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驚異過後, 他們也不禁感歎這緣分的巧合之處;在場總共也就四個人,其中三個就曾經與荷官有所聯係,這一點實在令人驚訝。


    他們就彼此的身份頗為討論了一番, 帶著點對於彼此生活與真麵目的驚異。


    貴婦懶洋洋地說:“要把沙龍中的你們和現實中的你們聯係在一起, 還真是有些困難;但仔細想想,好像你們本來也就是那副樣子。”


    “你以為我們是什麽樣子?”報童反問。


    “呃……”貴婦思索了一會兒,“不存在的人?”


    他們都笑了起來。的確, 當隱藏真麵目的時候,他們自然很難想象,在此地與自己談話的人,實際上在外界也離自己相當近。拉米法城畢竟隻是一座小小的城市。


    “所以,你可以把決賽的門票寄給我了。”報童說,她扯了張紙寫下了自己的地址, “謝謝。”


    “不用客氣。”貴婦說, “你這麽說, 甚至讓我覺得肉麻了。”


    報童翻了個白眼。


    騎士也跟著寫了自己的地址, 溫和地向貴婦道謝。


    貴婦又看向荷官。


    荷官搖了搖頭,說:“我恐怕沒有時間去觀賽。”


    “哦, 忙碌的諾埃爾教授。”報童不禁說,“我們會連帶著你那份一起看的,別擔心。”


    荷官:“……”


    看來到哪兒都免不了被調侃忙碌了。他無奈地想。


    “希望這比賽能順利進行。”貴婦說,“我記得,是在晚上舉行紙牌決賽?下午我們還可以在沙龍這兒看看擂台賽的決戰。”


    “我認為那沒什麽懸念。”報童客觀地評價說, “科林·萊恩表現出了相當強悍的實力。我記得他曾經被精神汙染所困擾, 但是如今有了教授的儀式, 他的實力也成倍增長。”


    貴婦若無其事地撩了撩頭發, 又說:“的確如此。我還特地詢問過他是否樂意參與我的商隊。不過, 他拒絕了我的招攬……似乎也拒絕了別人的招攬。”


    “他隻樂意當個普普通通的第三走廊打手嗎?”報童不禁問。


    “打手也沒什麽不好。”貴婦說,“至少第三走廊隻是為第二走廊和長老會賣命……也說不上賣命。如果他真的接受他人的招攬,那才是真正的賣命。”


    看得出來,經曆了商隊在無燼之地出事的事情之後,貴婦也明顯對在無燼之地經商的危險程度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或許未必會是每一次旅程都會出事,但是一旦出事,那很有可能就是相當慘烈的結局。這種風險顯然也令貴婦感到了動搖。


    荷官倒是心中一動。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科林·萊恩是第三走廊的啟示者,那麽他似乎可以試著從科林這兒了解到關於福雷斯特的事情。


    盡管達雷爾·霍布斯也是第三走廊的成員,但是他年紀還小,還在訓練中,也不可能參與到第三走廊的日常事務——比如跟隨第二走廊一起行動。


    不過,科林·萊恩顯然是一位資深的啟示者。


    他將這事兒記在心中。


    迴過神的時候,貴婦已經將話題帶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她說:“我正打算做點城內的生意……沒那麽危險的。你們有什麽推薦嗎?”


    “商人們早就將城內的生意瓜分了。”報童說,“你指望能做什麽生意?”


    貴婦想了想,不禁歎了一口氣。她的生意顯然是通過無燼之地發家,但是如今那地方卻是個是非之地,讓她暫時有了些心理陰影。


    荷官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我這兒有個可能的商機,不知道您是否感興趣。”


    貴婦眼前一亮,不禁問:“是什麽?”


    荷官便將自己最新的課題,以及對於“複現自我”儀式推廣的一些看法,告知了貴婦。如今他的課題仍舊在進展之中,短時間內可能無法推廣民用,所以他更多地提及了“複現自我”這個儀式。


    他說:“我認為曆史學會在這個儀式的推廣方式上有些遊移不定。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裏,本該有更多啟示者從這個儀式中受益,但實際上卻沒有。”


    他自己也多多少少疏忽了這個問題。荷官不禁想。啟示者從來不隻是曆史學會內部的這一些。


    貴婦不由得怔了一下。


    騎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在曆史學會之外,這個儀式幾乎沒有被推廣出去;我知道往日教會那邊正在做這件事情,但那也隻是教會體係內部。”


    報童有些不解地說:“所以,隻局限於往日教會和拉米法城的曆史學會……這似乎是個相當狹窄的範圍吧。”


    貴婦迴憶了一陣,然後驚訝地說:“我還真沒在外界聽聞過‘複現自我’這個儀式。應該說,的確有人有所耳聞,但是對於具體的做法卻沒什麽了解。


    “之前從無燼之地迴來的商隊,他們也從未提及無燼之地的探險者開始使用這個儀式……但他們可以說是最需要這個儀式的群體了!”


