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岱自己從未開創宗門,他留下的靈根修法也算不上道統傳承,自然沒有體會過創立宗門基業的艱難,更何況飛升超脫之後,仙家對凡塵俗世的種種念頭都淡了,郭岱也不例外。.25shu.


    “道陵天師的後人我也有所了解。”關尹子說道:“除了其中一支分家與神君的世間後人走得比較近,其他族裔人丁散落,連五雷天心正法都散佚大半,剩下些不入流的拘役鬼魅術,甚至被世俗凡夫將天師世族、符籙宗傳視為捉鬼驅邪的道。”


    敖青則麵露笑意說道:“關尹子,我記得你也有傳人的吧?結果如何呢?”


    “我飛升之後沒個一兩百年,他們就淪為向諸侯獻媚的方士之流,後來更在祖龍麵前賣弄神通,結果被一並坑殺。”關尹子說這話時,沒有半點遺憾,繼續言道:“至於我在樓觀台留下的寶笈,也被一些行遊散修所獲,可惜依舊作為向權貴賣弄顯耀的手段,無非作為仕途上的終南捷徑。


    要知道,那時日還未封天,仙佛顯聖塵寰,各展神通涉足廟堂江湖,紅塵內外自然多得是這類術士之流。”


    “你的傳人弟子如此,就不打算下界教訓他們嗎?”郭岱問道。


    “無緣之輩,值得我們去費心思嗎?”關尹子笑道:“郭岱,你已有通明法眼,若見凡人,能一眼看透他們的所欲所求,一念明晰他們所思所想。我不否認世人能通過自覺修行矯正陋習秉性。但有的人就是無緣此道,給他們以仙家妙法,他們隻會將其視作晉身登階的手段工具,而不是求道門徑。”


    郭岱聽見這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當初的瀝鋒會和一眾靈根修士不就是如此嗎?他們自己都不指望一世修行有長生駐世的成就,隻是借神通法力之用,更多貪占獲取,雖有修為,實為凡俗。


    其實由此也能看出道陵天師與關尹子的差別,郭岱不敢說他們誰的修為境界更高,但各自願心求證是不同的。


    道陵天師的世間傳承凋敝零落,而要重振複興十分不易。如果眼下有另一個輪回世間,一切不斷從頭演化,種種機緣玄妙難測,未嚐不能另開道統傳承,接引弟子飛升至天庭,也能壯大仙界氣象。


    所以這才是道陵天師出借開天禦曆符的真正用意,雖然玄黃仙界還不完全是一個輪回世間,但作為道陵天師靈台造化之功的一部分,開天禦曆符不斷化轉造化玄理,以此為引,這也是道陵天師能夠斬出化身進入玄黃仙界的前提。


    而道陵天師化身道陵君,留下羅霄宗一門道統,曆代掌門皆證長生駐世,足可證明道陵天師已然印證世間法極致,羅霄宗正傳道法應該就是一條沒有偏差的正路,隻是差最後飛升一步。


    道陵君主動飛升,這道化身卻被斬滅無存,可見素女元君的造化之功未臻圓滿。可如今郭岱能夠來到天庭,他的靈台造化中不僅帶回了開天禦曆符,而且還有玄黃仙界的經曆知見,他如果能留在天庭,其實也算是天庭的福緣,對郭岱本人自然也大有好處。


    所以在場三位金仙之中,道陵天師其實是最希望郭岱成為天庭仙家的,甚至打算將開天禦曆符賜給郭岱。從傳承緣法論,郭岱曾修習羅霄道法,自然也算是道陵天師的傳人。


    至於關尹子,郭岱則有些看不透他,因為到現在郭岱也不知道洞燭明燈原本是怎樣的法器。身在大夢之世時,郭岱並不覺得洞燭明燈器型有過被刻意扭曲的痕跡,就連關函穀的化身也不覺得此器有異。


    顯然這件仙家法寶在素女元君手上時,便已是洞燭明燈,具體應該是素女元君的神通變化。


    郭岱當初在函穀關時,是感應到那處金仙洞府的造化玄理與洞燭明燈有相通之處,因而才能將法器化現而出。


    而這種化現法器的舉動,本身等同於重新煉器,並且是將自我靈台造化的一部分斬出,同時令其變成徹底獨立的存在,是一件無主的法器。


    八件仙家法寶中,郭岱用得最多的應該就是洞燭明燈了,所以他一來到天庭便重現此器,雖然有些莽撞,其實也是為了印證自己的修行。


    可關尹子也看出來了,郭岱如此煉器,幾乎可以說是在自損靈台造化。因為八件仙家法寶在脫離玄黃仙界後,融入郭岱靈台造化,相當於是變成郭岱修行根基的一部分,如今要重新斬出,並且還給別的仙家,幾乎就是在要郭岱的“命”。


    如今郭岱已經飛升超脫,當然沒有輪回生死,但不死不滅也有可能會殞落,要是各路仙家強行奪器,將郭岱仙家修行徹底打滅也不是不可能的。


    關尹子顯然不願看見這個情況,所以陪他一起來到泛波宇航,也算是在勸阻敖青。


    “我一時半會兒還真不能將真龍髓重現。”郭岱言道:“這件法器我了解甚少,其中眾生演化之理我參悟不透,還請敖青前輩為我講解。”


    敖青本來臉色帶著三分倨傲,也好似不太樂意邀請郭岱來到泛波宇航,如今看見郭岱主動向自己求教,稍稍收斂脾性,夜海夫人也在一旁用手肘輕輕頂了頂,輕聲說道:


    “人家既然問了,你就跟他說說唄。我瞧這孩子也不知道當年那樁舊事。”


    敖青放下七彩旋螺盞,身形不動,卻緩緩展開靈台法力,一股磅礴威壓朝著迎麵襲來,與之一同的還有夜海夫人的法力,聽敖青問道:“郭岱,我且問你,你看得出我們夫妻是何種生靈物類修煉成仙嗎?”


    郭岱麵對著威壓逼迫,一開始靈台神識幾乎要渙散,陷入封閉自守,好不容易才強行守住,並且不斷運轉靈台造化,好像要將這狂潮怒濤般的威壓吞納消化。


    這是一種源自幽邃深海的意境,郭岱好似聽見了某種玄奧難言的長鳴,郭岱迎著這股威壓,說道:“具體物類名稱我不知曉,但應是海中生靈,且體型龐大。而夜海夫人……是我前所未見的生靈,好像、好像有八條觸須。”


    “哎呀,真是討厭!”夜海夫人打趣道,連忙收斂法力,而她那裙擺下,好像真的有幾條觸須連忙纏卷收起。


    關尹子嘖嘖稱奇道:“居然是抹香鯨和大章魚?你們兩族在深海不是死敵嗎?”


    夜海夫人就像喝醉酒似的,臉色緋紅道:“我與我家夫君算是不打不相識嘛。”


    敖青對郭岱說道:“真龍髓在你手上,我再問你,生靈物類是如何演化?是強者生存,還是適者生存?”


    郭岱皺起了眉頭,說道:“若寬泛而言,應是適者生存。”


    關尹子笑了,說道:“郭岱,你中計了。敖青給你兩個選項,你不一定非要從中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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