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欠!我永遠都還不上他。”


    “你的世界不隻有他,你需要愛,需要生活。八年來,任勞任怨陪著他一次次不停歇地證明自己,這不叫‘生活’。”


    鍾奕怔了。


    “你有沒有想過的生活?”


    鍾奕點頭。


    “是什麽樣子的?”


    鍾奕怔怔地道:“自在、鬆弛,有一些話可以聊,不聊的時候也不會怎樣。可以喝點酒,隨便聊點音樂,隻要不是電影的那些東西……”


    薛迴噴笑。


    “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


    “也不是……”


    剛被他撬出來的蚌殼柔軟的肢體,又縮迴去了。薛迴歎道:“你和曹文真的很不一樣。”


    曹文要自我、要價值,而他要生活。不那麽窒息,也不隻有電影,他想要愛,想要生活,想要離開曹文給他的那個窒息的圈子,那個熱烈去愛、痛苦去恨,每次都必須付出巨大情感、透支巨大心力才能維係的脆弱易碎的玻璃球。他小心翼翼捧了它八年,最後發現,他根本就要不起。


    鍾奕眼前凝起一片水霧,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連個外人都懂,曹文卻不懂呢。他想要的那個有話聊,有人陪,有溫暖的身軀可以擁抱的世界,曹文終究不能給他。


    又一杯酒飲下,鍾奕平靜地道:“我討厭他。”


    薛迴道:“選擇一個人就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你比你想象的更愛你的工作、你的老師。你還是很喜歡他是不是,你今晚都在談他。”


    鍾奕逃避他的目光,笑。


    他除了曹文真的什麽都沒有啊……


    無所謂,反正今晚還有酒。


    他們一起喝光了那瓶葡萄酒,又拿來了威士忌。到後來,連威士忌都喝光了。酒瓶倒了一地,喝得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痛苦。身上散發的酒氣都把人給泡軟了泡酥了,鍾奕用臉蹭著沙發,趴在上麵近乎哭泣的哽咽:“老師,抱抱,抱抱我……”


    薛迴看著這個一向冷靜自持的青年突然哭得像個孩子,那麽可憐又無助。


    第四十一章


    曹文在房間裏抽煙,雖然等,也是心甘情願的,心裏模模糊糊的快樂。煙霧繚繚繞繞間他想,人來了,先要抱著親個嘴。他好多天沒有抱抱他了,好多天沒有親親他了,真是想。不讓親,就哄一哄,哄到能親能抱了為止。他們總是這樣,好一時,又壞一時,好的時候很好,壞的時候又很壞,導致他的心也起起伏伏,被吊著,又像是過山車,總沒有消停的時候。每次近他身,也總是驚天動地的,餓狼一般,要都要不夠。曹文在一片迷霧裏肖想著愛人的身體,露出一個迷離的笑容。


    張博說人沒找到的時候,曹文有些晃神,大概是生氣了,鬧別扭不肯來。給他打個電話,電話也打不通。曹文瞪了他一眼,張博苦笑,他也很無奈啊,跑遍了整個片場,也沒看到那祖宗的身影。還是誰的祖宗誰自己找吧。曹文罵他:把保溫盒給我帶上!張博屁顛屁顛地抱著跑了。


    喝醉酒的人軟綿綿的,和往常不大一樣,粘人得很。扒著人就往身上蹭,薛迴撈著青年的腰,鍾奕人都撲在他懷裏,勾著他的脖頸,像小孩一樣一個勁地叫老師。老師、老師,又酥又軟的叫法,透著一股憨態。薛迴被他又扭又蹭纏得沒法,完全就是粘牙的糖,還化成了糖水,淋淋漓漓沾你一身。薛迴拍拍他的臉:“鍾奕?”


    青年也看不出醉了還是沒醉,兩隻大眼睛清清明明地看著他:“老師……”


    醉了。


    “我扶你去房間睡。”


    “我不想睡——”鍾奕天真地看著他:“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愛我吧好不好?”


    薛迴捂著他的眼睛,怕再被他看下去,自己就忍不住了。果然紅酒和白酒是不能混喝的。不知道曹文怎麽把人養的,酒量這麽差,早知道他沾沾杯就會醉,說什麽都不會讓他喝的。


    但人在外麵怎麽都不行,夜裏冷,怕他感冒。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客房,鍾奕又鬧了,非要迴家。薛迴勸他:“在這住一晚吧。”


    鍾奕扒著床往下爬:“不,我要迴家……”


    還沒說完,哇地一聲,喝下去的酒全吐了出來。掏心掏肺的難過,薛迴緊張地又是遞水又是擦臉,折騰了大半夜。後來又吐了幾次,就這樣鍾奕還是鬧著迴家。


    大夜戲,各部門都在緊張運轉,曹文很忙,穿梭在無數人中間,什麽都要管。燈不好,鏡頭不好,那邊的火還沒點起來,船呢,船運過來沒有?演員們都等著,等著無聊了坐在角落擠成一團,開開玩笑,現場一片紛亂。導演自己也是演員,被化妝師按著補妝,還在對著大喇叭喊話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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