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劇組迴來以後,周境跟鬱芒又投入了工作裏。


    其實周境已經想退休了。


    本來進娛樂圈就是為了鬱芒,現在老婆都追到手了,他對於給人類唱歌真是毫無興趣。


    還不如跟青龍一樣去開妖市,起碼還能揪出幾個來搗亂的妖怪打打架.


    但是鬱芒顯然還沒有退休的打算,不僅沒有,他一迴來就認認真真去準備演唱會,排練得十分刻苦,白色的t恤都被汗水浸透了,露出若隱若現的腰肢。


    迴了房間,他還認真跟周境規劃,“我準備起碼栽幹個十年吧,把能拿的獎都拿一遍,十年後,我們隱退的時候,粉絲應該也不會太傷心。”


    “就是有點舍不得嚴守他們。”鬱芒對周境笑了笑,神色卻有點落寞。


    他跟周境是早晚要離開的。


    百年後,周境和鬱芒這個身份就會消失,他們也許會迴妖怪的社會,也許會換個新的身份生活。


    但不論怎樣,這些現在跟他們並肩的隊友,來看他們演唱會的粉絲,都會一個一個離去,徹底消失在世上。


    生死輪迴,花開花落。


    都是自然規律。


    周境拍了拍鬱芒的肩膀,他沒有安慰,他知道鬱芒可以承受這些。


    在這些無力更改的現實上,鬱芒一向想得透徹。


    他低聲道,“沒關係,雖然不能隨意插手人類的生活,但是人參靈芝還是可以分他們一點的,保證讓他們當全世界樂隊裏壽命最長的。一百多歲還能打架子鼓。”


    鬱芒想象了一下那畫麵,噗嗤笑了一下。


    不過說起這事,他又想起了弟弟鬱洺,這小混蛋也是個不省心的。


    喜歡誰不好,偏偏去喜歡上了收養他的人類。


    在鬱芒眼中,這簡直和愛上一個倉鼠毫無區別。


    反正人類跟倉鼠,壽命都不長。


    他想到這裏就頭疼不已。


    他跟周境到現在還沒見家長,鬱洺倒好,已經想著要跟他的人類簽生死契。


    他一邊梳著自己的尾巴一邊跟周境叨叨,明明自己也沒多大,卻很有兄長的責任感,愁得慌。


    因為人形很難轉身,他還特地變迴了原型,乍眼望去,就是一個小毛球努力在尾巴裏撲騰。


    周境心不在焉地聽著,心思全被鬱芒那毛絨絨的尾巴勾去了。


    他上次壓著鬱芒親來親去,還被鬱芒的弟弟撞見了,鬱芒平常黏他黏得緊,一到弟弟麵前卻非要擺哥哥的架子,還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這讓他對鬱洺這個小舅子的觀感,十分微妙。


    隱隱約約有種威脅感。


    他把鬱芒抱過來,拿過鬱芒手裏的梳子,接管了幫鬱芒梳毛的任務。


    “你說這麽多,又舍不得真的去阻攔,平添煩惱而已,”周境給鬱芒的尾巴塗著精油,“別想太多,你弟弟才十八,也許過兩年就改變心意了。”


    鬱芒撇了撇嘴,心想才不是。


    他家那個小傻子,本來就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性格。


    要是真的這麽容易移情別戀,他才不會操心。


    周境不太關心他的小舅子,他梳好鬱芒的尾巴,又給鬱芒係了個紅色的蝴蝶結,問道,“你的成熟期,是不是快結束了,最近身體怎麽樣?”


    他明顯感覺到,鬱芒身上的那股氣息變淡了。


    最近睡在一起,鬱芒也沒之前躁動不安,不再總是像之前一樣忽冷忽熱,身體虛弱。


    這是好事。


    預示著鬱芒即將成為一個大人。


    他即將擁有更廣闊的天地。


    鬱芒一愣,他攤開自己粉色的小爪子看了看,在空氣裏抓了抓。


    “好像是要比之前好一點,沒那麽難受了,”他不太懂,畢竟家族裏就他一個混血,他茫然地看著周境,“成熟期消失一般有什麽特征啊?”


