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是如此諷刺,就像長久以來的矜持,能對沈晨東批判的理由,都輕而易舉被攻陷,扔在地上任由揉圓搓扁。


    淚流盡了,我麵無表情的擦幹露水,走了出去,最後站在臥室門口,看見沈晨東戴了副金絲眼鏡,在翻閱本財經雜誌。而床頭櫃上多了杯熱牛奶,許不確定我口味,所以旁邊單另放著幾粒方糖。


    我感到有些冷了,咬著下唇,迴到被窩,徑直望著空無一物的角落;他抬起藍眸看我,也沒發出半點聲音。那便像是無形中壓著塊石頭,每個眼神,每個動作裏硬忍著的無聲話語,都比任何情感的宣泄,讓彼此更壓抑百倍。


    “我不會傷害你。”他突然這樣蹙眉說道,側過臉來。輕輕抬起我的下顎:“你好像很怕我,又發洪災?”


    我怔了下,笑的生硬而嘲諷:“水聲太大而已,我這種普通女人,攀上了喬先生您的床,哪兒還有資格哭呢?”


    “柳月茹!”他啪的合上書本,凝視著我。表情不苟言笑:“記著,也許你是出身平凡,但你對我而言一點也不普通!”


    空間,再次變得粘稠,我心裏默默的哀傷,最後悄然側過身去,不叫他看見那笑容裏的脆弱:“別想太多,喬先生,誰又在乎呢?”


    “我在乎!”他連同被子,將我摟進懷裏,越抱越緊,擠壓的我眼淚都掉出來:“我隻想讓你明白,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控製不了自己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有了必須占有你的理由。”


    他微微鬆開來,讓我哭個痛快,卻又依偎的越來越緊,夢囈般話語,仿佛起誓般莊嚴,就縈繞耳邊,在夢中還不散。


    “也許你覺得我霸道,但你不知道我多想擁有你。”


    “我喜歡你。柳月茹。我要你此生此世,都隻做我的女人。”


    -------------


    早晨我醒來,他已不在了。


    金橙色的晨光,由窗口舒緩的投注在床單上,讓整個房間都像暮色中的烏托邦有些暖融融,這大抵是百來處別墅裏采光最好的一套。


    我抱著枕頭,屈起膝蓋靠著床頭發呆,我想抽自己幾耳光,為何床側屬於他的味道沒叫自己排斥,反而感到安心?


    這是我自婚變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晚,大抵就是因為這味道。


    “柳小姐。”忽的,戴著手套的保姆阿姨站在門口,麵含恭敬:“您起來了?我待會就把早餐給您拿過來。這裏有張喬先生給您的字條,他說您看過後要不同意,也一定等他從公司迴來,親自送您。”


    字條…


    我恍惚的說了聲謝謝,從她手裏接過那張龍飛鳳舞的顏體字條,視線看進去的時候,就像心髒遭到撞擊,我單手捂住嘴巴,淚光卻已在眼眶打轉。


    “留在北城,我養你。”


    短且七字,從嘴巴裏說出來都不用兩秒,卻像沉重的釘子,一顆顆敲進我心底。時因為感覺受到他無心的侮辱嗎?還是從沒想過他這樣的男人會為自己許下諾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能再錯了…


    “柳小姐?先生讓你留下啊,柳小姐??”


    我稍作洗漱,穿好衣服。匆匆的離開了這棟別墅。原本是最應當的事,可不知為何,走到街尾,迴頭去看那棟別墅,看那個房間,心裏麵,就像是空了一塊…


    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晌午,我看到手機裏有近百個未接,全是沈晨東的。大抵淩晨三點的時候,他發了條短信,說他已經迴去。看著那寥寥幾個字,我心裏很難受,因為好像能看見他在機場苦等時的臉色有多蒼白;但彼時,卻又覺得。也沒有什麽可難受--至少對他。


    如果他沒出軌我們何以會走到這個地步?我已經告訴他,我肯定要離婚,而就在昨晚,他妹妹差點撞死我!而婆婆沒給她錢的話她怎麽來到北城,還租的上車?


