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樣。”田帥輕聲道,說完仔細端詳王穎。王穎忙著編寫短信。田帥放鬆了大半:“他叫田旭。旭日東升的旭。你輸的漢字?”


    王穎“唔”了一聲:“喬懂英文、漢文、法文、俄文,以及阿拉伯語。”一邊說一邊迅速按鍵輸入字句,“暢科軟件有做慈善嗎?如果是援助了那些幫助戰地婦女兒童的組織,或者貧困地區醫療援助之類的,那就更好了。要是給老兵組織送‘八一’禮物的,那就別提了。你懂的。跟公司要一份資料吧,記得梳理一下。”


    “這個很容易,有現成的。我也發個短信。”田帥模出了手機,又疑惑,“但是這個有用嗎?”。


    王穎發送了短信,把手機往包裏一丟,往靠背裏一倒:“他們有四位數的人質。他們是抱著目的來的。這意味著他們會進行談判、會對外進行唿籲,甚至要求媒體播放。而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在商談過程中,為了表現誠意,為了減少豎敵,他們會釋放一些情況相對特殊的人。比如兒童、急症病人、孕婦,以及外國人。前三者不用說,外國人是因為他們不想跟整個世界、跟所有國家與地區、所有跨國公司作對,事實上他們也承受不起那個後果。”


    田帥聽完,呆呆道:“是這樣沒錯,但——”


    王穎轉頭看田帥:“但什麽?”


    “但——”但是你為什麽會這麽熟悉這些東西?田帥咽了口唾沫,幹巴巴問:“但是,你不生氣嗎?”。


    這是沒說完的問題嗎,還是換了一個?


    王穎看著田帥的眼睛,有些疑惑。


    田帥垂下了目光,又看王穎,提醒道:“你看,我爸是當兵的,我媽做財務,而我哥做市場。他們的工作跟我姨父的都不一樣。先前,軍訓那會兒……我沒告訴你。”


    王穎這才想了起來,頓時眉頭一皺,不等田帥縮完脖子,馬上又展平了:“先辦正事”


    田帥樂了一下,又立即覺得這會兒高興不合時宜。


    不過,王穎雖然生氣,卻不像是很生氣,這無疑是個好消息;然而,田旭還在歌劇院裏,當然一切都有希望,並且這也不是他頭一次經曆這種事了……憂慮焦慮當然有,可要說嚇得魂不附體那就太矯情了


    結果田帥一小半鬆口氣,一大半擔心,而一大半的擔心裏還有一部分信心與期待……田帥糾結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這會兒什麽感受——


    車子起先走的是機動車道八條、六條的大路。開到能遙遙望見歌劇院的時候,拐彎鑽入了四機動車道的小街;又開了一段,靠邊停車。


    這是一片普通的商業住宅區,有門崗值班房但大門建得不算氣派。而現在,小區外的街邊停滿了車。


    都是好車。平均一下,價格足以用百萬計。一小半的車裏,有司機等著。


    毫無疑問田帥的座駕屬於拉後腿的那一類。


    孫叔留在了車上;賀叔下車,領著兩人往前走。


    幹冷的風吹在臉上,小刀子一般。王穎順勢把圍巾拉上了鼻子,習慣性一掃四下環境,見了車子,頓時心下了然;一想到這些車主人的錢是仗著什麽來的,登時極度不虞,唇角冷冷一翹,諷然瞥了眼田帥:“你哥也不買個好的,不怕丟臉麽”


    田帥意外看王穎,不完全明白、但又大致明白,雖然不高興被刺,然而到底是心疼居多,輕聲道:“我哥後來又買了,這車子接送我的時候居多,主要是高中三年,所以換好的沒必要。”


    王穎突然覺得無力,也有些不好意思。田帥想笑又不覺著不該笑,趁機抓了王穎的手、拉了王穎往前走。


    兩人都沒戴手套,所以走了沒幾步,王穎把田帥的手塞進他兜裏,自己也往兜裏一戳。


    田帥微有悻悻然,迴頭看看王穎,緩了一步等了等。


    孫叔在後方車裏瞧得清楚,忍不住笑了半下,往後一仰、假寐——


    三人走了六七分鍾,拐了兩個彎,就到了一道小門門口——也不知道是側門還是後門。


    大冷的天,門外沒人,門內牆後避風處,坐了個裹著軍大衣跺腳的年輕人守門,二十幾歲,看不到肩章。


    守門人看看賀叔與後麵兩人,沒有攔人。賀叔也沒與守門人打招唿,領著兩人熟門熟路往裏走。穿過院子,進了一幢半新不舊的六層建築,避開一二兩層忙忙碌碌的人們的視線,沒去搭電梯,從洗手間旁裝著消防通道指示燈的樓梯,直上四層;而後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最東邊的417室。


    “這邊。”


    417至東邊盡頭的短短一段走廊裏,煙霧繚繞。因為天冷,沒開窗。六個男人在其中。三個在低聲說話,兩個等在一起沒吭聲,其中一個手指間夾著煙;最後一個蹲在地上、背靠著牆,正抽悶煙。


    賀叔示意兩人進室內,跟田帥道:“我去看看怎麽樣了,你們倆瞧著太起眼,不好過去。”又問王穎,“對了,機場那邊幾點到?讓小孫去接一趟。”


    “飛機要十個小時左右吧。”


    “航班知道嗎?打個電話問問吧。”


    王穎微微無奈:“其實——等喬到了,伯納他們肯定有車了。”


    田帥大奇:“到底有幾撥人?”


