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沒能聽懂厲執口中的“掌門私印”打從哪來,司瀾隻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忙將厲執所交代之事盡數部署,厲執作為“代掌門”,原本是要召集所有弟子親自下達任務,但他實在不打算在天墟逗留過久,隻怕晏驚河那邊生出什麽變故,便又匆忙離開。


    而隨著他的出關,因掌門失蹤而氣氛低沉多日的天墟宮內倒總算又重燃了些許鬥誌,各個都將希望寄托在這被掌門捧在手心裏的霽月師叔,即便見他這般迅速離去,也並未起疑,權當他是為能尋迴掌門而開始行動。


    當然,有一個人除外。


    “站住!”


    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這魔教頭子有朝一日可大搖大擺地自天墟宮山門而出,厲執正難免心感異樣悸動,自陡壁間飛馳的步伐都輕快許多,卻突然聽到耳熟的厲吼。


    “霽月!”而他頭也不迴,隻聽背後人又沒好氣地繼續道,“我叫你停下!”


    對方話音未落,厲執隻覺勁風忽地鑽入耳後,立刻不假思索地閃身避開,餘光裏果然看見那柄玄冷的霹靂劍擦著他的袍角而過。


    再不猶豫,厲執迴手一掌,掌風不客氣地斂著劍鋒翻卷,逼得對方一時無法將劍收迴,與此同時宿鐵扇骨如數道利刃,夾著山間被絞碎的犀利葉片直劈向那白晃晃的飛影。


    仍是問斐。


    問斐的輕功倒還算出眾,或者說是由於天墟弟子的身法向來講究仙逸縹緲,輕功乃為基本,因而厲執的宿鐵扇並未傷及分毫,隻迫使他幾番閃躲,落地之際稍微失了平衡,一腳栽於嶙峋的怪石間,似是微有扭傷。


    厲執便趁著這一機會猛然使力,瞬時將還未被奪迴的霹靂劍倒推向他,疾飛的劍柄重重擊於問斐本難以站穩的小腿,伴隨他脫口一聲痛唿,再抬起頭,卻看著厲執的視線驀地恍惚,短暫呆滯過後,隻覺肩頭驟緊,雙臂被向後拉扯,本就瘦窄的身子更顯單薄。


    待問斐迴過神,袍袖被風吹得亂飛,而他像隻被捏住翅膀的驚鳥,任由厲執一手緊鉗他,一手十分野蠻地扯下他發冠間的兩條飄帶,扯得他楚楚整潔的發絲悉數散落,奈何腳上受傷,始終使不出力氣掙脫。


    厲執毫無憐香惜玉地將他雙手綁了個結實,一腳踹上去,將他直踹了個跟頭,一頭跌倒在地。


    “小師兄,”眼看問斐的臉即將磕上石頭的瞬間,厲執還算“貼心”地一把掰住他的下巴,也順勢蹲在他跟前,故意將滿手灰土抹了他一臉,看著他眨眼間與自己不分上下的髒汙模樣,多少帶了些許調侃地喚他道,“我閉關十年,也不認得問鶴師叔,可不會像其他人一般慣著你。”


    “放肆!我是你師兄!還不快給我鬆開?以為仗著掌門的偏袒便沒人治得了你不成!你如此以下犯上,待我迴去告知幾位長老,定要重重罰你——”


    誰知問斐氣急敗壞的話音卻忽地戛然而止,隨即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微張的嘴巴在極度羞憤之下甚至忘記閉上。


    “以下犯上?”厲執便一邊冷笑著一邊在他微微拱起的屁股上又“啪”地一扇子拍下去,不算用力,也並沒有使用扇骨鋒利的那一端,可對於向來傲氣的問斐來說,無疑極具侮辱性。


    “告知幾位長老……”厲執手上起落間,歪頭笑著看他,“說什麽?說你堂堂一個師兄,被師弟我摁在地上打了頓屁股?”


    “你混賬!”問斐憤然大吼,比司劫還要年長幾歲的麵容已然凊恧至極,“無恥小人!掌門怎會偏愛你這樣惡劣之輩!”