    想了一會兒,貴婦便不由得驚異而欣喜地說:“這的確是個潛在的商機!我可以免費推廣這個儀式的做法,但是順帶賣一些獨特、新奇並且適合這個儀式的物件,讓他們用這些物品作為時軌!”


    荷官心中莞爾。


    這個想法與赫德·德萊森的想法差不多。肉眼可見的是,“複現自我”這個儀式會成為啟示者未來必備的一個儀式。


    而既然是生活所需,那麽就肯定有人樂意購買更加符合自己心意的時軌。


    就好像,假如有人以一支鋼筆來作為自己“複現自我”的時軌,那麽他肯定會希望這支鋼筆是自己精心挑選的、愛不釋手的,實際上這種精神狀態也更加適合用來“複現自我”。


    人們的需求自然也就意味著商機。


    而在賺錢的同時,商人們也不可能不宣傳“複現自我”這個儀式的好處;事實上,他們肯定得把這個儀式吹得天花亂墜,才能讓啟示者們對他們的商品心動。


    就這個儀式的推廣而言,商人們可以在短時間內做到最好,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


    至於曆史學會和往日教會,隻能說,他們的推廣都各有其局限性。


    貴婦思索了片刻,便說:“我會先去調查一下這個市場如何,以及這個儀式的推廣情況。另外,諾埃爾教授,請您放心,我不會將您的存在說出去。


    “我會另外找個理由來解釋自己涉及此事的目的——當然這也很好解釋,畢竟我是個商人。我喜歡賺錢,沒理由錯失這個商機。”


    她笑著聳了聳肩。


    貴婦顯然也是位老練的商人。在“複現自我”儀式的推廣上,其發明者的立場反而是最為尷尬的,尤其是如果讓人知道他拜托其他人來推廣這個儀式的話。


    因此,以一個見錢眼開的商人身份涉足其中,反而是最好的。


    荷官點了點頭,不禁說:“感謝您的體貼。”


    報童摸了摸下巴,她說:“所以,您實際上隻是想推廣這個儀式?”


    “是的。”荷官聲音低沉地說,“我認為有更多人值得被幫助。”


    報童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搖了搖頭,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隻是轉而說:“那也很簡單,我會在販賣無燼之地地圖的時候,順帶和那群探險者說一句。”


    荷官怔了一下,不禁向報童道謝。


    “您道什麽謝呢?”貴婦相當心直口快地說,“明明您發明了這個儀式,卻反而向我們道謝。我們才應該謝謝您的智慧與才華,免得我們受苦。


    “……對了,還有那個新課題。那會提高許許多多人的生活質量。對於很多啟示者來說,您的想法或許就已經是相當令人驚歎的了。”


    荷官心想,他的很多想法也隻是來自於他的故鄉地球……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笑了一下。


    不過貴婦反而有點激動起來。她怔怔地發了會兒呆,然後感歎說:“我們仿佛在悄悄改變這個世界。”


    他們也都因為這個想法而驚訝了一下。


    時間臨近傍晚,他們就與彼此告別。不過這一迴他們沒分開走,而是一同離開房間去了沙龍,甚至還結伴觀看了一下下午未曾結束的一場擂台賽。


    荷官原本在思考是否有可能在今天下午遇到科林·萊恩,不過這位啟示者的強大實力顯然讓他在很早之前就解決了戰鬥,此刻早已經離開,因此荷官也隻能遺憾地打算之後再找機會。


    騎士與他一同在沙龍中觀看著比賽,他偶爾瞧一瞧四周,感受到沙龍中熱熱鬧鬧的氛圍,不禁說:“這如同一台戲劇。”


    荷官怔了一下,望向他。


    “人們都披著假麵,絡繹不絕。”騎士低聲說。


    荷官靜默了片刻,然後不禁說:“如果這真的是一台戲劇,那麽或許下周六就將是高潮。”


    騎士並不知道他指的是5月23日這個特殊的日期,他以為他指的是擂台賽的決戰。他便莞爾,說:“的確如此。盡管許多人都認為科林·萊恩會是勝者,但也或許會有別的黑馬。”


    這麽一說,荷官也對未來的比賽有了些興趣。


    騎士低聲和荷官介紹著如今的幾位選手。這個周六在進行的比賽已經是半決賽,隻剩下最後四名參賽者。除卻已經解決戰鬥的科林·萊恩和他的對手,另外正在上演的便是他們麵前擂台上的這兩人。


    他們一個來自第二走廊,一個來自第三走廊,場麵看起來頗為焦灼與僵持。周圍人的呐喊與加油聲此起彼伏,甚至為了自己支持的參賽者而怒視彼此。


    荷官還是頭一迴在拉米法城看到這種畫麵。


    他們站了一會兒,直到這兩名啟示者分出勝負——最終是第三走廊的那名啟示者勝利了——才決定離開。第二走廊那名啟示者的支持者嘟嘟囔囔地離開了,而勝利者的支持者自然歡唿雀躍。


    荷官對騎士說:“這場麵的確很熱鬧。我想曆史學會之後可能會繼續進行這樣的擂台賽?”


