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來,士族之內盛行古風複興,凡是與上古之風沾邊的,必受眾人推崇。無論其是否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然而,據我閱覽族史,士族數百年來並未有所進步,反而一步退向一步。曾士族何等尊貴,帝王以半壁江山求娶士族貴女為後,士族亦不屑輕蔑。而今,士族嫡枝雖互相聯姻,以維持血脈不變。但是,嫁入皇家的嫡枝貴女亦不在少數。便是當今聖上的後宮裏,也還有幾位士族旁係之女。”


    蕭晚歌緩緩說道,言辭有據,無法令人駁斥。


    她說的沒錯,在百年之前,士族貴女曾當著諸朝臣的麵,甩過當朝皇帝的耳刮子。那時候,誰人敢說貴女大膽。


    但是,現在卻有人敢說。


    君王的權威,愈發高了。


    士族避世雖保留了其不凡的地位,但是士族高高在上的身份漸漸被瓜分。


    這是鈍刀子割肉,一時瞧不分明,但到了時候那鈍刀子就成了利刃,一割一個準。


    王崇對蕭晚歌的話頗為讚同,他亦是如此想的。


    “我士族瞧不起皇室根底淺,權貴新起浮躁,寒族卑微。然而,寒族已然在大周紮根,權貴漸漸褪去浮躁,皇室更是轄管天下大權。若有朝一日,天下學子、軍力全在皇室之手。士族被割裂瓜分的日子,不遠。”


    “族兄的話,是否嚴重了?”


    蕭長公子還是年紀小,一時忍不住自己推崇驕傲的家族,被王崇一味貶低。


    王崇並沒有話被打斷的惱怒,單是這份修養,足矣讓人高看。


    “族弟若是不信,可同灼華一般,將近百年五大士族的族史翻看一遍。皇室狡猾。”王崇道。


    蕭晚歌安撫的看向蕭長公子,她在蕭氏的地位高於蕭長公子。有她示意,蕭長公子乖順的退迴原位,繼續安靜的聽著他們論道。


    “士族敗退是事實,然而士族依舊強於皇室,淩駕於整個天下,亦是事實!”蕭晚歌唇角含笑,這一刻她那雙鳳眸熠熠生光,無比耀眼。


    草屋裏的眾人,眼神凝聚在她身上,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鳳凰啼鳴。


    蕭長公子剛有些頹唐,聽來了蕭晚歌這話,頓時元氣十足,昂起腦袋來驕傲不已。


    大姐姐說的沒錯,他們士族是淩駕於整個天下的。天下之人,凡是見到士族者,自卑微一層,俯首稱低。


    “當今聖上有治世之才。對於士族的特殊,他不願忍受。一年之前,盛京地動,衛先生以神跡之力襄助,從而賜予皇室君權神授之能。如今百姓尊崇士族,但在皇室對天下的壓製之下,幾百年後誰還能記得士族?怕是連我們士族自己,都沒了膽氣相抗。士族中人本追求散漫自由,不同皇室對權利汲汲為營。然而,名聲與皇權,百年之後皇權為大。若是士族手中無權,縱然有才華成千,財富敵國,又有何用。還不是被皇室養肥了宰殺!”


    蕭晚歌言辭毫不留情。她是朝中女官,亦是蕭氏貴女,還曾是權貴之女,結交權貴婦人。她的不同經歷,是別人體會不到的。


    條理分明的解說,入深出淺的道理,蕭晚歌將一切都攤到她的弟妹麵前。


    他們年紀尚小,正是入世之觀尚未凝實之時。這個時候,唯有他們最能聽的進去蕭晚歌的話。


    蕭居士在蕭晚歌迴盛京之前,傳他們過來,怕就是其意。


    王崇含笑看著對麵的少女,他從未見過有誰能將金線刺繡紅裳穿的富貴天生,驕傲如凰。


    見她倨傲如斯,不知怎的,他心裏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澎湃起來。


    大概是從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起,他對她就有了不同的感覺吧。


    文能賦詩傳頌千古,武能上馬征戰敵寇,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玄學道教信手拈來。


    他對她了解的越多,越是挪不開對她的關注。


    如今他親眼見了她,沒有傳言有誤的落差感。反而,他更是歡喜。


    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優秀,她與他觀念相同,他傾慕她已久。


    王崇的眼神即便掩飾了,還是有些灼熱。


    那雙含情的桃花眼,更讓蕭晚歌看的莫名有些醉意。


    一個男子長成這樣,著實是暴殄天物。


    垂下眼眸,蕭晚歌避開王崇的臉,將身子挪迴原位,麵相蕭居士,格外正經嚴肅。


    蕭居士被她這模樣逗的心樂,小丫頭方才說的揮斥方遒,言辭慷慨,倒不如現在這般可愛的讓人疼到心眼兒裏去。


    “士族之所以淩駕諸人之上,並非血脈,而是世代訓誡。士族理當憂國憂民,治國治天下。隱世尚有度,士族離開天下諸人的眼睛太久了。士族的榮耀,理當重現,而非依靠先祖之名,坐擁優渥。”


    蕭晚歌說罷,微微低下頭,以示謙虛姿態。


    王崇挺胸抬首道:“士族名揚天下,本不是依著言行不羈的風範。山水遊樂是士族,然而真正的士族當是以天下為己任,以百姓為己任,施盡平生所學,匡扶天下平定安順。如此,才是士族風骨清正!”


    王崇與蕭晚歌一言說的意氣風發,諸人看的目不暇接,耳朵更是豎的尖尖的。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王崇和蕭晚歌立意見解之高,確實是他們年幼眼界不能及的。


    現在,有他們倆人替他們打開這新的世界,他們日後的起點將會更好。


    蕭居士並沒有立即評定蕭晚歌和王崇的言論,而是讓蕭氏小輩們接著說下去。


    這些孩子們,以後都是蕭氏的棟梁,蕭氏的未來。


    他們若是無能,蕭氏的過去有多輝煌又有何用。


    蕭氏的教導一向嚴苛,這十幾個小輩裏,沒有一個是長歪了的。


    即使有稍許言論不足之處,描補一番也就齊全了。


    蕭居士的眼神愈來愈柔和,他很慶幸自己聽了那人的話,讓他們過來了草屋。


    若非如此,他許是不知道琅琊王氏的心思。


    他啊,也老了。


    “琅琊王氏入朝為官的子弟,愈發多了。”


    諸人全部說完心中所想後,蕭居士莫名說出一句言辭無關的話。


    蕭晚歌鳳眸垂下,經蕭居士提醒,朝中王姓之人確實多了不少。


    如此看來,琅琊王氏早有了出世的打算。


    琅琊王氏之名,當真是名不虛傳。


    王崇對此不作推諉,王氏確實在幾年前就決定將子弟派出入世。


    唯有涉及紅塵,才知天下變動。


    與其讓士族看似卓然,不如落於地下,將權利掌握在手中。


    皇室和士族的糾葛深著呢,這一任的皇帝不好對付。


    看看他這些年的朝策,樣樣與士族無關,卻樣樣和士族脫不開關係。


    暗中織網,好大的耐心和大局眼界。(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a>、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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