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衛秀句句不離公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皇帝心中漸漸安穩下來,但他仍不放心,再行試探道:“這與你無關。你已無棲身之地,東海郡王府你若不願去,朕尚有皇孫數名,先生可也有意?”


    將皇孫擺出來,讓衛秀挑選,這已是極大榮寵,且皇孫所係,乃是他們的父親。


    衛秀仍是拒絕:“皇孫自有師友,不好輕易為我改換。我居公主府年餘,今不能再住了,還請陛下容我再見公主一麵。”


    幾次三番的推拒,若是皇帝真心聘她為皇孫師,隻怕此時要惱羞成怒了。


    幸而他不是。


    皇帝這時才顯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道:“既然先生執意,朕便成全你一迴!”


    說罷便轉頭示意竇迴。竇迴也隨之喜上眉梢,彎身行了一禮,便朝外走去。


    片刻,殿門上的黑影便如潮水一般地退去。那些甲士無聲無息地來,亦無聲無息地散去。


    試也試過了,那賭他是輸了,如此便該兌現許給濮陽的承諾了。皇帝饒有興致地與衛秀道:“先生句句都有公主,不知為何對七娘如此在意啊?”


    試探完,就不是冷冰冰的濮陽,又是和藹可親的七娘了。


    衛秀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危險已消除,她也隨著鬆了口氣。她僥幸看破這是衝她來的,卻還來不及潛下心去思索皇帝為何突然用濮陽試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能,年餘相識,任誰都不會狠心不顧。”衛秀隨口答道,隻等著公主來,便帶她迴去,仔細問問這兩日究竟發生什麽。


    今番試探又是從何而來,莫非是府中出了背主之人,將一些情狀泄露出去了?若是如此,便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正如此想著,皇帝帶笑的話語卻如驚雷一般在衛秀耳畔炸響。


    “先生不要再遮掩了,你與七娘的事,朕皆已知曉。”


    含光殿被換上了皇帝的人,濮陽連獨處片刻都難,更不必說傳話出去,抑或打聽消息。坐立難安了一晨,便見竇迴倏然降臨。


    能讓他親來,必是有結了果。


    濮陽立即坐直了身,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然而她甚至來不及將心提起,竇迴喜慶的笑意便映入眼簾。


    “殿下久等了。”竇迴行過一禮,便笑著說道。


    喜悅之情油然升起,心中是滿滿的感動。濮陽乍然綻放笑顏,本要脫口而出一句“先生來了?”,可行動已先於話語,她站起身來,便朝殿外走去。


    竇迴也是善意一笑,連忙跟了上去。


    從小到大,前後兩世,濮陽從未如此著急,她飛快疾行,重重殿宇,道道宮牆,都被她甩在身後。


    到宣德殿時,她小小地喘著氣,可麵上的歡喜卻是如此璀璨耀眼。


    第72章


    宣德殿中。


    皇帝含笑一語,便使衛秀悚然一驚,那震驚太過突然,她麵上已來不及掩飾,隻盯著皇帝,既驚訝,又遲疑:“陛下……此言……此言何意?”


    不施陰謀,不動詭計之時,皇帝還算和善,見她難得失態,也寬鬆了心情,笑道:“先生心知肚明,何須再來問朕?”


    短短數息,衛秀也醒過神來了。一瞬間,她心如擂鼓,雙耳嗡嗡作響,竟比方才更不知所措。她忙想應對之策。不能否認,殿下在宮中,皇帝能如此肯定,必是在殿下處已得準信。可若承認,那賜婚便也不遠了。


    腦子亂得很,如麻一般亂糟糟的一團。就在她凝神細思之時,有一念頭倏然竄入她的腦海。皇帝如何知曉此事?殿下未與她商量,定不會私下說與皇帝,如此便是另有他人。難道公主府中果真有人背主,將府中事陰說與皇帝?


    衛秀心頭一跳,若是如此,公主府便成陰險之地,隨時可泄密,亦隨時可將公主置於險境。她沉吟片刻,到底是對濮陽的關心占了上風。便不急於否認,而是直接問道:“可是殿下將此事說與陛下?”


    皇帝一擺手,隨口道:“不是七娘,是豫章王。”


    豫章王……衛秀先是心下一鬆,非殿下府中之故便好,隨即便是暗自惱怒,本隻將此人充以亂宋之用,不想他如此古道熱腸,還關心起公主來了。想到這人還曾覬覦公主,衛秀便更是不悅。


    皇帝則是看了眼衛秀的雙腿,暗暗蹙眉,若是沒有這不足,衛秀倒是很配得上做七娘的駙馬了。可惜,萬事總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幸好,到了駙馬這地位,需親力親為之事極少,尋常瑣事,多得是願代勞的仆從。而男子最為要緊的也不是四體健全,而是建功立業,位列王侯,擔起一番大事來,否則,體魄雖健,形同廢人。


    還有一個,皇帝誰都不曾提過。近一年來,諸王越發鬧騰,日日在朝上相互攻訐,若能鬧出個結果來,能有個兒子手段果烈,脫穎而出,皇帝還高興,人品且不論,畢竟是有能力的。皇帝自己奪的皇位,一路走來,心得不少,以為要做天子,餘者且不論,能力必須要有,開疆擴土也好,持重守成也罷,隻消會一樣,便能保得住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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