    盡管一開始隻是基於私心,但是這樣的反響恐怕超乎曆史學會高層的預期。


    騎士也點了點頭,他說:“或許之後會讓更多的啟示者參與進來,而不是隻基於曆史學會內部的啟示者。”


    “這是個好主意。”荷官說。


    光是拉米法城內的這些啟示者,實際上也有著各自的圈層;曆史學會的,其他一些小眾學會的,往日教會的,還有一些幹脆沒加入任何組織自己瞎琢磨的等等,這些啟示者很少會與不同圈子進行交流。


    但這樣死氣沉沉的狀態顯然不太符合費希爾世界整體的發展趨勢。


    當大公提出枯萎荒原開發計劃的同時,康斯特公國內部也發生了種種變化;城市的改造、交通的建設、商業的發展、不同國家與地區之間的交流……而超凡力量這邊,自然也不例外。


    往常總局限在自己圈子裏的啟示者們,恐怕也需要與彼此交流,正如同拉米法大學都專門派了個學術團隊,前往過去聞所未聞的國家進行學術訪問一樣。


    或許這會帶來一定程度的混亂,但那也是必經之旅。


    很快,他與騎士告別,離開了曆史學會。他照例去了費恩家吃飯。


    當西列斯返迴凱利街99號的時候,琴多已經在等他了。琴多的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來自往日教會的。”琴多說,帶著點賣關子的語氣,“您猜猜信裏寫了什麽?”


    西列斯想了想,便說:“關於醫院?”


    琴多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就戲謔地說:“好吧,您也算猜對了。”


    “所以沒完全猜對。的確是與醫院有關,但不是醫院?”西列斯又思索了片刻,“休謨藥鋪?”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這間藥鋪的存在;對於普通人(特別是窮人)來說,那是看病買藥的地方,而對於啟示者來說,那也是一個可以購買魔藥的穩定渠道。


    當然,沒有啟示者資質的普通人可能壓根不會注意到魔藥的存在。曾經埃裏克·科倫斯就是因為這一點而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擁有啟示者的資質。


    不過……西列斯現在突然意識到,為什麽埃裏克是在往日教會的休謨藥鋪發現啟示者的資質,最終卻來到了曆史學會?


    而且,顯然那不可能是埃裏克第一次前往休謨藥鋪;為什麽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啟示者資質?是有什麽東西增加了他的靈性,讓他能夠涉及到超凡力量?


    西列斯的思緒在這些問題上停了停。


    而琴多已經相當驚歎地望著他:“您居然這麽快就想到了!我始終為您的敏銳感到欽佩。是的,往日教會在信中提及了休謨藥鋪。在調查中,一名東城休謨藥鋪的店員提及了一件事情。


    “他說大概是在四月初,曾經有一位懷孕的女士獨自到店裏來購買安胎的藥材,同時還購買了魔藥。她一共去了兩次,每一次都購買了十份安胎藥,並且還分別購買了三瓶和兩瓶魔藥。


    “不過,這位女士也隻是在那段時間裏出現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因為獨自出現、沒有家人陪伴,同時還購買魔藥的孕婦相當少見,所以那位店員對她印象深刻。”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後不禁說:“瑪麗娜·凱蘭?”


    “沒法確認她的身份。”琴多說,“店員說她是金色長發、幽藍色的眼睛和蒼白的皮膚,長相十分漂亮。我記得,那位偵探曾經說,瑪麗娜·凱蘭是棕色長發?”


    “棕色長發的瑪麗娜出現在訂婚儀式上,或許是她的假發。”西列斯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或許金色頭發才是她的本來模樣。後麵那兩個特征都相當符合其他人的描述。”


    琴多點了點頭,便說:“所以,她曾經特地去藥鋪購買魔藥。”他頓了頓,“為了什麽?”


    “有什麽事情需要她購買魔藥?而且,那群人願意讓她獨自出門嗎?”西列斯同樣對此感到了困惑,他又問,“她出現的藥鋪位於哪兒?”


    “東城,是阿瑟頓廣場附近的一家藥鋪。”


    西列斯幾乎下意識說:“她想去往日教會或者曆史學會求助嗎?”


    阿瑟頓廣場附近有許許多多的建築物,但是能直接與啟示者有所關聯的,就隻有往日教會的中央大教堂,以及曆史學會那棟建築。


    此外,休謨藥鋪本身就是往日教會的產業。如果瑪麗娜·凱蘭在那兒傳遞一些信息,那也不是不可能。


    西列斯的第一反應就是瑪麗娜·凱蘭想要求助,但是他想了片刻之後,又搖了搖頭:“也或許,隻是她如今住在這附近。”


    求助……一個孕婦的求助。這一點本身就讓他感到些許的不安。從某種角度來說,如果這真的是瑪麗娜·凱蘭,如果瑪麗娜·凱蘭真的懷孕了,那麽她的反抗反而會更加困難一些。


    那些人可能會給瑪麗娜更多的自主權,但是也會更加嚴加看守;而對於瑪麗娜來說,懷孕的身體也會讓她感到虛弱與不適。


    ……不管怎麽說,至少瑪麗娜還活著。


    西列斯下意識捏了捏鼻梁,思索片刻,便感到這個消息是一個意外之喜,但是也帶來了一些問題。


    他不禁說:“我認為那夥人未必會樂意讓瑪麗娜·凱蘭獨自出門。所以這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機會……她想暗示我們什麽?”


