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口氣,牽強的笑道:“我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喬先生,十六號領完工資就辭職,您還記得嗎?”


    喬沝華沒有迴應,澈藍的眸子直盯著我;汪主席喝了口茶,百思不得其解道:“你這是幹什麽啊柳助理?我之前沒關注過你,不過最近幾天卻經常能在喬總這看到你策劃的案子,做的都很不錯啊?幾乎可以說是學到蔡經理九成真傳了。前不久又剛剛提拔到組長的位置,所以你是對薪資或工作環境有什麽不滿嗎?”


    “沒有的汪主席。隻是,個人原因…”這樣漫不經心的解釋著,我再也不敢跟喬沝華僵持下去,抿抿唇扭身便走。


    “站住。”卻停在他在背後愈發冷冽的命令。


    “月兒,我早晨說過的話,現在依舊算數,你走出這扇門,我再不找你。”他將雪茄碾滅在煙灰剛裏,沉靜的凝視著我:“你自己選擇。”


    選擇…


    他終於肯真正的遷就我,遵從我一次意願了嗎?


    可為何心裏麵,反而是酸酸的。


    苦澀的笑了笑,我什麽也沒說,推開門走了。


    -------


    “月月,你是瘋了嗎!”剛出公司,邢丹便忍不住蹙眉:“不是說好了,放下介懷,遵從自己的意願?就算你中途改主意,也不用辭職這麽誇張吧!你可在嘉業幹五年了,好不容易升到組長,月薪過萬!這下放棄了,以後怎麽辦啊…”


    “夠了!”我有些難受的捂住胸口,壓低了聲線:“丹丹,你知不知道從你跟我說完那些話起,一個問題就塞進了我腦袋裏,都快把我逼瘋了!”


    “啊??什、什麽問題啊?有這麽誇張嗎?”


    “一點也不誇張。”我黯然的看向天空。那幾片罩在自己頭頂烏壓壓的雲:“我在想,沈曉曉跟她哥出軌的時候…是不是也跟我們想的一樣?”


    “可惡的不給她付房貸首付的嫂子、自己的理直氣壯、一堵紙糊的圍牆!”


    一下子,丹丹也啞巴了似得說不出話來,默了半天,才黯然的垂下了腦袋。我苦澀的笑了笑,攬住她的脖頸親了親:“沒事兒的丹丹,人不是做任何事都要去選擇最想要的那個意願的,選擇理智,往往是選擇為長久考慮。至於辭職…的確有點不甘心,但幸在能夠斷棄這段不應該的往來,也沒什麽大不了。”


    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了。


    “工作再找嘛,有本事,不怕…”


    本來是叫她來為自己壯膽,到頭來反而成了自己安慰她。我們走到路畔的時候,一輛黑色邁凱倫突然鳴了兩聲喇叭,我有些驚訝望著車裏的男人,猶豫會兒,讓丹丹先走,然後走了過去。


    “裴老板,您…”


    “上車吧。”裴焱手搭著車窗彈了彈煙灰。闔住了眼睛:“我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找我幹什麽?


    這樣思索著,我鑽進了車裏,裴焱休息會後,從懷裏掏出疊牛皮封遞給我。


    “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收取的傭金。你幫我交給喬先生,順帶告訴他背後的金主,是離他最近的人,恕不能夠當做賠禮,代為一並擺平。”


    果然是林雅茜在搗鬼!


    這樣憤憤的想著,我困惑道:“可您為什麽不自己交給他呢?”


    裴焱笑了聲,他這次並沒戴著那頂高禮帽,我發現他耳尖頂的發際皮膚上紋著幾滴淚痕,靠近眉尾的位置也有道顏色很深的傷疤。但他五官特別硬朗,黑曜石般的眼睛淩厲到引人生畏,這些瑕疵,反而是助長了他那種陰暗冷酷的氣質。


    “因為不容。”


    “不容?”


    “我跟喬先生這樣的人,往往能一眼就辨別出對方內在是怎樣。他雍容不迫下,鋒芒畢露,我少言寡語。戾氣太深,不配合,則私下不見。”裴焱將煙蒂彈飛,音質很沙啞:“我們隻能以商會友。”


    我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推開門走了下去,裴焱皺了皺濃黑的眉峰,一言不發的驅車遠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看著塵土飛揚的轉角想道,很罕見有商人會拒絕跟與自己期待合作的對象交好,要麽因為自己底氣不足,要麽恰好相反。是對彼此合作自信到不需要多餘的情感交往。


    罷了,關我什麽事呢…


    我揚起了頭,仰望著喬沝華在九層辦公室的位置,一片光華璀璨的模糊,我卻好像能看見。他也正在深深的凝視著我。


    心裏突然那麽空虛與不舍,我將牛皮封交給保安交代幾句後,便匆匆的離去了。


    那之後,過去了五天,雖然拿著剛發的八千塊薪資並不吃緊,我卻心焦如炭。在節奏如此之快的大都市裏,哪怕是千萬富翁也坐吃山空不了多久,更何況我這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平民?


