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


    程星亦一時沒反應過來,齊雨歆說的哥哥是玄墨。


    “嗯。明天周六他正好放假,他說開車來接我迴老家看一看爺爺奶奶。”齊雨歆迴答。


    齊雨歆的老家剛好在敬城,隻不過離這裏還有50多公裏的路程。玄墨的實習大概每逢周末就會休息,明天剛好從穗城開車迴來敬城,接齊雨歆一起迴老家。


    程星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一瓶豆奶拿起來又放下,內心浮起好多個疑問,躊躇不定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忍住不問了。


    齊雨歆見他這副模樣,笑眯眯地說:“放心吧程師兄,我不會拖團隊後腿的,我們就迴一天,下個城市見!”


    程星亦擔心的不是這個。


    過了半個小時,大家吃完飯準備迴酒店,程星亦從醃麵館裏出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明天可能要見到玄墨了。


    玄墨究竟長什麽樣,跟齊雨歆像不像,高還是矮,胖還是瘦,他全然不知。他對玄墨的唯一印象就是那一副聲音怎麽聽都令人欲罷不能的嗓子,和建模堪稱完美的臉。


    想到這裏,程星亦不禁低頭打量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應該能見人吧?


    雖然滿身是汗水蒸發留下的鹽漬,發絲和衣服都是濕了又被風吹幹的,但也差不到哪裏去。這麽一想,程星亦又自信了許多。


    第二天中午,風塵仆仆的車子停在了另一個村子路口,人走得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朔溪。


    朔溪在一處山穀之中,山穀邊的叢林大樹遮天蔽日,30幾度高溫的天氣之下仿佛避世的山水寶地,溪水清且淺,溪底淩亂的小石頭清晰可見,程星亦用手舀了一抔水,絲絲涼意直透肌骨。


    “快快快!我要下水玩!”應閑叫著。


    導演驚恐地伸出爾康手:“姑奶奶,先拍完水上的照片!”


    齊雨歆和應閑乖乖聽話,背起竹簍開始溪邊的拍攝。等確認沒問題了,才脫了鞋在淺淺的水裏走來走去,溪水沾濕了裙角。


    漢服的選擇講究與景色契合、相得益彰,女孩子們今天要扮演的是去溪水裏捉魚的農家姑娘,為了搭配山林的景色又不顯得單調,穿的是配色多樣的晉製交窬裙。


    程星亦穿的是月白色長衫外搭草色長褙子,隻消在溪邊成堆的亂石裏行走,裙角不經意間沾上斑駁點點的水漬,就已經韻味十足。


    山間的清風明明消了暑,褪了熱,卻獨添一份沒來由的緊張和惶竊。


    傍晚,齊雨歆在山下找了一家魚頭煮粉,飯店的外麵依然是一片廣袤的菜田。


    店裏的老板十分佛係,湯煮得慢悠悠的,一群人邊等邊餓得嗷嗷叫。外邊的晚風即使涼爽,卻比不上店裏的空調,沒有人肯出門吹風。


    程星亦是例外,他趁等飯的空檔獨自跑到外麵崎嶇的台階上,在沒有青苔的地方看到了齊雨歆的身影。齊雨歆早已換下一身濕透的漢服,穿了件吊帶小長裙,坐在台階上低頭看手機。


    程星亦咳了兩聲,坐到齊雨歆旁邊。他問:“雨歆啊,你們家也是差不多長這樣嗎?應該比這兒好點兒吧?”


    齊雨歆嗤之以鼻,不假思索:“比這裏山多了。你知道嗎?我和我哥上幼兒園要經過一片很大很大的田路,得走上半個小時。”


    “……”程星亦竟不知道玄墨小時候還是個翻山越嶺上學的可憐娃,內心一時憐惜。半晌,他轉移話題,“你哥什麽時候過來?”


    齊雨歆看了眼手機:“應該半個小時後到,他在開車,我不能打擾他。”


    “他還沒吃飯吧?給他也點一份,到時候一塊兒吃?”


    “嗯。”


    兩人又坐著靜默不語。


    終於,齊雨歆忍不住說:“我是在這兒等我哥的,你出來幹什麽?”


    程星亦笑眯眯道:“我就不能也是來等你哥的?好歹都認識,不歡迎一下不好吧?”


