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厲深沒把瞿東陳的電話等來,倒把厲嶸的電話等來了。


    “哥,你來臨城了?”


    厲嶸那邊似乎在走路,有些許的雜音傳來,他說,“沒去,就突然想起給你打個電話。”


    “你又想打聽什麽?”厲深似乎對他的套路很熟了,連一句廢話都沒和厲嶸講。


    “什麽叫我想打聽什麽?我就問問你和那位崔小姐相處得怎麽樣,我是你哥我問問都不行嗎?”


    “行行行,”厲深怕他了,厲嶸對外都是一副冷麵閻王模樣,所以他底下的人都怕他,但和家人在一起時他卻特別愛管閑事,厲深隻得實話實說,“哥,你別給我介紹對象了,我不想見了。”


    “什麽?”


    厲深說,“我說我不想見麵了,你別操心我的事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你有個屁分寸!”


    厲深受不了地皺了下眉,知道厲嶸這是要生氣的前兆,連忙道,“我前些天和瞿東陳見麵了。”


    “你說誰?瞿東陳?”


    “恩,就是他,我倆見麵了,他和蘇然分了,我想再試一次。”


    “你要試什麽?”


    厲深說,“哥,你知道我這些年心都在誰身上,現在他主動來找我了,我不想也不會再放手,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邊靜默了幾秒,厲嶸再開口語氣有些不好,他說,“厲深,我就是太知道你了才擔心你,瞿東陳之前對你什麽態度你不是不清楚,現在忽然來找你,我不相信他是突然想明白了,還是……”厲嶸頓了一下,問,“還是他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不,他不知道,”瞿東陳如果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不會到現在還悶在心裏,他了解瞿東陳的性格,所以他說,“哥,你別告訴他,如果以後他追問你,你也不要告訴他。


    “為什麽?”


    “我不想讓他再心痛一次,”厲深說,“我不知道他主動找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是想要報複,那我也認了,但如果,如果這一次他是真的想和我重新開始,那我更不會讓他知道所謂的真相,當初我已經做了選擇要瞞他一輩子,現在,我更不想讓他覺得虧欠我。”


    那天,厲嶸很無奈地掛斷了電話,他知道他終究是管不了厲深的,從小到大,隻要厲深決定了的事,就沒有誰能夠勸阻得了他。


    瞿東陳自從迴來之後就一直和厲深保持聯係,哪怕工作再忙,晚上迴到公寓後也會和厲深通電話或者是微信,但是那天他給厲深發了微信,卻半天都沒迴應,洗澡出來瞿東陳看了一眼時間,還早,才十點多,厲深不可能就睡著了,想了下, 瞿東陳直接把電話撥過去,響了幾聲後,電話忽然被對方掛斷。


    瞿東陳看著手機皺眉,厲深這是什麽情況?


    不過隻隔了幾分鍾,厲深就把電話迴撥過來。


    瞿東陳一麵擦著頭發一麵開口問,“怎麽,剛才接電話不方便?”


    厲深那邊聲音很吵,但又不是像在酒吧一樣音樂嘈雜,而是人聲繁雜,很多人在身邊不停地說話,還有車子發動的聲音,瞿東陳凝眉道,“厲深,你在哪兒呢?”


    “東陳,我們這兒一個縣突然發生地震了,我現在在單位馬上要趕過去,”厲深語速很快,還透著一股焦急,“去到那兒以後估計暫時聯係不上,等我迴來聯係你。”


    “什麽?地震?”瞿東陳驚訝,“哪兒地震,幾級?”


    “岷江縣,7級,現在傷亡還不確定,”因為周圍嘈雜,厲深放大了聲音,“我先掛了,我們馬上要出發,先這樣。”


    還沒等瞿東陳說什麽,厲深就已經把電話掛斷。


    瞿東陳站在臥室緊緊握著手機,一時有些心慌。


    半響,瞿東陳發了一條短信過去:保持聯係,讓我知道你每天都平安。


    厲深到災區的第一天給瞿東陳報了個平安,瞿東陳知道他忙,所以隻是短信囑咐他自己要當心,問他什麽時候迴來。


    厲深告訴他,三天後。


    結果到了第二天傍晚,厲深突然就失聯了。


    瞿東陳給他發短信他一直沒迴,當時還在開會,瞿東陳隻覺得有些心慌,不知道厲深是正在參與救援沒看到還是怎麽樣,隔了半小時,手機也捏在手裏半個小時,直到發現手心全是汗,瞿東陳才忽然站起往門外走去。


    一屋子人全都抬頭看向他。


    瞿東陳指了指李銳說,“繼續匯報,不用管我。”


    他關上門走到一旁,焦急地撥了厲深的手機,對方顯示不在服務區。


    瞿東陳立馬把助理叫來,“讓你時刻關注臨城那邊地震的動態,現在什麽情況?”