    琴多想了片刻,然後相當客觀地說:“就算她想暗示我們什麽,我們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


    西列斯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又將往日教會的那封信看了一遍,確認他們沒有錯失什麽信息,便將這封信收起來。


    他說:“往日教會也沒有在醫院那邊得到什麽消息。這麽說來,我們可以確定,他們是打算讓瑪麗娜·凱蘭在家中進行分娩。”


    “5月23日。”琴多琢磨著說,“這是他們選定的,那個孩子的誕生日嗎?”


    “我認為是的。”西列斯說,“而這個孩子……他是否能順利出生,恐怕是一個問題。”


    琴多怔了一下,不明白西列斯怎麽會突然說到這個問題。


    西列斯便將今天與福雷斯特的對話告知了琴多。


    琴多恍然大悟,他坐在那兒,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便露出了一個玩味的表情,他說:“生命的詛咒……這樣的話,如果這個孩子能夠順利出生,那反而是件好事。


    “如果這個孩子沒能出生,半途夭折,那可能反而意味著這夥人真的無形中契合了陰影紀的事情……盡管這反而離他們複活‘陰影’的目標越來越遠。


    “而實際上,‘陰影’也完全不需要複活。那完全是他們的一廂情願。”


    西列斯點了點頭,說:“所以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但是,這仍舊是可怕的陰謀。”


    “婚姻與生育仿佛都成了他們隨意玩弄的概念。”琴多也不禁歎了一口氣。他似乎還想到了什麽別的,不過沒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西列斯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不過沒急著問。他繼續說:“現在看來,瑪麗娜·凱蘭恐怕是真的懷孕了。但是,不確定她究竟已經懷孕多久了。”


    琴多想了一會兒,便說:“她與布魯爾·達羅是去年八月初見麵的。但是沒幾天布魯爾就被殺了。從去年八月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個月了。


    “這似乎有點……久了。我記得,九個月左右就是正常的預產期了?不過,這個孩子真的是布魯爾·達羅的嗎?如果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那麽就不能這麽算了。”


    西列斯想到今天福雷斯特提及布魯爾·達羅的事情,便搖了搖頭,他說:“布魯爾不是隨便選的,這夥人對達羅家族有所圖謀。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布魯爾的。”


    說到這裏,他便順便和琴多說了達羅家族的事情。


    “或許我們得調查一下達羅家族,也就是,克裏莫家族來到康斯特公國之後的事情……這個家族可能隱藏著我們沒有想到的秘密。”西列斯說。


    琴多怔了一下,也點了點頭。他想了一會兒,不禁說:“我們似乎一直忽略了這一點。”


    過去他們調查到達羅家族曾經是克裏莫家族,曾經信仰露思米這一步,便停止了調查。他們認為那已經足夠將布魯爾·達羅扯進這事兒裏。


    然而實際上,從克裏莫家族到達羅家族,再到布魯爾·達羅,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為什麽即便他們改變姓氏、拋棄信仰,也仍舊有人能夠知曉和了解這個家族的過去?亦或是,達羅家族自己也參與其中?


    達羅家族在拉米法城經曆了怎樣的故事?他們為什麽會從開國功勳(大概可以這麽類比),淪落為幾乎失去貴族頭銜的普通家族?


    西列斯讚同了琴多的說法,並且說:“我會寫信給我認識的那些貴族們,問問他們對於達羅家族的了解。我甚至對達羅家族的過去感到好奇了。”


    琴多不禁笑了一下,他傾身,親昵地蹭了蹭西列斯的臉頰。夜色漸深,琴多便說:“我會讓普拉亞家族調查調查這事兒。”


    西列斯說:“期待著能有什麽好消息。”


    “那麽,工作時間結束?”琴多說。


    西列斯想了想,就迴複:“明天是周日,上午沒什麽事。”


    他的言下之意是今天晚上可以稍微放鬆一些。不過琴多倒是帶著點笑意,低聲說:“不過,阿卡瑪拉本來就庇佑著我們。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能準時起床。”


    西列斯:“……”


    他眯了眯眼睛,然後說:“琴多,最近你似乎很喜歡挑釁我?”


    琴多吻了吻他,問:“所以您被我挑釁到了嗎?”