    齊雨歆閉口不說話了。


    遠處的山頭有落日餘暉,風從東方吹拂而來,讓人愜意舒爽。小路上多了幾個扛著鋤頭歸家的村民,裸著上半身緩緩走路,一邊走一邊往這裏看。


    程星亦心裏發毛:“雨歆啊,你覺不覺得很奇怪?”


    齊雨歆斜眼瞥他。


    “他們一直在看我,是因為我太帥了?”程星亦摸摸自己的臉,又看見那幾個人甚至停了下來,腳步往這邊挪動,大有一種要圍過來的趨勢。


    “不,是因為他們覺得你不正常。”齊雨歆斷定。


    “怎麽會?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哪個明星呢。等著,我去問問。”程星亦站起來向他們展顏一笑。


    也許由於這麽一笑,終於有個村民緩緩踱步上前,一邊用怪異的眼神上下審視程星亦全身,一邊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敬城話。程星亦聽不懂,齊雨歆卻刷的站起來,用敬城話迴了那個村民。


    兩人便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齊雨歆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客氣的禮貌,又蘊含著隱隱的無奈。交談停止後,齊雨歆說:“師兄,他問你是不是來拍電視劇的。”


    程星亦眨眨眼,調笑:“你可以說是啊。”


    “那怎麽行?我跟他說了,你穿的是漢服,不叫古裝。”齊雨歆異常認真。


    這時,剛才發問的村民說普通話了:“漢服是什麽?”


    他的普通話有些磕磕絆絆,發音也不標準。程星亦還是耐心地迴答:“漢服就是……”他卡殼了一下,忽覺眼前的場景十分陌生,但還是繼續介紹,“漢服就是古代人穿的衣服,比如我身上這套就是宋代的形製。”


    村民大驚:“宋代的墓裏挖出來的?”


    程星亦笑了:“不是。是……是按照宋代的文字、繪畫等這些有關記載仿製出來的衣服。”


    村民恍然大悟:“哦,那不還是古裝嘛!你們還說不是拍電視劇的!”


    程星亦很無奈,跟著齊雨歆一起耐心地用普通話和敬城話雙麵夾擊,孜孜不倦地給老人科普自己身上穿的這套衣服以及此行他們來敬城的目的,直到最後老人還是摸著腦袋半知不解地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大娘扛著鋤頭上前搭話。


    “師兄,她問你是不是來唱戲的。”齊雨歆翻譯道。


    離譜。


    “大娘還很高興,問什麽時候搭戲台子。”齊雨歆繼續道。


    真就離譜!


    程星亦氣笑了,繼續跟著齊雨歆給大娘解疑並科普。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後大娘還是扛著鋤頭雲裏霧裏地離開了。


    徒留程星亦一個人歎氣。


    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對著知識文化程度不高的農村老人科普漢服的定義,以往他在穗城從來沒遇見過需要他科普的場麵,也沒遇見過主動來問是拍戲還是唱戲的人。


    齊雨歆說:“你的科普說得文縐縐的,什麽形製什麽記載,他們根本聽不懂。不愧是在穗城長大的人,沒來過鄉下吧?”


    齊雨歆的話猶如當頭一棒,重重敲在程星亦腦袋上。


    他愣了,啞口無言。


    自己確實沒來過鄉下。


    他梗了許久,問:“你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齊雨歆答:“我根本不在鄉下穿漢服。”


    “為什麽?”


    “之前穿過,被我爸罵了。”


    程星亦沉默。


    齊雨歆不以為然:“見怪不怪了,穿個明製人家問你是不是韓國人,穿個直裾人家問你是不是日本人,這些在穗城可能不會發生,但別說敬城鄉下了,任何一個小城市的鄉下,都會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她還想說什麽,但不遠處路邊又走來幾個飯後散步的大嬸,狐疑地問了一句話。


    果然,齊雨歆說:“師兄,他們問你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


    程星亦愕然。


    正這時,屋子裏傳出一陣歡唿聲,孫年傑開了空調門簾出來喊:“開飯了,開飯了!星星,師妹,快進來吃粉!”


    程星亦恍恍惚惚站起來,因為坐得太久腦袋有些暈乎。孫年傑催得急了,他隻能草草對著大嬸們解釋了兩句,而後掀了簾子進去裏頭吃飯。


    一整頓飯,程星亦都吃得心不在焉。大家都在討論魚頭煮粉如何美味,今天的片子如何好看,明天又要去哪裏拍攝,他都沒心思參與討論。


    一碗粉囫圇吃完,他擦了嘴巴對其他人說:“你們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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