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諸王無一人能有本事,日日鬧騰個不休,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衛秀上迴覲見,說起宋太子之時,無意中提的一句,令皇帝想起,他不但有子,還有孫,誰說非要皇子不可?於是這月餘,他便觀察起皇孫來,一個個看下來,皇長孫最能入眼,且皇長孫不大,還有教的餘地。


    倘若立皇孫,諸王強盛,根基又厚,新君勢薄,且輩分又低,需有能人保扶著走一程才好。


    丞相不行,丞相比他還老,宗室,又都被他打壓得差不多了,也無人有此魄力,朝堂,大臣們多多少少都有些傾向,且他們各自有各自的考量,難保不會有意外。


    如此一一抉擇,衛秀便使得他眼前一亮。公主下嫁,雖說是嫁,可衛秀與宗族不親,也無勢力可用,與入贅也差不多了。到時衛秀便是皇親,不願為官,但親眷間相幫總不致也拒絕,且還有七娘為間,七娘自身亦是有才能的。


    這麽一想,倒是不錯。不過保扶新君是大事,一人一家太少,還需再尋援手,餘者,他可再慢慢相看。


    皇帝想得頗深,但實際上,他對立皇孫雖意動,但也真的隻是初步一動而已。朝中局勢素來多變,且皇帝再不願去想,也知人皆有壽,他再活個十年,便算是長壽了。皇長孫未必能長到翅膀硬的那日。


    可這念頭起了,皇帝不時就會想一想,萬一,就到那日了?也實在是諸王太叫人失望的緣故。


    子不類父,實乃人生一大憾事!


    衛秀想完了豫章王,便見皇帝眉目略低,似在忖度什麽。她心念一動,也不急著開口,端了茶來,茶早已涼了,透著森冷。衛秀隻在手中端了一下,便又放迴原處。含光殿離此處不遠,殿下應當快要到了。


    一日之見,發生了這許多,衛秀十分想念濮陽。


    皇帝自思量罷,看到眼前的衛秀。天子向來便善變,恨一人時便恨不得要他立即去死,看一人順眼,便覺得此人甚好。他此時看衛秀順眼,也想聽聽這朝局之外的人,對皇長孫有什麽看法,便似不經意一般說道:“德文是朕孫輩之中第一人,燕王又不在了,朕難免多憐惜看顧些。誠心聘你為德文之師,教他些為人處世的道理。方才你說擔憂公主,顧不得其他,拒了朕。現下公主無虞,你不妨再思量思量。”


    仍然在說蕭德文,衛秀卻很快便從皇帝語氣與話語之中辯出兩者不同。若說方才提起蕭德文,是試探她的誘餌,眼下便是真心在問對蕭德文的看法。


    他能在私底下問及她這一無官無職的山野之人,便是已將蕭德文重視起來了。這正是衛秀想要的。她並不顯露喜意,而是淡淡道:“郡王年幼,少在人前出現,秀入京至今,也隻在一迴筵席上見過一次。接觸不深,亦不聞軼事,不敢隨意議論郡王。西席一職,非我不願,實不能勝任矣,望陛下包涵。”


    皇帝仔細聽著,聽到她不了解蕭德文,才想到,蕭德文一不滿十歲的皇孫,且無父親護持,自然是默默無聞的。衛秀不知他為人才是正常,若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反倒說不過去了。


    二人正看似隨意平淡,實則各有深意的說著話,殿門自外推動。


    是公主到了。衛秀下意識地便轉頭望過去。


    殿門啟開,外麵的光線照進來,濮陽很快便出現在這光線中,她唿吸稍快,是一路疾步的緣故,直到踏入殿內,她方將步履放慢。衛秀從濮陽一出現,便盯著她的麵容,上下探看著她的周身,見她神采粲然,笑意明媚,身上又無其他不妥,方也隨著舒展了眉頭。


    濮陽入殿,亦是先看衛秀,見衛秀玄衣大袖,飄逸溫雅,一如往日,便知她已安然度過陛下試探。懸掛的心,才徹底放下。


    二人並不算明目張膽,可落入皇帝眼中卻是極為礙眼,他一手扶額,一手作驅趕狀連連擺手,道:“走走走,一夜不迴便尋人尋到朕這兒了,朕哪兒敢再留,快走快走。”


    情況大定,濮陽倒是不急了,哄了皇帝一迴,方與衛秀告退。


    皇帝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暗暗點了下頭,示意賜婚的事,他記得,願賭服輸。


    濮陽小小地彎了彎唇,並沒怎麽顯現出來。


    二人從宮中出來,便迴府去。


    路上無話,迴到府中,濮陽便將衛秀領到她寢殿外的小廳中。與在不論皇帝如何和氣,都使人肅穆心驚的宣德殿截然不同,此處地小,四麵是窗,十分明亮,又點了火盆,暖融融的。


    從昨日傍晚,到此時,不過一日一夜,卻是波瀾起伏,令人膽戰心驚。


    濮陽先將昨日之事與衛秀說了,又問她今日陛下是如何試探。衛秀沒有隱瞞,也說了。總歸是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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