    “不好說。”周境沉吟道,“每個混血種個體都不一樣,但你如果有一天感覺你的妖力有了極大的進步,那就是快結束了。”


    他把鬱芒捧起來。


    現在鬱芒還很小。


    除了九條毛絨絨的大尾巴,身體其實隻有小小一團,周境兩個手掌就能把他包起來。


    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個柔弱的小不點,放在從前,也許連熬過幼年期都很難。


    但他卻親了親鬱芒的臉頰,說道,“混血種邁過了成熟期,才會有嶄新的一生。你會變得很厲害。”


    鬱芒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尾巴。


    其實現在科技這樣發達,妖怪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以實力作為第一標準。


    但是被周境這樣認真地注視著。


    他心口又漲漲地高興著。


    他是想要變強的,他是兩個大妖的孩子,天生就對力量充滿了渴望。


    他天生渴望能保護自己的伴侶,自己的家族,而不是隻能被護在身後。


    想到這兒,他用臉頰蹭了蹭周境的手背,“嗯,我會的。”


    他忍不住暢想,“你說我能長到我爸爸那麽大嗎?爸爸的原型甚至有十幾米。”


    但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蹬著腿,粉色的肉墊一張一合,軟波波的,這模樣實在是很沒有殺傷力。


    周境想,要是把現在的鬱芒丟上古戰場,大概隻能用可愛萌死對手。


    但這話他沒有說。


    把小貓氣炸毛了可就不好了。


    “能,”他違心地對鬱芒一波誇讚,“你是混血種,說不定比你父親還高。”


    鬱芒對此深信不疑。


    他認真地點點頭,“到時候我去妖怪的大學教書吧,說不定我還能當個格鬥課的老師。”


    他的小爪子又在空中揮了揮。


    粉色的肉墊拍在周境的手臂上,跟撓癢癢也差不多。


    周境捏著他的小爪子親了親,“那我就去給你當助手。”.


    這天晚上,鬱芒是用原型睡在周境懷裏的。


    這幾天他參加活動累了,周境也不折騰他,隻是用蛇尾卷著他,兩個人一起窩在被子裏聊天。


    鬱芒埋在尾巴裏,等周境睡著了,盯著周境看了好一會兒。


    即使睡著了,周境的手掌也覆蓋在他的身上,像是對幼崽一樣,非要攏在身下才放心。


    鬱芒一直不是個嬌氣的小妖怪。


    他是哥哥。


    他一直覺得,鬱洺才是家裏需要被照顧的那個,他從小的優秀,冷靜,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想要當個優秀的兄長,讓鬱洺可以無憂無慮,永遠可以依靠他。


    但是在周境麵前,他卻陡然成了被溺愛的對象。


    這感覺其實有點奇怪。


    但他心底深處,又有那麽一點喜歡。


    因為周境不是對誰都這樣,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領主,身後有眾妖相隨,早就見過了滄海桑田,人世更迭 ,卻還願意陪他在娛樂圈裏闖蕩,跟他討論那個順毛劑好用。


    他忍不住用小腦殼在周境臉上又蹭了蹭。


    他真喜歡周境。


    每一天都好像比昨天,還要更喜歡一點。


    他沒有弟弟鬱洺那樣外向嘴甜,但是其實他也能理解一點點,為什麽鬱洺對那個人類如此執著。


    如果周境是個人類。


    如果周境注定有一天要離開他,他估計也會不顧一切.


    鬱芒的成熟期,在進入冬天的第一天,正式結束了。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長大了一點點。


    他的妖力不再總是失控,在體內流轉自如,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喝周境的血,他也沒有覺得難過。


    他變成小貓的樣子,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由著周境給他測量。


    “體長增加了兩厘米。”周境確定道。


    鬱芒的尾巴愉快地搖了搖,也不端莊了,撲過來看尺子。


    “我就覺得我變大了,”鬱芒說道,“我都比白霽南高了。”


    白霽南一米七八。


    鬱芒那天發現鏡子裏的自己,已經比他還高了一丟丟。


    雖然白霽南死活不承認,還厚著臉皮說自己一米八。


    但誰管他。


    周境把鬱芒抱進懷裏,捏了捏他的小貓爪子,“恭喜你,長大了。”


    再過一陣子,鬱芒就可以去把他的妖族身份證更改了。


    他正式是一個成年妖怪了。


    鬱芒對此頗為得意。


    連弟弟鬱洺都快成年了,他卻因為是混血種,遲遲無法得到認定,這讓他身為兄長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絲絲創傷。


    如今,終於。


    不管在家長的眼中他是不是還算幼崽,反正在妖界法律裏,他被賦予了更多的責任和義務。


    “我要去喝芥子酒,還想去秘境探險。”鬱芒蠢蠢欲動。


    芥子酒跟一般的酒類不一樣。


    這種酒的原料裏含有輕微的麻醉性,雖然味道香醇,但是對小妖怪來說太烈了,一直不被允許向未成年妖怪開放。


    秘境也是。


    這些上古時期留下來的秘境,雖然已經廢棄,但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未成年小妖必須有家長陪同。


    鬱芒看著再穩重乖巧,骨子裏也有那麽點不顯山露水的叛逆。


    周境對此一概說好。


    有他在旁邊,鬱芒也出不了亂子.