    “不錯,”厲執欣然又道,“我就是無恥小人,惹了我算你倒黴,我現在就看看,十年過去了,除了會告狀,你還長了啥能耐?”


    “你——”


    “再說自打我出關你就三番兩次的來挑釁我,若不是我身手比你強些,指不定你還要如何收拾我,我不過輕輕揍你這幾下,你可一點都不冤。”


    話雖如此,厲執滿腦子浮現的卻是當初司劫因問斐的處處為難而被清心鐧揍得皮開肉綻的情景,本因為事態緊急沒心思與他計較,未成想他這非要自己送上門來,不趁機出口惡氣,他便不是曾在九極教橫行霸道的小魔頭了。


    眼下看他這副羞恥又憤怒,偏還奈何不了他的狼藉樣子,也確實快意極了。


    於是不等問斐再開口,厲執已是又一扇子拍在他極力朝另一側躲去的臀間:“還不老實交待,你總是針對我作甚?”


    “我沒有!”問斐氣得張口便要去咬厲執捏在他下顎的手指,結果被厲執沒輕沒重的兩指捏得眼眶刹那泛紅。


    就在厲執又一扇子未落下之時,他倏然將頭強行埋下,連磕到石頭都不顧了。


    厲執一挑眉,雖不確定他在做什麽,卻下意識與他反著來,偏不肯如他的願,稍一使力,扯著他的亂發便將他又提起來。


    “想裝死——”


    不等說完,厲執看著他花裏胡哨的臉一愣。


    “……”隻見問斐依舊咬牙切齒,可惜根本控製不住眼底接連的淚水,和著臉上的灰土,扭曲可笑,又莫名可憐。


    顯然不願意被厲執看到這般軟弱的一麵,他再三想要將頭垂下,卻無論如何也別不過厲執的手掌,眼淚流得反而更為洶湧。


    “我這還沒怎麽著你,你哭個屁?”厲執被他哭得微微遲疑,畢竟他多是把人揍出血來,頭一迴揍得掉眼淚,又非常突然,著實有些費解。


    “怎麽?”他拍著他濕噠噠的臉,“才幾下就給你疼哭了,你就這麽不經揍?要不給我瞅瞅——”


    “別碰我!”


    撕心裂肺的一吼這迴委實嚇了厲執一跳,伸到半空的手硬是停住。


    正納悶他難不成真給他揍出毛病了,隻聽問斐鼻音濃重地又大聲吼道。


    “你今日敢這般折辱我,要麽殺了我,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


    厲執驚訝看他半晌,看著他因為過於激動,鼻涕都流了一嘴,神情糾結間,終於明白了。


    “折辱?”厲執忍不住笑出聲音,“想不到你待人蠻橫無理的,臉皮……倒挺薄。”


    想當年他被司劫當眾抽過屁股,也沒覺得有多麽丟人現眼。


    果然論起厚臉皮,還是自己更勝一籌。


    這麽想著,厲執眯起眼,心情竟是鬼使神差地轉好幾分,再看著問斐,也沒了再繼續捉弄他的興致。


    “行了,我還有正事要忙,暫且放過你,你哭夠了,就自己想辦法迴去。”


    說完,厲執隨手抄起他的霹靂劍,以劍尖挑開他身後束縛,果真起身活動幾番筋骨,在問斐警惕又憤恨的視線中轉身便走。


    他確實是打算離開的,司劫還在晏驚河手裏,也不知他離開這段時間可有發生什麽事情。


    然而不知為何,順著唿嘯的山風疾走,眼看原本大好的天色隱約投下幾股灰暗,天邊翻滾的雲海看起來不再宴清,仿若無數張牙舞爪的兇獸,厲執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又總覺忐忑不安。


    尤其越是繼續往前走越是心下發緊,他反複思索,雖然那人瘸了隻腳,但總不至於迴不去天墟宮……


    卻猛地停下來,厲執緊盯掌間破敗的宿鐵扇片晌,胸口急促起伏間,又原路返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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