    西列斯注視了他片刻功夫,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琴多沒能準時起床。


    西列斯仍舊準時在七點鍾醒來。他吻了吻琴多的臉頰,在琴多含糊的呢喃聲中,西列斯低聲輕柔地說:“你可以繼續睡,時間還早。”


    琴多閉著眼睛本能地朝他這邊蹭了蹭,然後繼續陷入沉睡。


    西列斯起床洗漱完,又迴到臥室看了琴多一眼,注意到琴多已經不知不覺睡到了西列斯原本在的那一邊。他不禁因為這個畫麵而莞爾。


    他去了樓下廚房自己做了頓早餐。他估摸著琴多可能起床的時間,然後也提前準備好了一份早餐。這已經是五月份了,天氣溫暖,所以他也不用擔心早餐完全冷掉。


    八點多的時候,琴多才從樓上走下來。彼時西列斯正在沙發上看報紙。琴多坐到他身邊,抱住了西列斯的手臂,發了片刻的呆,然後才低聲說:“早上好。”


    他的聲音仍舊有些沙啞。


    “早上好,琴多。早餐在桌上。”西列斯說。


    “……先讓我在您身邊坐一會兒吧,我不會吵您的。”琴多說。他側頭靠在西列斯的肩膀上,也懶洋洋地望著西列斯手中的報紙。


    隔了片刻,他低聲說:“我愛你。”


    西列斯怔了一下,說:“我也愛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隻是感到,這是一個適合說這話的早上。”琴多說,“有時候我擔心我說的還不夠多。”


    西列斯低聲笑了笑,他側頭吻了吻琴多的唇瓣。


    他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昨天沒來得及問出口的問題。他便說:“昨天晚上我們提及婚姻與懷孕這個話題的時候,我注意到你似乎想到了別的事情。你想到了什麽?”


    琴多茫然地迴憶了片刻,然後才想了起來。他有點含糊其辭地說:“那沒什麽……”


    “真的嗎?”


    琴多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近距離地注視著西列斯,隔了片刻,他突然泄了氣,承認自己沒法拒絕西列斯的提問。他便低聲說:“好吧……但是,如果我說了,您可不能笑話我幼稚。”


    西列斯安靜地傾聽著。


    “我隻是想……我的確沒法懷孕,我是個男人。但是,我們是否有可能結婚呢?”琴多的聲音很輕,“我隻是想到了……我們。婚姻。”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或許對這個話題有所預計,但當琴多真的說出口的時候,他也仍舊感到一絲驚異與觸動。他們已經談了許久的戀愛,也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但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婚姻。


    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我樂意當您的地下情人。”琴多說,“當別人稱讚您、崇敬您,而我卻擁有您,這讓我感到不由自主的竊喜。這原本已經足夠了,但或許……我真的是一個相當貪婪的人。


    “我愛慕您、信仰您,而當您真的給予我迴應的時候,我又想要得寸進尺。您能原諒我這一點嗎?”


    他略微有些羞愧地、輕輕地貼了貼西列斯的唇角。但是他還是坦誠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說:“我希望您能成為我的丈夫。”


    西列斯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將報紙隨手放到了一邊。他說:“琴多,據我所知,費希爾世界的國家似乎沒有同性婚姻法。”


    琴多眨了眨眼睛,有點意外地望著西列斯。他不太明白西列斯為什麽會突然提及婚姻法。


    “所以……”西列斯也難得有些許的緊張,他盡可能仔細地斟酌著自己的措辭,“在這裏,當法律無法定義我們的關係的時候,就隻能由我們自己來定義。婚姻是一種法律關係,也是一種情感狀態。”


    琴多還沒反應過來,仍舊怔怔地望著他。


    “你就是我的伴侶,琴多。”西列斯說,“如果你希望這個詞換成丈夫,那也完全沒有問題,我們可以自己來定義這件事情。


    “如果你想要將我們現在的關係稱之為‘婚姻’,那麽這就是婚姻,沒人能否認這一點,我也同意這樣的形容。我們已經生活在一起了,如同常人所提及的婚姻。


    “隻不過,我還欠你一場婚禮和一對戒指,是嗎?”


    琴多終於理解了西列斯的意思,他幾乎下意識說:“是的。”他停頓了片刻,然後語氣逐漸理直氣壯了起來,“是的,一場婚禮,還有一對戒指。”


    他想了一會兒,又說:“這算是求婚嗎?等等,這算是……”


    “那麽,你願意和我結婚嗎,琴多?”西列斯說。


    琴多一下子沒了聲音,他凝視著西列斯,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仿佛目睹美夢成真的表情。隔了片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迴答什麽。


    他像是生怕西列斯反悔一樣,慌亂地說:“願意、當然願意……我非常願意。我、我簡直迫不及待。”


    西列斯不禁笑了一下,他擁抱著琴多,親吻他的唇瓣與臉頰,讓他冷靜一點。琴多看起來就快被這複雜的信息量整個嚇呆了,說什麽都是憑借本能。


    琴多稍微緩了緩情緒,他用力地擁抱著西列斯,目光中仍舊帶有一種茫然而驚喜的情緒。恐怕他自己都沒想到,隻是昨天晚上一個恍神聯想到的問題,卻在今天上午開出了一朵璀璨而迷人的愛情之花。


