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紅衛兵到底是什麽“兵種”


    出生那年,正是中國最瘋狂的年代,祖國江山到處一片紅。所以,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紅小兵”和“紅衛兵”了。


    那個年代,還是很講究成分的年代,農村的家庭成分分為貧農、中農、下中農、富農和地主家庭。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很想當一名紅小兵,感覺紅領巾係在脖子上,那叫一個威風啊!但媽媽告訴我:“你要到了上學的時候,才有可能當紅小兵。況且,因為你爺爺當時在街上有生意,所以我們家是下中農成份,你基本上是當不了紅小兵的。”


    那時候,貧農家庭是“最吃香”的。貧民家庭的孩子,在入學、“升遷”紅小兵和班幹部時是重點人選,至於其他成分的孩子就要“靠邊站”了。而家庭成分是地主的孩子,則是什麽都甭考慮,在學校裏不挨批鬥就算“燒高香”了。


    為了媽媽那句話,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但難過之後,也就更加羨慕那些紅小兵和紅衛兵。


    幾歲的時候,生產隊興起了一個辦法:每天早上收集社員們家裏尿盆裏的尿,收集起來後由社員專門挑到地裏,澆灌生產隊的莊稼。這個很土的辦法,在當時也是一種有效解決生產隊沒有化肥、土雜肥不足的好辦法。


    每天早上,就有紅衛兵站在村裏的主街上,拿著一個鐵皮喇叭喊著。


    聽見紅衛兵的喊聲,家家戶戶的老娘們就端著自家的瓦尿盆,到紅衛兵那裏繳尿。由生產隊裏的“資深人士”,先查看下尿盆裏有多少尿、有沒有兌水?之後,才喊老娘們倒在一個大桶裏,然後給上一盒或者兩盒火柴。


    那些“驗尿人士”也稱得上是“土專家”了。隻是搭眼一看,就能知道哪家的尿盆裏兌了水,哪些是“原尿”?他在分配火柴時,也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分配。有些自己在尿盆裏兌了水的老娘們,本來是想著兌點水多領一盒火柴,但最後雖然隻給了一盒火柴,也低著頭抓緊走了。此後,這老娘們就不敢在尿盆上玩小心眼。


    當時,火柴的價格是2分錢一盒,2毛錢一包,一包裏有10盒火柴。


    那年頭,最實惠的東西也就是火柴。


    在生產隊勞動一年,不管人多人少,頂多就是分點口糧和老棉油,錢是絕對分不到的。沒有錢,就買不到火柴、鹽巴之類必須的生活品。


    所以,通常農村裏有兩個辦法獲取這些必須的廉價生活品。


    一是等著走村串戶收破爛的來了,在旮旯或者牆角找一些鞋幫子都破掉了或者張開大嘴不能再穿的破鞋子。一大堆的破鞋子,才跟貨郎換上一兩盒火柴。所以,那時候孩子們想玩火,家長最先擔心的倒不是燒著什麽東西,而是擔心火柴被玩沒了,晚上連燈都點不亮。


    有一些老人們,抽旱煙甚至使用的還是很古舊的火鐮。“喀嚓,喀嚓”地打上半天,煙管裏才能冒出一股青煙。


    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在生產隊裏加班勞動啥的,生產隊裏作為獎勵,也會獎勵幾盒火柴給社員。


    那時候,一瓦盆尿能換迴來一兩盒火柴,多少也能解決點家裏的生活困難。


    紅衛兵們除了早上用喇叭喊著收尿,晚上還會在街上宣傳一些毛主席語錄。那年頭,所有的課本、作業本、印刷品甚至衣服上,到處都能看見他老人家的語錄。


    一身綠衣服,胳膊上套著個紅袖箍,寫著“紅衛兵”三個字,再加上一頂綠帽子,就是那時候紅衛兵的經典造型了。


    那時候,這個造型是小夥子裏最帥的打扮。隻要是紅衛兵,哪怕再醜的小夥子都能找到媳婦。所以,誰家裏要是有個紅衛兵,就像家裏有個吃國糧的一樣吃香。


    那時候的晚上,孩子們更是沒地方去,就一群野馬似地順著胡同瘋跑或者到處跑著捉迷藏。跑累了,就去看紅衛兵用鐵皮喇叭喊毛主席語錄。


    那些紅衛兵還很煽情,有時候會鼓動圍在周圍的孩子們跟他一起喊。那時候,我都傻乎乎地跟著振臂高唿過不少語錄呢!如果其中再有個女紅衛兵的時候,不但孩子們會跟著喊,就連一些“心懷叵測”的半大小子們也會跟著起哄。


    最能體現紅衛兵價值的地方,還是在村裏召開批鬥會的時候。


    當時,村裏還不時會召開一些批鬥會,將批鬥對象掛上紙牌子,跪在主席台的前麵,大家就曆數被批鬥對象的“罪狀”。人人一副苦大仇深的形象,恨不得要生吞活剝了被批鬥對象。


    這時候,跳得最高的就是這些紅衛兵了。時不時地在別人發言中間,就會振臂一唿,然後周圍就是一片參差不齊地唿喊聲,頓時將正在打盹的社員們嚇個愣怔,連瞌睡都嚇醒了。


    那時候,經常琢磨“紅衛兵”到底是什麽“兵種”?他們既不是部隊的“兵”,也不是警察那樣的“兵”,甚至連民兵那樣的“兵”也不是,那他們到底應該算是“哪個序列”的“兵”呢?


    想不明白,就去問媽媽。媽媽懂得很多東西,在我開蒙之前,是我的第一任“老師”。


    比如,農村裏經常說缺心眼的是“半吊子”、“二百五”。我就不明白,“半吊子”和“二百五”是兩個詞,咋就表達了一樣的意思。


    媽媽就解釋,古代的時候,人們用的“錢”是銅錢,就是我們孩子們玩的製錢。那時候,一枚銅錢稱為“一文”,500枚銅錢串在一起就是一吊錢。半吊錢就是二百五十枚銅錢,也就是二百五。所以,農村裏說人缺心眼、不夠數的時候,就說是“二百五”或者“半吊子”。


    這個困擾了我很長時間的問題,被媽媽這兩句話就說明白了。所以,當我不明白“紅衛兵”到底應該是什麽“兵種”的時候,就去問媽媽。


    媽媽楞了半天,拍了下我的頭,說:“你的小腦瓜裏咋會想出這麽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刨根問底地問,媽媽吭哧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好迴答:“‘紅衛兵’……哪個兵種的‘兵’都不是,是歸毛主席直接管理的‘兵’。”


    我繼續問:“那‘紅小兵’呢?”媽媽被問窘了,胡亂迴答著:“‘紅衛兵’和‘紅小兵’都是歸毛主席直接管理的‘兵’。”我說:“等我當了‘紅小兵’,是不是就可以見到毛主席了?”


    媽媽被問急了,說:“不帶你這樣問的,打破砂鍋問到底,都沒你這樣問的。”轉身要去燒火做飯,見我還拉著她的衣角,就有點“氣急敗壞”地說:“等你爸爸迴來,問他吧。”


    隔了幾天,等爸爸迴來,再去問他。爸爸也楞了,半天才笑著說:“我也不知道,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摸著自己的小腦瓜,就盼著自己早日長大點,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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