    助理看瞿先生臉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道,“我和政府那邊聯係了,他們說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之前震過之後沒有大的餘震。”


    瞿東陳煩躁地捏了下鼻梁,他站在那兒頓了一會兒,抬眸說著,“行,你先過去吧,有什麽消息隨時告訴我。”


    厲嶸是半夜接到瞿東陳的電話的,他還沒睡,看到屏幕裏顯示的私人號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起,想不到是瞿東陳。


    “嶸大哥,是我。”


    厲嶸恩了一聲,直接道,“要找厲深,是嗎?”


    “你有他消息嗎?他從下午就失聯了。”


    厲嶸說,“你現在不給我來這個電話,我明早也會給你打過去,”他皺著眉道,“厲深在的那個地方突然塌方,現在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已經派了人趕過去……”


    瞿東陳忽然打斷他,“我跟你們過去!”


    “你?你現在在哪兒?”


    “我現在在臨城,如果你走不了的話,你給我派個人,我要去找厲深。”


    厲嶸想不到瞿東陳會半夜飛臨城,他看了一眼時間,沉吟了下便道,“好,半個小時後會有人和你聯係,從臨城到事發地估計要五個小時,你們趕到那邊天也亮了,記住,隨時保持聯係。”


    “好。”瞿東陳答應他。


    他們走的是夜路,進了縣以後要翻半坐山才能到達目的地,山地蜿蜒曲折不算,整條路大霧彌漫,可見度非常低,所以哪怕開的是悍馬,司機還是盡量把車速放在40碼。


    一輛車除了司機就隻有瞿東陳和厲嶸派給他的工作人員,叫王敏,三十五歲左右的年紀,是臨城公安局的副局長。


    路上瞿東陳又給厲深撥過兩次電話,無一例外的,都是不在服務區。


    “應該是塌方導致線路斷了,”王敏看瞿東陳神色有些煩躁,便出聲安慰著道,“從村上到縣上還有一段路,我估計他們現在應該是被堵在路中間了。”


    “但願如此。”瞿東陳臉色沉重,暗暗握緊了手裏的電話。


    他們是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到達鄉上的,路上瞿東陳終於忍不住困意睡過去一會兒,幾分鍾後又突然醒過來,他心裏始終記掛著厲深的安全,睡不安穩,所以幾個人剛到了岷江縣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匆匆趕往鄉政府,車子開不進去,他們把車停在離鄉不遠的地方步行進去時,一路上就看到被轉移出來的受災群眾。


    因為臨時沒有那麽多住的地方,所以隻能在鄉鎮府外麵搭起帳篷,幾個老人被工作人員攙扶著過去,有小孩在帳篷外哭著找媽媽,無論工作人員怎麽安慰都於事無補,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瞿東陳一時頓在那裏,心裏很不是滋味。


    王敏先他一步進去問消息,不一會兒就看到他從鄉政府小跑著出來,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著,“瞿總,打聽到了,厲副主任他們昨天中午去的村上,至今未歸。”


    “現在過得去嗎?”瞿東陳問。


    “可以,副鄉長現在就可以帶我們去村上。”


    瞿東陳看著他說,“辛苦你了,我們現在先去吃點東西,然後馬上進村。”


    一路上副鄉長和他們介紹了大體的情況,塌方地點在離村10公裏的地方,埋了兩個人,都是村民,現在救援人員正在全力搶救。


    聽到這兒,瞿東陳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知道被埋人員裏沒有厲深的名字時他確實是鬆了一口氣。


    人確實是自私的,這世上那麽多人,他們不可能一一都在乎,他們隻能在乎身邊的人,祈禱他們健康平安。


    車子行駛到離村還有十公裏時就不能繼續往前走了,副鄉長告訴他們要步行一段路,翻山過去。


    瞿東陳雖然是第一次走山路,但因為經常鍛煉,腳力也絲毫不遜於這些鄉鎮幹部。


    但三個人沒意料到的是,餘震會再一次襲來。


    正爬到一半的路,瞿東陳忽然感到腳下一晃,像是頭暈差點要栽倒下去,隨即山上就有碎石不斷滾落下來,副鄉長連忙把他按倒在地上,大叫一聲,“地震了!快趴下!”