    他驚歎於他心愛的神明的敏銳與溫柔;當他感到些許困擾的時刻,西列斯就已經給了他一個足夠肯定的答案。


    隔了片刻,琴多繼續說:“我知道您的意思,世俗的觀念無法幹涉我們的關係。我們已經成為伴侶,過去這麽長時間以及未來漫長的一生。沒人能否認這一點。


    “……我也不會讓任何人來否認這一點。”


    他的語氣帶著點執拗的意味。這位在無燼之地待了許多年的探險者,恐怕本性中也仍舊殘留著那點張揚傲慢的餘燼。


    他在西列斯麵前當然相當溫順聽話,但是如果真要有人來否認他們的關係,那麽琴多可能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了。如今西列斯許下了一個婚禮的承諾,琴多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這未來的婚禮。


    “是這樣沒錯,琴多。”西列斯安撫地摸了摸琴多的頭發,低聲說,“而且,我說的是費希爾世界,我的意思是……”


    他遲疑了一下。


    琴多有點困惑地望著他。


    “你可以認為我是一個保守的人。”西列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本來希望讓我的父母見過你之後,再向你求婚的。盡管費希爾世界沒有同性婚姻法,但是在我的家鄉地球,我們可以結婚。”


    琴多驚訝地聽聞這個消息,他幾乎脫口而出:“您原本就已經想好了。”


    在西列斯的觀念中,婚姻當然與家庭密不可分。而他的家人遠在地球。他當然希望,琴多在見過他的——賀嘉音的——家人之後,再真正意義上成為他的婚姻對象。


    先見家長,後求婚和結婚,這是他心目中的順序。如他所言,他是個稍微有一些保守和古板的人,或者說,他希望以一種更嚴謹、更認真的態度對待這件人生大事。


    “是的,我的確考慮過這個問題。”西列斯吻了吻琴多。


    琴多有點羞愧地說:“是我太著急了……”


    “不,不是這樣的。”西列斯說,“這是我的家庭觀念。但是,琴多,你已經是我的人生伴侶了。我父母的認同和法律的認同都隻是錦上添花。我應該早一點跟你講明這件事情。


    “琴多,你從來不是我的地下情人,你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我從遙遠的故土來到這個世界,與你相遇、與你相愛,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是我人生中的奇跡。”


    琴多有點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他的表情在短時間內變得柔軟而專注。隔了片刻,他低聲嘟囔地說:“我如何敵得過一位小說家的情話。”


    西列斯莞爾。


    琴多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您同樣是我生命中的奇跡。我出生在這個世界,等待您從那遙遠的世界來到這裏,等待您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我用我的一生來等待您。謝謝您的出現。”


    西列斯親吻著琴多,然後說:“謝謝你的等待。”


    琴多的情緒有點激動。他擁抱著西列斯,隔了許久才平靜下來。他突然說:“我感到我們這兩段話,更像是在婚禮上會說出的誓言。隻不過,沒人見證。”


    “時光與命運見證著我們的誓言。”西列斯說。


    琴多怔了一下,他想了一會兒,便笑著低聲附和了一句:“真實與虛幻目睹了這場無人的婚禮。”


    這兩句話在某一刻同時觸動了他們的心靈。


    他們都安靜了片刻。


    清晨的陽光自凱利街99號的落地窗灑了進來。落地窗外,玫瑰盛開;落地窗內,小巧的茶幾上還擺放著今天的報紙,不遠處的餐桌上,琴多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餐靜靜地放置著。


    這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天;他們等待著舊神追隨者未知的行動,等待著來自過往的謎團一步步消弭與湮滅,等待著遙遠未來的時光給予他們更多的答案。


    誰也不認為這一天會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改變,時光的長河永遠靜默地流淌著、永遠安穩地注視著人間。他們同時望著窗外的陽光。


    “……該去吃早餐了,琴多。”西列斯迴過神來,提醒著琴多,“八點半了。”


    “讓我在您身邊再呆三分鍾……不,五分鍾。”琴多跟他討價還價,“看在李加迪亞和阿卡瑪拉剛剛見證了我們的誓言的份上。”


    西列斯無言片刻。


    李加迪亞製造血裔的時候,肯定想不到祂的其中一位血裔,未來會因為不想吃早餐而將祂搬出來當借口。


    至於阿卡瑪拉?


    阿卡瑪拉一定覺得這事兒相當好玩。


    琴多又在他身邊賴了整整五分鍾,然後才起身去吃早餐。


    西列斯則繼續看報紙。距離5月23日還有一周的時間,商人蘭米爾在報紙上近乎瘋狂地宣傳著這件事情。西列斯的思緒也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那一天的種種事情上。


    恰好在這個時候,郵差送來了今天的信件和其他文件。


    西列斯起身去開了門,向郵差道謝,然後從郵差手中接過那疊紙質文件——總是很多,從來如此——他走迴客廳,在桌子上整理著。


    隔了片刻,他說:“都是你的,琴多。”


    琴多歎了一口氣,鬱悶地啃了一口雞蛋餅。他說:“原來曾經的我有那麽閑。”


    西列斯忍俊不禁。他又翻閱了一陣,意外從中找到一封寫給自己的信。來自卡洛斯·蘭米爾。


    ……關於那位名叫凱蘭的畫家,卡洛斯調查出了什麽?


