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因方才匆忙出浴,身上隻著了件白色中衣,長發也未來得及打理整理,垂覆在肩上,發梢還在不住地滴水,水痕漸漸蔓延開來,浸濕了肩膀和她胸前的一片衣衫,緊黏在她身上,若削雙肩和一段微微起伏的曲線輪廓便有些若隱若現。


    魏劭視線定了一定,眼前忽然便浮出了片刻前在浴房裏,自己俯身下去質問她時瞥見的一幕,當時她雖立刻就縮到了水下,他卻已經瞥到。見她此刻模樣私密,和平日人前的情態大不相同,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淡淡的怪異之感,立刻將印在腦海裏的那一幕給驅了出去,抬起視線,又見她麵頰沾淚,梨花帶雨,且多少也聽出了,她最後那句話裏似有負氣,想自己一時沒克製住,剛才闖進來時應該確實嚇到了她,心裏不禁微感後悔。皺眉甕聲道:“哪裏來的這麽多胡思亂想?我說過休你迴去了嗎!”


    小喬側過臉,抬手飛快抹去臉上淚珠,沒有說話。


    房裏沉默了下來。


    魏劭見她不再轉臉朝自己了,眼睛隻盯著斜旁桌上的那盞燭台,仿佛那是一朵花兒似的有的看頭,忽然感到有些沒趣兒,遲疑了下,道聲“你且把頭發擦擦,早些睡了吧。”轉身快步便走了。


    他一走,小喬一直繃著的肩膀慢慢地鬆垮了下來,長長舒出一口氣,有些乏力地靠在了側旁的桌邊兒。


    ……


    這晚的風波過去,一切和原來並沒什麽兩樣。隻在兩天後,鍾媼給小喬送來了金、帛各若幹,除此,還有兩盤平日不大見得到的羌桃和安石,國進貢才有的水晶石榴。鍾媼說,是君侯吩咐送來的。


    小喬略感意外。猜測應該是魏劭就那晚事的一點彌補的意思,便應景地笑了笑,說,請轉告君侯,她很是感激。


    春娘忙讓侍女接過賜物,再三地表謝。


    “女君,老夫人年邁,身旁需婢伺候。婢明日先行啟程迴去,不能再服侍女君。女君在此再安心留居些時日,待與君侯一道北歸,到時便可拜謁老夫人了。”


    她臨走前,忽然這麽說了一句。說話的態度也和從前差不多,還是一樣的端持冷淡。但卻是這些時日以來,小喬聽到的她對自己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並且留意到,鍾媼的話裏,並沒有提及在漁陽魏家的另一個女人,魏劭的母親朱氏朱夫人。


    她說了幾句路上祝安之辭。


    鍾媼朝她略拜了拜,轉身離去。


    ……


    春娘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對著魏劭送來的這堆東西,卻露出微微喜色。說過兩天用這錦帛給她裁套新衣。


    “我衣服已經夠多,本就來不及穿,不必再做了。”


    小喬有點漫不經心,說道,隨手抓起兩個羌桃放在手心,滾著玩了兩下。


    “也好,那等過些時日。”春娘命侍女收起金、帛,“婢幫你剝食桃榴。魏侯倒是有心了。從前在東郡,冬日裏也難得見到這麽喜人的桃榴……”


    “我不愛吃這些!”


    小喬將手裏的羌桃丟迴到盤裏。


    一隻羌桃跳滾出盤子,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起了旋。


    “你們分食了罷。”


    她拍了拍手心,朝驚訝望著自己的春娘和侍女說道。


    ……


    雖然同住一個地方,但那晚過後,魏劭就沒來過射陽居了。有時小喬在庭院散步,與他偶遇,見他總是行色匆匆,態度自然也是冷淡的。她若實在躲不開了,和他招唿,他也不過隨意“唔”上一聲而已,絕無多話。


    魏劭倒沒限製小喬外出。但小喬一次也沒出去過。她的生活依舊很單調,唯一的樂趣,大約就是每天黃昏的時候,登上檀台俯看夕陽下的城池或者城牆外的遠方了。


    有時,小喬站在檀台的頂,偶會看到疑似魏劭的一行人馬進出城池的身影。


    他似乎真的很忙,忙的就像一條狗。小喬在心裏想道。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從指fèng裏流過,天氣漸漸變的暖和了。雖然早晚還脫不去身上的厚重冬裝,但風吹過來,不再像刀割似的逼人。冰河開始解凍,射陽居原本灰撲撲的枯燥庭院裏,也開始泛出淺淺的幾點嫩綠。


    小喬發現窗前那株海棠的枝幹開始冒出新芽的那天,魏劭派人給她遞來了個消息,讓收拾行裝,說這兩天就預備動身北上。


    徐夫人的六十大壽就要到了。


    他需要迴去,為祖母慶賀貴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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