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蓋碗破碎聲,似重重摔在了魏忠賢的心頭。


    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的魏忠賢,見朱由檢暴怒,本能就第一時間跪了下去。跪倒以後,魏忠賢心中這才反應過來:“雜家最近有什麽做的不對嗎?”


    把最近的所做所為,迅速在心中過上一遍。確認最近自己並沒做什麽犯忌之事,魏忠賢這才大著膽子輕聲勸慰:“陛下息怒。無論何人何事,都不及陛下的龍體重要。還請陛下保重龍體,暫息雷霆之怒。”


    勸說中,斷定朱由檢的怒氣不是衝他所來,再想到現在自己的尷尬處境,魏忠賢立即決定冒個小險,主動爭取一點改善處境的小小資本。


    “陛下,哪些不長眼的宵小之輩,可當不起陛下如此雷霆。老奴鬥膽,若陛下允許,老奴願代陛下去管教管教這些驚擾聖心的無恥宵小。”


    一邊偷偷觀察著朱由檢的臉色,做好隨時改口請罪的準備,魏忠賢一邊小心翼翼開口爭取。


    魏忠賢一直都很明白,不管他在外麵如何顯赫,他其實隻是一個內侍,一個皇帝陛下的家奴。他的根,永遠都是皇帝陛下的信任和恩寵。


    這數月來,天啟皇帝駕崩,崇禎陛下登基。看上去,魏忠賢的權勢似乎並無變化。魏忠賢依然還能憑借提督東廠、司禮監秉筆太監等職銜,遙控著大明的內閣,管理著大明的庶務朝政。


    可魏忠賢卻已清晰感覺到,朱由檢雖然支持他,但與當年天啟皇帝相比,朱由檢對他的信任還十分薄弱。


    當內廷熟悉的各位實權大太監紛紛換人後,魏忠賢心中的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


    魏忠賢當然清楚,以他在朝中結下的仇恨,一旦失了聖寵,他會有什麽下場。但魏忠賢頗感無奈的,是內廷現在已完全落入信王府舊臣的掌控。即便是他,現在無事想湊到崇禎陛下麵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無法隨時湊到皇帝麵前,尤其是無法在私事上湊到皇帝麵前,這讓魏忠賢如何去維持聖寵?又如何能讓魏忠賢放心得下?


    說實話,現在魏忠賢是真怕王承恩、高起潛這些信王府舊人,某一天會突然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魏忠賢現在真是時刻都在尋找機會。尋找向朱由檢表忠心,獻殷勤的機會。


    確認不是自己引發的朱由檢暴怒,魏忠賢現在當然要抓住機會表忠心,獻殷勤。


    畢竟不管是誰導致了皇帝暴怒,他魏忠賢想法幫皇帝出氣,都絕不會錯。


    “把他們交給你?”


    瞥了一眼一臉殷勤的魏忠賢,朱由檢心中怒氣更盛。


    魏忠賢都知道為他這個皇帝著想,可陝西那幫官僚,為了他們的那點權利之爭,就敢悍然挑動巡撫標兵嘩變,完全不顧他這個皇帝,不顧大明這個國家的利益,他們,他們當真是罪該萬死!


    心底怒火升騰,朱由檢臉上卻完全冷了下來。


    你們把我當傻瓜,那就別怪我關門,放魏忠賢了。


    “魏大伴,你看…”


    才要把錦衣衛的卷宗直接丟給魏忠賢,忽然想起魏忠賢並不識字,朱由檢又把卷宗重重的摔到了桌上。


    強壓火氣,把陝西巡撫標兵嘩變的消息,簡略告知魏忠賢一聲,朱由檢重重一拍桌案:“魏大伴,你說,如此嚴重的消息,陝西這些官員竟然還敢瞞報?他們眼中可還有朝廷,可還有朕?”


    “陛下,老奴立即將喬應甲撤職查辦如何?”


    出乎朱由檢的預料,聽完他的講述,魏忠賢頗為平靜的問道。


    把喬應甲撤職查辦?


    聽到魏忠賢的迴問,滿心怒火的朱由檢如迎頭被潑了一瓢涼水,他那有些發熱的頭腦頓時冷靜了幾分。


    “魏大伴…,”


    冷靜下來的朱由檢,發現似乎是他的表述太過簡略,引發魏忠賢的誤會,隻好耐下性子,從頭又向魏忠賢詳細介紹起來。


    陝西發生農民暴亂後,按朱由檢的要求,陝西境內的兄弟貨站特意派出了數路商隊護衛,他們分別前往澄縣和白水境內,探查暴亂對民間的影響,以及暴亂發生的前因後果,為朱由檢搜集農民起義的第一手資料。


    也許是商隊護衛對這種探查目的有所誤解,也或許是商隊護衛本身就膽大包天。


    反正,貨站派出的護衛中,一支小隊竟然直接深入到了澄縣縣城。小隊隊長李弘基更是冒險進了澄縣城內。


    也正是這個膽大包天的李弘基,探得了澄縣縣城發生瘟疫,整個縣城中除了遍地屍骸,已再無任何活人存在的驚人情報。


    說到李弘基,朱由檢猛然感覺,這個李弘基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會是誰呢?


    思索片刻,一時沒能想起李弘基到底是誰。無奈搖搖頭,朱由檢又繼續說了下去。


    探到澄縣縣城已空無一人,兄弟商隊按朱由檢先前交代,迅速將澄縣情報傳遞給了陝西巡撫喬應甲。


    布局陝西後,朱由檢對巡撫喬應甲整頓陝西官場的舉動十分欣賞。朱由檢曾數次交代,要求兄弟貨站和大眾錢莊盡可能多支持喬應甲一些。


    可以說,朱由檢是非常希望喬應甲能一掃陝西官場的腐敗和頹氣,重訂陝西官場的秩序。


    可朱由檢沒想到,接到兄弟貨站的澄縣情報,本該迅速出兵搶占澄縣的巡撫標兵,不但沒有出兵,反而隨即就發生了嘩變。


    朱由檢本還以為,巡撫標兵是畏懼瘟疫不願出兵而發生嘩變。可其他情報卻打碎了他的這個猜想。


    朱由檢收到的其他情報顯示,澄縣發生殺官暴亂後,陝西巡撫喬應甲先是對此絲毫不知;後接到內閣訓令後,喬應甲曾數次與陝西三司衙門會商出兵平亂事宜。但直到巡撫標兵發生嘩變前夕,陝西都司始終沒有發兵。


    而當巡撫標兵發生嘩變之後,陝西都司卻突然出兵占據了澄縣。占據澄縣,並向朝廷邀功請賞的,是陝西三司衙門,並非陝西巡撫喬應甲。


    這種種情報綜合到一起,陝西巡撫標兵嘩變的真正原因,朱由檢難道還猜不到?


    這巡撫標兵嘩變,看似陝西巡撫喬應甲管理不善,應負主要責任。可朱由檢卻感覺,喬應甲才是此事真正的受害者。


    處置喬應甲?那豈不正合了陝西官場的意?


    “魏大伴,你,明白了嗎?”


    將所有情報講述完畢,雙眼緊盯魏忠賢,朱由檢臉色異常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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