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不解:“郎君不進京了?”


    衛秀道:“我已受公主之邀,住到她的府上。”


    侍女神色一變:“如此,來日若要走脫便難了。”


    衛秀仍是鎮定,她坐在輪椅上,侍女慢慢地推著。她從袖袋中取出一管簫來,正是濮陽贈與她的那一管,白玉所製的簫趁著白玉一般的手,倒是極為養眼。


    “公主怕是仍對我存疑。”迴想那一賭約,顯然是公主以為自己必勝,又欲借此來得她一個承諾。衛秀垂首,看著那管濮陽贈與她的白玉簫,緩緩道,“就當與公主一個安心吧。”


    哪怕她不重諾言,住進公主府,身上便戳上了濮陽公主的印記,來日縱是另投他人,旁人也必不會待她如心腹。


    她已打定主意,侍女便不再勸了,說起了旁的來:“連日的雨總算過去了,郎君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一直坐在輪椅上,雙腿無法活動,自然便要萎縮,加之血脈不活,遇冷遇潮,膝蓋便疼得厲害。


    這是從她雙腿傷了隔年便有的,如今算一算也有十七年,衛秀早已習慣了。她笑了一下,道:“無妨。”又望向侍女,“這幾日,倒是辛苦你了。”


    為了緩解脹痛,便得按摩,衛秀精通醫道,知曉哪處穴道有效,每日便自己按一按,多少都取得些緩解。隻是累了這侍女,要為她提好幾趟熱水。


    衛秀待奴仆婢女一向寬和,現下聽她道謝,侍女不知怎麽臉上一熱,默默地歡喜起來:“我的命,本就是郎君給的,些許小事,又如何當得起一句‘辛苦’?”


    衛秀便沒再言語,手中握著那白玉簫,進屋去了。


    因比上一迴腳程快,濮陽迴到宮中天還蒙蒙亮。


    這幾日白晝在逐漸減短,想來秋季已不遠了。


    濮陽迴含光殿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水藍襦裙,又令宮人上妝後,便往宣德殿去。


    災情已緩,總算是有驚無險,除卻這一郡,其他州郡隻受了些小災,秋收時會受些損失,好歹百姓接下去一年的口糧不會缺了。


    百姓有了飯吃,便不必擔心他們生亂,如此,又是太平的一年。


    晉王還在當地,但據濮陽旁觀,皇帝近幾日便會召他迴京。至於災區,有張道之在就夠了。


    也不知晉王是否意識到此次賑災興許就是皇帝與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濮陽走到宣德殿外,正巧遇上了從裏麵出來的荊王。


    荊王見她,便打了聲招唿:“七娘來尋阿爹?”


    他麵上有笑,心情甚好,乃至眉眼間都有一抹欣然的鬆快笑意。


    他所擁戴的晉王在外辦砸了差使,他縱不愁眉苦臉,也該深沉一些才對,怎地這般欣喜?濮陽心有疑惑,麵上卻與平時別無二致,笑與荊王道:“正是。阿爹可有空閑?”


    荊王剛從宣德殿出來,問一問他也是情理之中。


    聽濮陽這一問,荊王那沉如深淵的眼底仿似有了淺淺的一抹喜意,道:“阿爹剛批完了本章,還提起七娘,你快進去吧。”


    濮陽便笑道:“也好,六兄可是出宮去?與我向六嫂問安。”


    荊王好聲氣地答應了。


    二人交錯而過,濮陽望向宣德殿肅穆威嚴的殿門,眼中光芒微黯,又轉頭看向荊王快步離去的背影。


    荊王兄才從宣德殿出來,心情喜悅至此,莫非是阿爹與他說了什麽?


    想到此處,濮陽便覺不好,立即想到了與衛秀的那一賭約。難不成這便是端倪?


    可,不該是如此,有代王在前,阿爹怎會越過他,直接選了荊王?


    第19章


    濮陽有前世的記憶,之後十二年的事,她多少都記得。這便是一個無可比擬的優勢,要知道,多少王侯身死家破,隻因一念之差。


    如此,哪怕因她重生許多事都已偏離了軌跡,濮陽仍舊是占有優勢的。


    譬如荊王與晉王這一對兄弟。在濮陽記憶中,荊王為晉王鞍前馬後,從未聽聞有不合。濮陽猶記得當年荊王為晉王頂罪的事。


    彼時,晉王與趙王已交鋒十餘年,終於尋到了趙王一個致命的錯處,將他擊敗,成了勝者。朝中大臣皆以為晉王將要入主東宮,成為儲君,陛下卻突然下詔,令時年十九歲的皇長孫蕭德文入朝參政。次後又過不久,晉王往日做下的一件案子被人捅了出來,物證人證齊全,引得聖上勃然大怒,要將晉王治罪。正當晉王走投無路之際,荊王挺身而出,將一應罪罰都擔了下來,換得晉王一身清白,而他自己,卻被降為郡王,逐去封地幽禁了起來。


    有這一件事在,濮陽便深信荊王不會不利晉王。她又不是脆弱之人,一遭身死,便以為人人都對她不起,便日日都恐為人陷害,便不再相信人與人間尚有溫情存在。她深信,再如何,人的本性總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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