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建議一出,王穎莞爾;賀誌勝馬上反應了過來,精神一振;孫友良也明白了,合手搓了搓。


    喬微微笑了,看向安迪:“你又用這一招。”


    安迪攤攤手:“有效就好。”


    梅朗先生也讚同:“這主意不錯。”作為一個以幫助平民為天職的傳教士,梅朗執著,卻並不死板——若是死板,他怎麽可能長年在戰亂地區從事人道主義工作,有十條命也掛完了。


    所以梅朗一點兒也不介意向魔鬼送點好吃的作為賄賂。畢竟,一旦有所迴報,那可是以人命為單位的


    安迪一樂,而後他收斂了笑意,傾身問梅朗先生:“那兒有什麽盛行的特色菜嗎?”。


    安迪熟悉當地,不過職業使然,安迪的活動範圍比較大、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比較短,這裏一段時間那裏一段時間;而梅朗先生的教堂是固定的,所以他在更小的範圍內了解得更深入。於是這兩人開始商量著寫下清單,以當地風味為主,另外世界各地的經典美味也來了一些。其中,後者不用他們考慮,酒店中西餐菜單上點幾樣定個數目就行。


    孫友良則打電話到服務台,聯係訂餐,因為數量不小時間又早,與酒店一貫的工作節奏不符,需要特地交涉一下,最後主要的菜目改為從附近一家地方特色餐館訂購。


    米教授一開始隻覺不可思議;不過驚訝了一小會兒之後,米教授連連點頭。


    田帥跟著高興了沒幾秒鍾,擔心了:“這裏的做法不算正宗吧?都本土化了”


    “恐怕是的。”王穎聳聳肩,“不過風味正宗與否隻在其次,好吃就行。劫匪們也是人,他們會喜歡被人拍馬屁的。”


    田帥一愣,哭笑不得:“你有必要說得這麽直接嗎?”。


    “‘拍馬屁’有什麽問題嗎?連行賄受賄都還遠著呢。”


    “……好吧,沒有問題。沒有任何問題”——


    兒童基金會提供的麵包和水,易於保存、方便簡單,顯然是奔著人質而去的。


    當然劫匪也能夠取用。隨心所欲地取用。因為目前,不管是帝國首相還是聯合國主席,都管不了他們。


    但不管取用了多少,這並不意味著劫匪們會為此感激。在他們看來,一天裏給人質們發放一個麵包一瓶礦泉水,已經是他們大發慈悲、綽綽有餘了。


    不過這也是必要的。


    一方麵,不給吃喝可不行,因為餓極了人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有足夠維持生命的食水,人質才會安份,才會寄希望於外麵的軍警、而不是恐慌混亂暴動。


    另一方麵,給多了也不行。饑腸轆轆、頭昏眼花的人質,比吃飽喝足、精力充沛的更容易控製。


    在這一個問題上,兒童基金會的人考慮的角度不同——盡管他們不會奢求劫匪釋放所有人質,盡管他們把拯救的努力集中在少數幾個兒童身上,但他們無疑擔心人質因為沒有食水而受到損傷、甚至導致本可以順利獲救的人出現傷亡。


    因為,毋庸置疑的是:一、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耐得住斷食斷水三天,尤其身帶心血管疾病的那些。二、在沒吃沒喝的情況下,這些享受慣了和平的人們,行為更容易失去理性;而失去理性,在麵對持有槍支的劫匪時,很可能導致送命。


    能做多少做多少。


    所以他們昨晚送進去的麵包跟礦泉水成箱成箱,多了一點……


    這也是今天他們被打出來的一部分原因。


    然而,沒人能說他們是咎由自取


    而這一次送進去的套餐,很不一樣。


    歌劇院裏沒有廚房。


    劫匪們帶足了幹糧。但無論多麽美味的幹糧,在連吃至少三頓之後,都不會再吸引人的食欲——何況幹糧跟美味往往聯係不到一塊兒去。


    這種時候,誰送來好吃的,誰就受到歡迎。至少看門的幾個家夥就很痛快地用對講機往上通報了——


    兒童基金會是個國際組織,資金使用有嚴格的章程。“給劫匪送套餐”這種支出可謂奢侈,而且往往不被人們所理解。所以,盡管帝國分會的負責人莊女士一聽就懂得了這樣做的目的與好處,卻為如何入賬感到為難。


    時間不等人。米教授做主,這邊直接認下了費用。


    而後,揚仗著他的亞洲人麵孔,跟著過去了,備著跑腿。而喬、安迪、伯納、黛娜、米教授,以及兩個未成年人,則留在酒店裏等候。


    目前,歌劇院四周被政府牢牢控製,外國麵孔與太過年少的麵孔一旦出現就會引起高度矚目,因為這兩者都顯而易見地既不是軍警也不是政府工作人員——而這種不必要的高調對營救田旭一點好處也沒有


    不過,賀誌勝自己以及他領著的人,也隻能送人送到封鎖線。而後賀誌勝、孫友良與揚,都就地等候。


    梅朗先生進去之後,在裏麵呆了足足一個小時四十分鍾,才出來。


    但沒人責備這一點。甚至都沒幾個人在意這一點。因為梅朗先生出來的時候抱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


    男孩的臉上猶帶淚痕,小腿上鮮血淋漓,是割傷與大麵積擦傷,用一條割下來的秋衣布料止了血——這會兒是冬天。因為受到驚嚇,加上吃得太飽了,這個男孩呆呆的。而當醫護人員上前接手時,他緊緊抓著梅朗先生的外套不放。


    梅朗先生不會漢文,隻能向他微笑;青年醫生與中年護士一起安慰了他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