    他們跟公司請了假。


    周境陪著鬱芒去了一個三千年前留下的秘境玩了一圈。


    說起來,這個秘境的主人還曾經是周境的舊識。


    隻是這個舊識,沒能抗過妖力的損耗,已經隕落多年了。


    到現在他的秘境按照他的遺願,可以向外開放,而他當初的家臣,依舊為他守候在此。


    那家臣是個高冷清瘦的女人。


    她的種族是青女,麵容姣好,凜若霜雪。


    見到周境,她行了一禮,又看見旁邊的鬱芒,也行了一禮。


    “小少主,多年不見了。”她低聲說道,“您還好嗎?”


    鬱芒左右看看,確定身邊沒有別人了,才知道這青女在叫自己。


    “我挺好的,”他下意識迴答道,卻又奇怪道,“你為什麽要叫我小少主?”


    那青女反倒一愣。


    她仔細瞧了瞧鬱芒,沒有錯啊,她是青女,對氣息向來敏感,她認人又不是靠臉,而是靠氣息。


    眼前分明就是當年被周境抱在懷裏的孩子。


    她疑惑地蹙起眉,“您是周先生收下的幼崽,我叫您也是應該的啊。”


    鬱芒更茫然了。


    他怎麽就成了周境收下的幼崽……他成年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境就輕輕把他帶入了懷裏,“好了,青女,你先忙自己的去吧,我帶芒芒先進去了。”


    青女依舊麵露疑惑,但還是依言離開了。


    她走之前把兩個手環遞給了周境和鬱芒,代表通行證。


    “祝你們玩的愉快,秘境裏找到的東西,都是可以帶走的,但是遭遇任何危險,也都由您全權擔責。”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冷。


    說完,她就像一陣風,消失在了原地.


    鬱芒拿著手環,跟周境一路進入到秘境裏,有周境坐鎮,他當然不怕遇到什麽危險。


    但是他心裏總還想著剛才青女的話。


    小少主。


    那個青女如此叫他。


    但最詭異的是,他居然覺得這個稱唿有點耳熟。


    走出了好一段路,他才突然明白過來,抬頭問周境,“她是把我認成那個你撿到的小妖怪了,是嗎?”


    他說不上不高興。


    卻也說不上高興。


    他問周境,“我跟他很像嗎?”


    他莫名覺得有點緊張,霧藍的眼睛在昏暗的秘境裏,幾乎成了深藍色。


    周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


    “嗯,很像。”


    鬱芒的心頭空了一瞬。


    他聽出了周境聲音裏的複雜,帶著幾分無可奈何和悵然.


    周境也沒想到今天會遇見青女。


    但是這也提醒了他,隻要鬱芒在他身邊,總有些見過鬱芒的老朋友,能認出來鬱芒是誰。


    又不是誰都像荼信一樣臉盲。


    他雖然不願意挑起鬱芒跟自己父母之間的紛爭,卻也早晚要麵對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當年看著他,既痛苦又戒備的夫妻,現在又一次看見他會是什麽心情。


    可他這樣冷血的蛇類。


    放走年幼的鬱芒,已經是他一生中罕見的心軟,如今的鬱芒,不再隻是他庇護下的幼崽,還是他要廝守終生的愛人。


    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可能再讓鬱芒從他身邊離開.


    周境看出鬱芒自從見過青女,就興致不高。


    他在秘境裏買了一個凍過的朱果,小時候鬱芒就喜歡吃這個。


    長大後也一樣。


    他看著鬱芒心不在焉地啃著朱果,想了又想,還是低聲道,“你對我撿來的那個孩子,是不是很好奇?”


    鬱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也不是吃醋什麽的。


    就是總覺得,那好像周境一段塵封的往事,輕易不能碰,但周境又分明在意。


    周境幫他擦了下嘴角的糖渣。


    “等過一陣子,天氣稍微暖和點,我帶你迴我以前生活的山林,去見一見他,和我的老朋友們。”


    鬱芒眼睛微微睜大。


    “真的嗎?”他有點高興,又笑了起來。


    他其實在意的不是那個人,而是周境的態度,小尾巴又晃了起來。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準備給什麽見麵禮?”他認真開始盤算。


    真要細說起來,要是那撿來的幼崽是小少主,那他是什麽?繼父?


    鬱芒被自己的想法雷了個外焦裏嫩。


    周境卻不知道鬱芒在想什麽,他隻以為鬱芒是在緊張和他的老朋友見麵。


    他安慰道,“沒關係,他們都很喜歡你,你送什麽都可以。”


    當時他輕易不肯帶鬱芒出去的重要原因,就是那群沒有子嗣的老妖怪,一看見鬱芒可可愛愛,就走不道,甚至試圖跟他搶崽。


    最後被他挨個打了一頓,才老實。


    想到這兒,周境的臉色又黑了黑,突然也沒那麽想讓鬱芒跟那些老家夥見麵了——


    芒芒,即使是妖怪,也不可以給自己當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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