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殿中,在心裏默默將接下去的一步步布置都走了一遍。若是她能占得先機,則一切無礙,怕隻怕晉王立即動手。


    內間水聲停止。濮陽打斷了思緒,眸中沉色散去,變得柔和溫暖。她捧起玉盞,掌心貼在璧上,薑湯仍是燙的,等阿秀出來,正好稍稍散去點燙意,能夠入口。


    又過了一會兒,衛秀方出來。


    她已穿戴整齊,隻頭發還未幹透,是披著的。臉頰因水汽浸潤,格外紅潤,興許是剛沐浴,整個人都像浸在水霧中一般,眉眼間分外陰柔,亦更為精致。


    一想到能見到衛秀這一麵的隻有她,濮陽便歡喜極了。她將薑湯遞給衛秀,衛秀也不必人勸,捧在手心一口一口的抿了起來。


    薑性熱,能驅寒,一口下去,胃裏暖融融的,十分舒適。濮陽又從案上取了衛秀方才卸下的美玉、佩囊,在輪椅前屈膝,替衛秀掛迴腰上。


    “不必這樣仔細,我今日不出門了。”衛秀忙道。


    濮陽仍是將玉佩掛上了,站起身來,坐迴到坐榻上。


    雨勢停歇,雷聲也漸漸小了。


    大約是已定下了計劃,接下去,或多或少,都要看天意,衛秀與濮陽反倒輕鬆不少。


    多則五日,少則四日,勝負可分。


    成則王,敗則寇,古今通則。


    以濮陽的地位,她若失敗,是連苟且偷生的機會都沒有的。


    當夜,一乘飛騎自公主府秘密馳出,經嘉裕門,直奔玄甲軍軍營。


    京中一應事務如常。


    隔日夜,皇宮突然起濃煙,隱約有火光突現。


    衛秀坐在簷下,見此便知宮中起火了。她尋來幾名侍從,令他們去打聽起火的是哪座宮殿。


    這個時候,任何事都不能忽略。衛秀左思右想,隻覺得十分不安生。


    侍從去了一個時辰,過來稟道:“打聽不出,各處宮門都已緊閉,裏麵消息傳遞不出,外麵亦不能進。”


    衛秀揮手,示意他們退下。濮陽很快迴府,她是從政事堂迴來。輔政大臣在那裏處置日常事務,政事堂挨著皇城,消息十分靈通。但這迴,她也什麽都沒打聽到。


    可見宮中提前準備,與宮外所有聯係渠道都被切斷。


    此事很不尋常,隻怕是蕭德文與晉王的陰謀。


    衛秀神色陰沉,不知在想什麽。


    濮陽也有些神屬不寧,總覺這不是什麽好預兆。


    微風吹拂,枝葉輕揚,夜色幽靜,放在平時,會使人心生平靜,然而此時,卻是說不出的沉悶,好似最尋常的事物,都蘊藏著驚心動魄的陰謀。


    “還有三日。”衛秀低喃道,還有三日,玄甲軍便能抵京,在此之前,她不能什麽都不做,總要有所防備。


    宮中喧鬧不到三更便停了,濃煙散去,火光亦熄滅,洛陽城又在夜色中靜了下來,好似方才那一場,隻是無關緊要的小波折。可無論達官貴人,抑或平民百姓,皆是心驚膽戰。


    生長在京城的庶民,對時局極為敏感,連他們都覺得山雨將至。


    隔日,走街串巷的賣貨郎都少了,街上往來百姓也顯得稀稀落落。


    濮陽棄車騎馬,往政事堂去。


    衛秀喚了嚴煥過來,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質地溫厚,瑩潤透碧,顯然是一方最為上乘的玉材雕琢而成。


    嚴煥正欲接過,看到上麵精雕細琢的一個“仲”字,目光驟然緊縮,手也縮了迴來。


    衛秀好似沒有看到他的反常,道:“附耳過來。”


    嚴煥雙眉緊鎖,依言而行,他越聽越是遲疑,待衛秀話畢,他猶豫道:“如此,您的身份……”


    “昨夜宮中起火,我總覺心神不寧,用不上固然好,若用上……”衛秀閉起眼,歎了口氣,“沒有什麽,能比她的安危要緊。”


    嚴煥默然片刻,恭敬道:“謹遵先生之命。”


    衛秀笑了一下,依舊是優雅溫潤,道:“你去吧,記得見機行事。”


    嚴煥跪下,雙手接過玉佩,伏地叩拜之後,方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政事堂中人都已到齊。


    此中不隻有輔政大臣,還有幾位要臣時常過來稟事或聽從派事。


    人人都不大安寧,人人都盡力掩飾著。丞相走到濮陽身旁,正要說話,一名年輕大臣手持詔書走了過來。


    他身後還有四名羽林軍,環視堂中眾人,笑著做了個揖,道:“陛下有召,還請濮陽大長公主入宮一趟。”


    濮陽起身,有大臣代她出聲:“何事召見?”


    那大臣眉宇軒昂,此時麵上是一派勢在必行淡淡從容,出口的話語卻滿含悲切:“昨夜宮中大火,燒了奉先殿,先帝與先皇後靈位皆受損壞。陛下請大長公主入宮看看,也好決定如何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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