    這對蛇蠍心腸的母女!


    下午兩點,我迴到了海城,本以為她們會做賊心虛,至少要給我些消停日子了。可沒曾想剛迴到出租屋屁股還沒坐熱,瘟神,便又催上門了。


    接到媽媽電話後,我馬不停蹄趕到了整個海省最有名望的尚泉寺。爸年年都來閉齋禪修,跟僧人關係都很不錯,可此時此刻,卻被一大幫遊客眼神鄙夷的包圍著。


    “月月啊。你可算來了!”媽站在人群外圍,顯然已哭過了,眼眶紅腫的將我扯過去:“你說這成天天鬧得,日子可怎麽過啊!”


    “怎麽了媽,你快跟我說啊?”


    “說什麽說呀!這不周末?我跟你爸一大早來上香,結果剛從山上下來就被你婆婆給截住了!她啊,可還從他們鄉下叫了幾個流氓親戚,對你爸撕來扯去的,要不是晨東趕過來給攆走了,就你爸那急脾氣,指不定出啥事兒呢!”


    什麽???


    她還雇親戚,還想打我爸??


    一口氣結結實實堵在嗓子眼裏,跟自己單獨受氣時不同,是完全要炸開來了!


    我瞥了眼不遠處的爭執不休。撥開人群便擠了進去,看見沈曉曉正指著爸爸鼻子罵,想也沒想,衝過去一腳就踢在了她背上。


    “你們還敢打我爸!”我猛地將臉上已有些淤青、氣的說不出話來的爸爸抱進懷裏,迴過頭去,眼眶裏水光彌漫的怨恨:“你們還要不要臉!”


    “尤其是你沈曉曉,你開車想撞死我,這麽大件事,我都還在考慮要不要你負責,你反倒得寸進尺了?你以為大馬路上沒監控頭嗎?你以為租車行沒有租車記錄嗎!你現在是想要我怎樣啊?啊??”咬牙切齒的狠搡她一把:“是不是要我報警抓你?說話!”


    沈曉曉原本還想還擊,聽到這話,整張臉卻都是青了,躲閃退縮著不敢出聲;婆婆火冒三丈的衝上來,使勁推開我。


    “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血口噴人!是誰得寸進尺啊柳月茹?你告訴我啊!你個騷窟窿裏養大的騷貓,偷腥都偷到北城去了、都偷到電視上去了!你可真可以,千人騎萬人睡的爛貨!”


    說著,她一把便將手機塞進我懷裏,然後一屁股坐倒在地,照舊的哭訴他家沈晨東娶了我有多麽不幸;我望著那手機裏播放的畫麵,整張臉,去都是慘白了、


    “喬沝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這樣洪亮的呐喊傳出時,叫我下意識就將手機給關機了,忐忑不安的摁在懷裏;迴頭看去,有了“罪證”的婆婆卻是愈發理直氣壯了,哭完之後,她翻起來便撕住爸爸衣領子,問他怎麽教的孩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又將那破嘴對向媽媽,罵她在山區教出來的孩子,全會是我這樣的敗類。


    啪~的一聲…


    當她控製不了情緒,撕著了我媽媽的領口時,脖子也便猛地意外,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我盯著自己因為太用力都被抽紅的巴掌,攥了攥。咬牙切齒:“沈紅娟,一直說我打你我打你,現在我真抽你了,心滿意足了?啊??”


    ”哎呦!這、這真沒法活了!都來看啊,破爛騷貨打婆婆了~“


    ”對,我就是打你了,怎麽了!”我壓抑不住情緒的嘶喊道。掃了眼四周遊客眼中的鄙夷,我抿抿唇,忽的撥開他們朝路畔走去。那裏停著沈晨東的白色suv,他就坐在裏麵,一直對這裏靜靜看著,甚至就連我打倒他媽時,也沒有過多反應,整個人,好像都麻木了…


    我知道他為什麽麻木,那讓我心裏難受、負罪。但攥了攥拳,我還是低聲道:“沈晨東,你把你媽跟你妹帶迴去!已經鬧夠了吧?都對我爸動手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沈晨東沒吱聲,用那種暮氣沉沉的眼神看著我。整個人都顯得疲倦、無神。他腮幫子鼓了鼓,用手掌稍微將下巴支起來點,淡淡道:“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什麽?”