    瞿東陳身邊剛好有一棵大樹,副鄉長推了他一把讓他抱緊它,王敏也連忙找了棵大樹躲避下來,頃刻間有石頭泥土不斷從山上滾下來,腳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唿唿地怒吼著,副鄉長緊緊拽住瞿東陳的手說著,“沒事,隻是餘震,一會兒就好了。”


    這次餘震雖小,但過了十分鍾才停下,待一切恢複平靜,副鄉長和王敏才相繼起身,瞿東陳始終是跪在地上的,腳有些發麻,王敏彎下腰拽了他一把,瞿東陳看著他道,“謝謝。”


    “瞿總,還能繼續走嗎?”王敏擔心地問他。


    “沒事,”瞿東陳心有餘悸地喝了幾口水,他說,“走吧。”


    三個人又繼續趕路。


    兩個小時後,他們才終於進了村,卻被告知,路通以後,厲深已經帶著人先一步返迴鄉上了。


    瞿東陳抿了下唇,明明不是炎炎烈日,他卻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焦躁。


    不過在他們趕到的同時瞿東陳的司機也在路通後來到,瞿東陳連飯都顧不上吃,便匆匆趕了迴去。


    王敏和副鄉長因為還有其他的公事所以在村上留了下來,讓瞿東陳先返迴去。


    路通了自然比來時要快得多,瞿東陳遠遠就看到鄉政府的大門,像是有個人站在那裏,他眯了下眼,隻覺得那身影十分熟悉。


    直到車子快到了時瞿東陳才看清對方的身影,車子還沒停穩,他就先一步跳下了車。


    “瞿東陳!”厲深扔了抽了一半的煙朝他小跑著過來,臉上全是擔心,“你他媽怎麽這麽衝動自己就跑來了!”


    兩日來的疲憊終於在這一刻盡數化為想把對麵人擁入懷中狠狠揉進胸口的衝動,瞿東陳隻聽見自己的唿吸聲漸漸加重,他看著厲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聽到塌方的消息時他連想都不敢想,隻怕被埋進去的人裏有厲深這兩個字,後來在山上發生餘震,他抱著樹蹲下來的那一刻他就在想,如果,如果他死在這裏了,那他就再也見不到厲深了。


    “瞿東陳,你說話,怎麽不說話?”厲深想伸手去摸他,卻發現手上全是泥,正要縮迴來卻被瞿東陳握住了手往自己臉上撫去。


    他閉上眼感受著厲深手心的溫度,“摸摸我,厲深,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隻怕再也見不到你……”


    “東陳……”厲深看著他,用指腹溫柔地摩擦著他的臉,“你說你傻不傻,就這麽跑來,你再不迴來的話,我真要趕迴去找你了……”


    周圍都是人,兩人不敢有太過逾越的舉動,瞿東陳忽然拽著他往車上帶,“上車。”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帶給厲深的是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瞿東陳把他緊緊按在懷裏,不停地親吻他的脖頸,“厲深,我不在乎了,我統統都不在乎了,我隻要你,我這輩子隻要你……”


    瞿東陳心裏滾過一層層熱浪,他不知道為何眼裏忽然有了淚水,那是他的一腔深情,是他終於對他說出口的話,在港口的那一晚,他就已經想明白了,他忘不了厲深,哪怕厲深曾經傷害過他,可他還是愛著他,他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樣,但他卻是因為厲深的逼迫而逃過一劫,既然他選擇認下這份感情,那麽曾經一切都統統不重要了,而這一次奔赴千裏,他隻為確認厲深平安,他隻怕自己沒機會對他說出他的一腔肺腑,在來的路上,他從未這樣害怕過,可現在,他終於能夠抱著他,對他說,我這輩子隻要你。


    還好,還來得及。


    突然的告白卻遲遲等不來迴應,瞿東陳心裏一慌,想要推開厲深看看他,卻被厲深更緊地抱在懷裏,然後聽著厲深哽著嗓子說了一句,“別動,就這樣。”


    瞿東陳忽然反應過來,試探性地伸手去碰厲深的臉,濕了一片。


    厲深用手遮擋住眼睛,可淚水還是從指縫中流下來,瞿東陳這輩子從未見厲深這樣哭過,他有些慌,想去給厲深揩眼淚,厲深卻直接堵上他的嘴,沒章法地吻他。


    “告訴我,東陳,這不是夢……”


    “厲深,我……”


    “我愛你!”厲深忽然搶過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愛你,瞿東陳,你不知道我他媽有多愛你,從今以後,這句話隻能我對你說,每一次,都隻該我對你說……”


    瞿東陳溫柔地拍著他的背,“都過去了,厲深,不要再想了,我們忘了過去重新開始,好嗎?”


    “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我們忘了從前,好好開始。”厲深眼淚一直不停地往下落。


    瞿東陳心疼地吻住他的眼睛,“別哭,阿深,你別哭……”


    “我愛你,瞿東陳,”厲深把頭抵在他的肩上,然後重重地咬了下去,“這輩子,我說什麽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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