    這還真不好說。王穎無辜,扳手指:“高手已經快到了,合夥人剛出發,中間人應該正在聯絡。所以至少三撥。”


    田帥有些傻眼。賀叔抓住了關鍵:“第一撥已經快到了?”


    “給我的保鏢兩小時之後,抵達這邊的機場。”


    “那讓小孫接他們吧。牌子上寫什麽?”


    “不用管他們。他們裏頭至少一個人懂中文。過來肯定帶了錢,也有我的地址。打的去就近的酒店,兵分三路,一頭找房子,一頭租車,一頭踩盤子,兩個小時足足夠了。然後吃飽喝足,一頭來我這兒,一頭去接喬。而且——”王穎看向田帥,“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三班倒或者四班倒,不止四個人,你那車坐得下嗎?另找車子,再去機場,沒準已經趕不上了。所以,讓他們自己坐大巴、打的好了。”


    賀叔無言了一瞬,道:“我一會兒就過來。”見兩人點頭,便走了。


    田帥也無言,勸王穎道:“他們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然後?”


    “客氣點啊?”


    “我摳門?”


    “唔——也沒有啦。”——


    說是這麽說,田帥推門進417的時候,還是有點同情王穎的保鏢們,可又指不出哪裏不對。


    結果這一走神,田帥被別人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田帥?”


    開口的是個中年女人。四十多歲,保養得宜。不過,容貌隻是中等,算不上美人,所以也說不上風韻猶存。


    田帥見了,過去規規矩矩打招唿:“趙阿姨。”


    王穎暗道稀罕。


    “坐坐。”中年女人扣住田帥的小臂,往自己身旁的空椅上摁拽,“唉,田旭也在裏邊是吧……你說他們做什麽不好,怎麽就去聽什麽音樂會?你哥剛下飛機,他都不累嗎?”。


    這算什麽?怪罪救命稻草?


    王穎在心底裏冷冷嗤笑,便沒把圍巾扯下來,更沒上前打招唿。


    田帥也膩煩,裝著看手機上的時間月兌開了手,應付了兩句,逃也似地溜去了房間另一頭。


    王穎跟著在田帥身旁坐下來,打量了一遍四下。


    這個房間是會議室。不過陳設老舊,應該不常用。至少不會被這裏的最高領導們用來開會。


    現在,算上他們兩個,房間裏一共二十一個人。有些有人陪同,有些不。像那田帥稱為趙阿姨的中年女人,就是獨自一個人。共同點是,這些人看上去都不大頂事——不是年紀還輕,就是女人。隻有一個削瘦的五十多的男人。


    王穎看過一遍,挪了個背柱對窗的位置,輕聲跟田帥說話:“新聞上說,首相取消了訪問。事情都鬧得這麽大了,我們坐在這裏,就沒人來趕?”


    田帥有些不知道怎麽迴答,末了道:“這樓就要拆了。前麵那幢新的才是辦公點。”


    人質兩千,家屬二十。這麽大比例的對比,令王穎語帶嘲諷:“你倒是很熟悉。”


    田帥微惱:“穎穎~”


    王穎換了一口氣:“對不起。”


    田帥意外,當即不惱了,湊近王穎:“這個分局亮亮他老爸呆過。我高中時來過幾次,所以認得。你當我每天進警察局麽?”


    王穎扯扯嘴角沒吭聲。田帥微微不滿,胳膊肘捅了過去——而後就沒收迴來,抓王穎的手去了。正好手機鈴響,王穎拍開田帥,接了起來。


    是喬。


    中間人聯絡好了。是一位傳教士,梅朗先生。


    這位傳教士先生與灰石合作過數次。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組織了一條穿越沙漠的簡陋補給線,陸續將六千多名難民,領出交火區、領入難民區——後者有基本的安全保障,有人道組織提供帳篷、食物與藥品等。


    當然,灰石的人做這類工作時,會從各種人道基金組織那兒領取報酬——基金的工作人員幹不了這樣的活兒、也大多不願意去,他們更擅長更樂意的是準備衣服與麵包。


    而這類報酬,大多是按人數來算。所以雇傭兵們的行動目的與傳教士一致:盡量多救些人。


    盡管他們一方為了上帝,一方為了鈔票。


    由於難民是當地人,交火雙方正常情況下不會攻擊他們。外國大公司才是武裝者感興趣的目標,聯合國駐軍之類也“不是好東西”。所以這種雇傭兵工作,固然繁瑣細碎,卻很安全——相對而言的“很安全”。畢竟在動蕩地區沒有“絕對的安全”。


    但至少遊擊隊的狙擊手偷襲時,愛找鐵絲網後的軍人,而永遠不會是難民營的組織者。


    在灰石的“合作者列表”中,梅朗先生不是唯一做過這類事的傳教士。不過,他是傳教範圍最接近劫匪家鄉的一位——事實上,兩者之間有不小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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