    而後梅朗先生被官方負責人叫走,要求他提供歌劇院內的情形。


    在這一切結束之後,梅朗先生才得以坐車迴酒店——


    門鈴一響,田帥豁然站了起來。米教授也按著桌子,不自覺地起了身。


    梅朗先生一進來就注意到了田帥,安撫道:“你的哥哥沒有受傷,我已經見過他了。不過目前還沒法讓他出來,還得談。”


    揚是這一行四人之中最輕鬆的:“另外,我們還收獲了一個男孩。”


    梅朗先生欣然點頭,向米教授解釋道:“那個孩子是唯一受傷的孩子,他們讓孩子們與我試毒吃東西。而後我建議給那個男孩清理傷口,除了吃的我們還帶了些藥品進去。不過他們直接讓我帶了他出來。就像,嗯——贈品。”


    “就像處理了一個小麻煩。”安迪了然,“他們對你的態度怎麽樣?”


    梅朗先生在沙發裏坐了下來,接過黛娜遞上的熱毛巾道了“謝謝”、擦了擦臉與手:“還行。你不能指望太高。”又無奈聳聳肩:“唯一的問題是,我真不該在進去之前吃早餐。”


    帝國有一句俗話,“吃頓好的再上路”,常用來指死囚臨刑前的斷頭飯,也可以指軍人們上陣前的壯行餐。


    作為亡命之徒,作為生命進行最後倒計時的武裝分子,放過送到嘴邊的美味大餐,顯然太愚蠢了。


    而就算劫匪的首領堅決拒絕這種“糖衣炮彈”,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他不得不考慮手下們的情緒問題。在劫持了整個歌劇院接近四十個小時之後,在神經高度繃緊了接近四十個小時之後,很少有人願意放過這份福利。


    所以梅朗先生被留在了劇院裏,還被勒令吃掉一大盒子熱騰騰的食物,喝掉大半杯混合飲料。這些食物與飲料是從五六份套餐裏這裏挖一塊哪裏倒一點湊成的。


    劫匪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好玩,也不是為了折騰梅朗先生——他們隻是在試毒。


    而作為一個致力於幫助難民的傳教士,梅朗先生陷入過各種困境、吃過缺食少水的苦頭,不止一次。所以梅朗先生真心認為,他的“花色套餐”算是很不錯了——看看,有蔬菜,有肉,還是熱的,而且是新鮮的,不是迴鍋飯


    嗯,高品質


    相比之下,四下沉默的人質們極為饑渴的目光,更讓梅朗先生不舒服。尤其是那些來自孩子們的,而後是來自青少年的、來自女士們的。


    梅朗先生清楚食物沒有問題,於是他順從地吃了幾口之後,當機立斷……向劫匪建議讓孩子們一起來


    至於惠及更多,那是不可能的。一者,套餐雖然多送了一些,但總量有限;二者,劫匪們不會讓成年人吃飽喝足,因為成年人的體格更健壯、更有威脅。


    而接待梅朗先生的劫匪同意了。讓誰試毒對他們而言並無不同,兩者一起更快更好。


    當然,他們很清楚梅朗先生今天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目的是什麽——除了救人,還是救人。不過,梅朗先生迄今為止在他們那兒已經從事人道工作多年,所救下的兒童、所幫助的母親、所施予的醫藥數不勝數。而且以後還會繼續。看在這些份兒上,他們不想傷害梅朗先生,也不會在這種對他們而言無害的小事上與梅朗先生錙銖必較,甚至沒有冒犯梅朗先生的。


    因為他們尊重乃至敬重梅朗先生。


    劫匪幾十,並不是每一個都知道“尊重”。但至少他們的頭兒懂得這個。要想成功策劃一場地點這麽舉世矚目、規模這麽大的人質劫持,單純就行動難度而言,一點兒也不容易。所以劫匪頭兒的腦袋,一點也不比某位局長或者經理蠢笨。他明白,今天給梅朗先生一槍托容易,可明天受到損失的,就會變成他的同鄉、他的故鄉。


    他今天之所以手染鮮血,之所以在這兒亡命,一不為錢財,二不為美女。


    他為的是故鄉。


    故鄉的和平,以及獨立——


    田帥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再像昨天那樣一味憎恨劫匪:“你說,談判能成嗎?我是說官方的談判。”


    王穎漠然給了三個字:“不可能。”


    田帥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那這事兒最後會怎麽樣?強攻?”


    “嗯。”


    “不是吧……”


    “還能怎麽辦?利益衝突。”


    “嗐,不都是一國的嗎”


    “真的嗎?首先,那兒的地界問題一向有爭議——停你說服我沒用,得說服他們才行。第二,而從國家的高度而言,需要牢牢掌控那塊戰略要地。但從當地人的角度而言,他們隻希望外來的軍隊滾出去。”


    田帥閉嘴了。


    王穎涼涼加道:“而這是不可能的。一個是十四億八千萬,一個是幾百萬。”


    田帥默然了良久,而後輕聲道:“犧牲品?”


    王穎沉沉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喬他們正在商量晚上的事。


    梅朗先生臨出來前,表示還會接著送飯。


    而劫匪頭目的考量又複雜了一些。一方麵,他樂得用免費的——考慮到那個男孩以及梅朗先生表露出的意向,至少是近乎免費的——套餐來安撫手下的焦慮與暴躁;另一方麵,卻又並不想讓自己的手下被熱騰騰的美食奪去太多注意力。


    所以他讓梅朗先生中午休息、晚上再去。


    喬定下了傍晚行動的主旨:“晚餐要比早餐更豐盛。不過,時間上,我們——得稍微晚一點。你跟他們約了幾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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