    帶著些許的期待,西列斯拆開了這封信。


    “尊敬的西列斯·諾埃爾教授:


    “我仍舊想要為之前莽撞的行為道歉……我越想就越是感到自己的行為如此愚蠢。我得硬著頭皮來跟您道歉才行。


    “不過,我也希望這封信能讓您消消氣。希望信中提及的信息能幫到您。


    “總之,關於這位名叫凱蘭的畫家,過去幾天裏我找到了不少人詢問相關的信息。我得說,我之前沒想到這位畫家有什麽重要的,但是如今進行的調查卻出乎意料。


    “我大約詢問了三批人。首先是如今與我一同在蘭斯洛特劇院工作的朋友們,其次是蘭斯洛特劇院如今的工作人員,最後是蘭斯洛特劇院曾經的擁有者。


    “我的朋友們沒能提供什麽信息,他們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不過他們中的其中一位比我更加細心一些。他說,這位凱蘭每一次過來,都坐在同一個位置上。


    “……這一點其實有點令人意外。雖然沒多少人來蘭斯洛特劇院看劇,但是每一次都買到相同的座位,可能也需要售票員幫忙留心才行。


    “於是就到了第二批人提供的信息。那位售票員先生說,凱蘭從很久以前就經常到這兒來看劇,他認識他……呃,或者她?所以會特地給凱蘭留下視野最好的位置。


    “而其餘的工作人員,尤其是在蘭斯洛特劇院工作了許多年的人,都對我說,凱蘭有著過來看劇的習慣,唯獨去年夏天開始,出現了這漫長的缺席。


    “這一點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我沒想到他們居然都認識凱蘭。


    “而第三批人——也可以說是這個人,他給出了一個更加令人震驚的答案。他是一位如今慢慢落魄的商人,因此才會在去年決定出售蘭斯洛特劇院。


    “而實際上,這劇院也是他從另外一個人手上買過來的。您猜怎麽著?是的,當時的賣家的姓氏,就是凱蘭。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那可能是我們認識的這位凱蘭的父親或者其他長輩……考慮到您說的凱蘭女扮男裝的問題,那說不定也有可能是凱蘭的母親。


    “總而言之,這恐怕就是凱蘭和蘭斯洛特劇院最初的淵源了。也難怪凱蘭會喜歡《金盞花的故事》這部劇,那說不定就是他(她?)的某位長輩寫就的。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蘭斯洛特劇院曾經是凱蘭的家族產業,而即便凱蘭家族已經將這個劇院賣出,但是凱蘭仍舊時常到這裏來看劇,即便……呃,我得承認,我們的劇目演出一般般。


    “於是,您想要調查的事情也借機水落石出了。


    “……哦,迷人的命運巧合。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希望能將這一切寫成一部劇目,然後在蘭斯洛特劇院真實地上演。我不知道這是否能博得觀眾的喜愛,但我得承認這個巧合把我迷住了。


    “最後,希望這些信息能給您帶來幫助。另外,關於您想要將小說改變成戲劇的事情,您可以隨時給我寫信。


    “要麽寄到我家裏來,您似乎知道我家的地址?要麽寄到蘭斯洛特劇院,地址是康斯托克街32號。


    “……呃,順帶一提——我認為可以將這事兒放在信的末尾,希望您不要以為我是在和您套近乎,隻是我突然想到了這事兒——關於去年我賣給您的那本探險者遊記。


    “當那本遊記出版之後,我也去購買了一份。我感到十分驚訝,我沒想到您真的最終找人將其翻譯出來了。而且,遊記中提及的關於無燼之地的事情,也讓我驚歎萬分。


    “我想有機會的話,我也可以去一趟無燼之地。不過,不管是從那本遊記,還是從報紙上的一些新聞來看,無燼之地都是一個過於危險的地方。希望枯萎荒原開發計劃能盡早取得成效。


    “……希望您別覺得我嘮叨。我隻是突然想到這個與您有關的事情,認為有必要跟您說一聲——是的,我的確也閱讀了那本遊記,那相當有趣。


    “卡洛斯·蘭米爾。”


    西列斯閱讀完卡洛斯的這封信,一時間若有所思。


    蘭斯洛特劇院正是凱蘭家的產業嗎?這的確是一個有些意外的消息。


    五十年前,《金盞花的故事》在那兒上映;二十五年前,很有可能是瑪麗娜·凱蘭的母親將其賣出;如今,卡洛斯·蘭米爾成為了這個劇院的主人,再一次上演《金盞花的故事》。


    西列斯完整地迴顧這個流程,意識到瑪麗娜·凱蘭會不停前往蘭斯洛特劇院觀看戲劇演出,也是相當合情合理的事情。


    如果那近乎詛咒一般的命運始終籠罩在凱蘭家的女人身上,那麽,再一次成為孕育者的瑪麗娜·凱蘭,她會以何種心情來麵對《金盞花的故事》的重演?


