眠抿著唇角,強撐著力氣,抬眸看易不平。


    易不平撇去劍刃上的幾片龍鱗,負手而立。


    他冷視謝眠幾眼,注意到周圍哪些門派世家快要趕來,抬手收起劍,轉身來到江懷玉麵前,解除困住江懷玉的咒術。


    “迴宗,日後繼續。”


    江懷玉驟然被解開咒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瞥落在地麵的龍鱗一眼,扯住易不平衣袖,道:“師尊,不拔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事……”


    易不平掀起眼皮,“嗯?”


    江懷玉他悄悄打量下易不平,又看向謝眠。謝眠力氣幾乎耗盡,讓人懷疑他下一刻就會跪到地上,化為原形。


    “弟子說,不拔了,不是什麽大事。”江懷玉小心翼翼看易不平。


    江懷玉話音剛落,忽聽一聲倒地聲,轉頭,隻見謝眠力氣耗盡,倒在地上,露出原形。


    原形,龍尾巴處有巴掌大的地方被拔去了鱗片,乍一看,有點……禿。


    謝眠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尾巴有點禿……


    赤紅豎瞳看江懷玉兩眼,謝眠把尾巴卷了起來,縮在漆黑漂亮的龍身下,神情有幾分委屈。


    “走。”易不平橫謝眠,涼颼颼地撕裂空間就要走。


    剛撕裂空間,易不平想起什麽,又迴到原地。


    他掐訣,從謝眠欠幻傘中取出那兩個小紅紙人,壓迴江懷玉手中。


    “東西收好。”


    江懷玉:“……”


    江懷玉收起小紅紙人,應了聲遵命。邊應遵命,江懷玉邊用心念對謝眠道:“變小一點,為師帶你走。”


    謝眠是龍族,絕大多數門派世家的眼中釘,若是不帶走,江懷玉怕他出事。


    畢竟他被鬼氣消耗了力氣,短時間恢複不過來。


    ……映玄機這鬼氣太陰險,不消耗掉你力氣,根本不會消散。


    謝眠聞言,盯著江懷玉看了幾息,用心念迴道:“沒有力氣變小。”


    江懷玉哪裏能想到謝眠居然連變小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側身,避開易不平,抬指便想強製性把謝眠變小,揣入衣袖,帶走。


    “做什麽?”江懷玉剛把謝眠變小,想偷偷揣進衣袖中就被踏入撕裂空間的易不平發現。


    江懷玉當場被抓包,渾身一僵,他維持冷靜,看向易不平,喚了聲,“師尊。”


    易不平沒應,他看向變小的黑龍“謝眠”。


    謝眠渾身鱗片漆黑,與他打鬥時的兇狠不同,此時正無精打采地趴在江懷玉手背上,連他看去的視線都沒力氣迴視。


    ……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龍族。


    易不平垂下霜睫,撚了撚指尖未消融的冰。冰在他指間化作一道劍刃。


    江懷玉注意到易不平指間的劍刃,猛然把變小的謝眠揣進衣袖中,道:“謝界主染上鬼氣,與大師兄脫不了幹係。就此將謝界主丟在這裏,太危險,實在不妥。”


    江懷玉話裏話外都在指即將趕來的世家門派。


    “不如先一起帶迴宗,待謝界主恢複力氣,鬼氣消散,再讓他離開。”


    易不平銀白瞳孔看著江懷玉,道:“他是龍族。”


    言下之意,不可能帶迴宗。


    江懷玉點頭,試探道:“那不帶迴宗,就帶到宗外那處綠潭如何?”


    玄魏宗依山靠水而建宗外有巨大的一個綠潭,據說那綠潭深達九千尺,隱匿著邪物。


    當然,也隻是據說,沒有一個玄魏宗弟子進入綠潭探過。


    那綠潭一看就沒有什麽值錢東西。


    玄魏宗弟子才不幹吃力不討好的賠本事。


    易不平聽江懷玉說綠潭,執意要帶謝眠離開,微不可見的蹙起眉。


    江懷玉見狀,輕輕拉住易不平衣袖,左右搖晃,“師尊、師尊、師尊。”


    易不平扯迴自己衣袖,看向江懷玉袖口出落出的一小截漆黑龍尾。


    龍尾帶著點血跡。


    血跡並不清晰,極容易叫人忽視。


    “可以。”易不平應下了,他抬指抵住漆黑龍尾。


    謝眠察覺到有人抵住他龍尾,以為是江懷玉,他想收迴,又沒力氣,便蹭了蹭江懷玉皓白手腕。


    江懷玉感受到謝眠蹭他,目光落在易不平手上,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覺得易不平那聲“可以”,冷得掉渣。


    “師尊,你這是?”江懷玉試探問道,“做什麽?”


    易不平道:“帶他走可以,為師來。”說罷,抵住謝眠龍尾的指尖冒出一絲靈力,纏住謝眠龍尾。


    原來隻是換個人,還以為是什麽事。


    江懷玉聞言,鬆了口氣。


    這口氣剛鬆,江懷玉發現易不平拿出個雕花玉盒子,用靈力纏出謝眠整條龍後,易不平直接把謝眠丟進雕花玉盒子裏,扣上雕花玉盒子。


    江懷玉:“……”


    猝不及防被扣進雕花玉盒子裏的謝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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