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迴也在一邊賠笑,上前來將奏疏捧起,放到已批閱的那疊上。


    濮陽扶額,她近日總有點神思不屬。每每合眼,衛秀的模樣總會浮現在她眼前,這令她,很是煩躁。


    先生畢竟是女子,她再好看,也是女子,欣賞可以,敬慕可以,仰慕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愛慕……


    “怎麽?有難事?”皇帝見濮陽不展歡顏,也板起臉來,很不悅道,“有難事怎不來說與阿爹!一出宮就生分。來,現在說,阿爹與你做主!”


    大有不論是什麽難事,都替她擺平的架勢。


    濮陽終是一笑,心中仍是愁的,卻也不願讓皇帝為她擔憂,隨口道:“將過正旦,還有這樣多的事,年都過不好。”


    臘月逢叛亂,確實煩人得很,可七娘絕不是因此而煩心。皇帝對濮陽了解頗深,她遇難事,多半是各方奔走,積極尋出路,絕不會如此委頓自困。


    不過孩子大了,總有自己不願說的事,皇帝雖有些遺憾失落,也不願勉強濮陽,便佯做信了:“可不是,亂得不是時候。但話說迴來,正月宮中行宴,遍邀王侯入宮飲宴。”


    濮陽便看過來,認真聽皇帝講下去。皇帝微微一笑,往濮陽那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畔神秘道:“七娘若在宴上看上了哪一位佳公子,不妨來……”看著濮陽驟然冷凝的目光,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終於尋到點當年惹惱了七娘看她轉身跑去皇後宮中的樂趣。


    皇帝久未如此開懷了,每日都是忙不完的政事,諸王不斷索權,大臣衡量自身得失重過為民謀福,天下大大小小的事不斷,到目下,就連遷入關內的羌戎也不安分,他已許久未能如此放鬆,眉宇間困於國事的痕轍都似被一雙溫柔的手撫平。


    濮陽心疼父親辛勞,見他難得暢快大笑,冰冷的目光融化,柔和如春日化冰的江水,口中則是和緩道:“陛下不要說胡話了。”


    “好。”皇帝笑過,心情大好,很是爽快道,“但此事,你也確實得上心些。”


    他年歲不小了,濮陽出生時,他就已年過三旬,與皇後恩愛半生得此一女,自然是珍之愛之,萬千疼愛。轉過年濮陽便十八了,終身大事,總不好一推再推。濮陽母親不在了,皇帝也不放心令有司置辦,底下的人哪摸得準七娘的喜好。這些年他暗暗為濮陽留心著,親自替她積累嫁妝,如今,就差一個駙馬的人選了。


    濮陽便坦然笑道:“兒臣若嫁,隻會憑心。”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這是自然,你但照自己喜好就是。吾女風華,何人配不得?”


    帝室無需旁人添輝,皇帝心裏,隻要濮陽滿意就好,駙馬隻消是好兒郎,家世如何,倒不是最要緊的。


    濮陽在宮中用過午膳方歸。


    與父親談論過,濮陽心中豁然了許多。


    府中仍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的模樣,諸仆婢各司其職,按規矩行事。


    濮陽在府門下車,長史便迎了出來,先拜見,而後稟道:“方才有一先生投貼,稱欲入殿下門牆,拜殿下為主。”


    “人在何處?”濮陽一麵往裏走,一麵說道。


    “人已被長史迎入,隻待殿下歸府便可召見。”阿蓉與衛秀道。


    薑軫正是衛秀交與嚴煥的名單中的一人。衛秀計算時日,那十數人,看來皆已入轂。隴西與洛陽較近,薑軫趕了來,餘下怕是要等開春道上冰化後才能入京。


    她彎唇輕笑道:“公主會與薑先生相談甚歡的。”


    接下去,如何使人心甘情願折服於門下,便看公主的手段了。


    衛秀顯露出輕鬆的笑意。阿蓉卻有些發愁,她想了想,道:“公主有些日子沒來了,這是從未有過的。”


    原是每日都來的,哪怕什麽都不說,隻坐著飲一盞茶,公主都要來過才高興,但這幾日,公主卻似銷聲匿跡了一般,數日未再踏足小院,連府中都不怎麽待,常入宮或外出飲宴。


    衛秀輕鬆的笑意凝在唇畔,眼底幽沉的光芒也複雜起來。良久,她淡然道:“不要管她。”


    阿蓉略一遲疑,終是沒再說。


    剛過午,天就暗下來了,看來又有一場雪要來了。衛秀望向門口,那裏空無一人,她擔憂起來,仔細迴想這幾日所言所行,確定沒有出錯,才又放心,謀算著下一步如何跨出。


    衛秀所料沒錯。


    下午果真下了一場雪,洋洋灑灑的,伴著北風唿嘯,連出門都難。


    濮陽與薑軫言談晏晏,半個時辰下來,薑軫便感懷道:“我來此,是受人指點,本是想來試一試也好,誰知,竟遇殿下如此厚待。”


    聽到他說受人指點,濮陽立即了悟,必是先生將他引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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