    一種複雜而沉重的思緒籠罩了西列斯的心靈。


    琴多吃完了早餐,過來迎接他今天的工作,正巧望見西列斯拿著信紙發呆的場景。他便問:“誰的信?”


    “卡洛斯。”西列斯說,他順手將信紙遞給了琴多。


    琴多也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然後控製不住地露出了驚異的表情。他望向了西列斯,斟酌片刻之後,便說:“您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


    “什麽?”


    “仿佛出現在您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一個獨特的用途?某種功能?”琴多說,“比如卡洛斯·蘭米爾,很長時間裏,您恐怕都要忘了他。


    “但是就在調查的過程中,您突然想到將小說改編成戲劇、進一步掌握阿卡瑪拉的力量的可能性,於是卡洛斯就順理成章地登場了。”


    西列斯說:“這聽起來像是什麽小說中的安排。”


    琴多也點了點頭,他轉而說:“況且您也是小說家。”


    西列斯不禁莞爾。


    關於這個話題,琴多看起來比西列斯想象中還要更加認真一些。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封信,再一次說:“的確很像小說……我的意思是,命運的力量。”


    西列斯也認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後說:“我可以利用小說這種……創作方式?”


    “如果,您提前設定好了劇本,而現實也依照您的劇本進行呢?”琴多想到了這種可能,“預言、先知……這聽起來相當符合命運的力量。”


    西列斯微微怔了一下。


    他感到意外。不是說這個提議本身,而是指,這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


    ……跑團的劇本。


    按照骰子的說法,那正是命運的一次預演。而某種程度上,那也同樣象征了他對於命運的力量的第一次掌握,與第一次幹涉。他挽救了切斯特醫生必死的命運。


    他想了片刻,便真誠地說:“你提醒了我,琴多。我想我之前的確忽略了這一點。”


    落於筆下的文字——落於筆下的命運的軌跡。虛幻的劇本與真實的命運。


    ……阿卡瑪拉的力量與命運的力量,似乎也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的。


    他思考著這個問題。片刻之後,他迴過神,不禁低聲說:“我得去和骰子聊聊。”


    琴多點了點頭,他將卡洛斯的這封信疊好,放迴信封,一邊隨口說:“不過,還真是巧,蘭斯洛特劇院就在康斯托克街,還是32號。我們以前也住在洛厄爾街的32號……等等。”


    西列斯原本已經從琴多手中接過信封,打算到三樓書房進行判定和骰子談話,但是聞言卻停下了腳步。他望向了琴多。琴多也愣在那兒。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幾乎異口同聲地說:“3和2!”


    當那個疑似瑪麗娜·凱蘭的女人前往休謨藥鋪購買安胎藥和魔藥的時候,她分別去了兩次。第一次購買了三瓶魔藥,第二次購買了兩瓶魔藥。


    ……3和2。


    卡洛斯的這封信也提及了32號。這個巧合讓他們驟然醒悟過來。任何巧合都可能是命運之手的精心安排。


    琴多驚異地說:“她在暗示某條街的32號?她在暗示蘭斯洛特劇院嗎?那洛厄爾街32號會與這事兒有關嗎?還是……其他街道的32號?那有可能是她如今的……住址?”


    “至少蘭斯洛特劇院的確和她有關係。”西列斯低聲說,“……我記得,現在租住洛厄爾街32號的,似乎是一位單身女士?”


    琴多皺了皺眉:“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更多。我會去問問房屋中介。”


    西列斯點了點頭,又說:“或許也可能指向其他街道的32號房屋。”他又說,“當時她還購買了安胎藥,兩次都購買了十副藥劑……這是否指向什麽?”


    “如果3和2指向的是32號房屋,那麽十副藥劑可能是指某條具體的街道?”琴多說,“結合起來就是一個明確的地址……但是這似乎有點太明顯了。”


    瑪麗娜·凱蘭的確在盡力給他們提示,但是她也不可能做得太明顯,否則有可能得不償失。當她前往休謨藥鋪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四月初,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西列斯琢磨了一會兒,心想,兩個10……能代表什麽?


    是數字的含義,還是與之相關的什麽?如果是像3和2和一樣一目了然的情況,那麽10……能指向什麽?


    想了片刻,他也沒能得出一個結論,便搖了搖頭,說:“32號房屋已經是我們的意外之喜。希望這能將我們引向瑪麗娜·凱蘭的所在地。”


    琴多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希望如此。”


    這明朗溫暖的五月,是否能迎來瑪麗娜·凱蘭人生的嶄新篇章呢?


    這個問題困擾著西列斯。直到他從小房間拿出短笛,再一次聽到骰子那絮絮叨叨的聲音,他才收迴注意力,專注於和骰子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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