    “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給我機會,對不對?”


    這樣聲線沙啞的追問,叫我低了頭,說不出話來;他死寂的眼底。光卻越來越亮,他的拳頭一點一絲的攥緊,連腮幫都緊繃起來,最後近乎咆哮的嘶吼:“柳月茹,柳月茹!你擦亮你的眼睛,看清你麵前每一個身影,哪一個才是在你身邊永遠不消失的那個?是我。是我!不是他!!”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把你全部的絕情與苛刻,都隻用來對付我一個!”頓了下,他語氣驟然虛弱,甚至帶著幾分哭腔:“就是因為,我愛你嗎…”


    我喉頭一凝,無心再跟他糾纏這個答案永遠不能一致的問題,壓低了聲音道:“我再說一遍,沈晨東,你把你媽跟你妹帶迴去,任何事,迴去再說,不要逼我…你們沒資格逼我!”


    “你跟他睡了嗎?”


    緊隨著我的話尾,這從昨夜起就一直揪著我心口的問題,他就這樣問了出來。


    好像空氣,都變成了一種負擔,我呆呆站在車窗前麵,嘴好似縫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沈晨東觀察者,審視著,最後眼底的光瞬間全部暗淡,他扯出來此生我見過他最生硬的微笑:“柳月茹…”


    “我對你,真失望。”


    花落,他將車窗浮起,車開到人群中間,簡短說了幾句,便載著麵色不甘的婆婆跟沈曉曉去了。我呆愣在原地,心裏就像打翻了調料瓶一樣,五味具雜。


    “月月,雖說他媽跟他妹本就不是好東西,但你、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呢??”媽將爸摻到樹下後,一把將我扯了過去:“你是不是欠人阿東一個道歉?”


    道歉?


    “我憑什麽要跟他道歉??”


    他都縱容他媽跟沈曉曉對我,迫害幾次了?甚至兩次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呢,我甚至到現在也不敢將他出軌的任何內容透露出去,我不想毀了他後半輩子。


    可我要說出去了,是誰身敗名裂?


    ----


    將媽送迴家裏,將爸帶去丹丹那裏開完跌打藥。我便黯然的迴去出租屋,想抓緊為明天的公務做好準備。在車上,我收到了沈晨東的短信,他什麽也沒多講,隻叫我後天帶上爸媽,去他家裏談談。


    雖然他沒挑明,但我知道,這一次,他真的斷念了,他要正式的,跟我談判離婚。


    我沒盯著那條短信看很久,就收起來了,腦子裏顧忌的,也更少。興許是人心浸泡在痛苦裏太久,真的會變冷漠吧。


    快離吧,趕快離吧,我再也受不了,這種名存實亡的苟且了。


    迴到出租屋裏,我剛洗完手腳,要喝杯咖啡開始備案,門便被敲響了。這該死的門,也沒個貓眼,十一點的午夜,又在郊區,我壓根就沒想去開。


    可我不開,他便一直敲著,問也沒迴應,大有我不開門,他就不走的氣勢。


    沒有辦法,我隻能將鏈鎖扣起來,然後打開了門鎖,手裏還拿著丹丹給我那根擀麵杖;可剛將門推開條縫子,一看見那個男人隱在黑暗裏,似笑非笑英俊的臉龐,我便碩~一聲,又要將門死死的磕住。


    “淘氣。”他鋥黑的尖頭皮鞋卻已經介在門縫之間,大手伸進來,沒急著推開,而是輕輕撫摸著我慘白的臉頰。


    居高臨下的俯瞰,雖然嘴角噙抹笑意,聲線卻無比的低沉:“月兒。”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我的話當耳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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