    我跟丹丹費勁了腦汁去搜尋適當的職位,可不是工資少公司小,就是專業不對口,難有作為。恍恍惚惚站在職介大廳被擠來擠去,我突然有種迴到五年前剛畢業的感覺,便猛地意識到,也許最怕找不到工作的不是迷惘脆弱的大學應屆生,而正是如今自己這般,經曆過歲月煎熬的過來人。


    擇業,最是不能將就,找不到適合的,最後我便聽從了丹丹的建議,先去他表哥開的酒吧哪裏,當了名服務生,一邊數著指頭度時間,一邊忙裏偷閑去關注那些用人單位的網絡信心。本以為熬過這樣一段重頭再來的時間,很快就能又迴到正軌,沒想到命運又給我的生活,開了個玩笑。


    那是第六天昏黃的下午,我正趴在吧台裏打瞌睡,丹丹的表哥走過來敲了敲桌麵:“小茹啊,別睡了,昂?這會兒人正多。三樓701包廂裏那客人不好招待,你比較漂亮,氣質也好,快去伺候伺候哈~”


    我尷尬的擦了擦嘴角的讒水,苦笑道:“大表哥。你就讓我睡會吧,我都幫小關小劉頂班站一天了。她倆剛睡醒,你讓他們去啊?喝個酒還挑什麽服務生~”


    “我去!就知道丹丹那死丫頭是叫你來坑我的,人家可是嘉業公司的鄭老板!上流階層,一次要了八瓶xo。有點要求怎麽了?”


    嘉業??


    鄭老板!??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還沒來及拒絕,大表哥已經不耐煩的走開了。


    我心慌了起來,怎麽會這麽巧在這裏把前老板給碰到??但心想自己走的時候都沒來及跟人打聲招唿,正好道個歉。便還是端起了桌上的果盤,走了上去。


    可越是靠近三樓,心底就愈是慌亂,盡管明知很不可能,我卻也特別害怕會遇到,那個男人…


    好不容易挪到了三樓,我顫巍巍推開了包廂木門,濃鬱的煙霧傳出來,頓時叫我心裏一沉。


    不僅因為這個聞得多了已經能辨別出來的味道,是鄭總也抽不起的75美元一支的丹麥國王雪茄。更因為這便是我腦海中,屬於喬沝華的味道。


    但那又怎樣…


    柳月茹,你在幹什麽?怎麽二十來歲的人連這點膽魄也沒有了!別說可能根本不是他,就算是,你好好一大活人。看見他還能不成活了嗎?


    心底打了半天鼓,我咬咬牙徹底的將門掀開來,可當看見那昏暗燈光下,在沙發上緊緊依偎著的兩個人影時,心裏還是感覺立馬漏了一下,就像血還是器髒之類特別重要的東西,一下子被掏空了。


    喬沝華就斜倚在沙發扶手上,他穿著蔚藍色西裝,笑容適度,五顏六色的彩燈,也驅不散他深邃的氣質。


    在他懷裏,還攬著另一個陌生的女人,我一眼就看出來是個大家閨秀,穿著淺綠色晚禮裙,五官很古典,笑起來就跟百合一般素淨優雅。


    對啊…


    我苦澀的笑起來,像喬沝華這樣屹立商界頂端,幾乎無所不能的男人,怎麽會真心喜愛上我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女子?也許在辭職的當時他就在內心咒罵了吧?一個剛離過婚的女人而已,糾纏了那麽久才搞到手。還把自己當寶貝,算什麽東西。


    我將果盤放下,腦袋垂得很低,留下啟瓶器轉身就走;一向視力不好還不戴眼鏡的鄭總,卻好死不死就逮到了我,驚疑道:“哎?怎麽這麽麵熟啊,這、這不是柳組長嗎??”


    喬沝華在跟身邊那女人談笑的臉龐一瞬就抬了起來,眸底的驚訝告訴我他的確不是為自己而來,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他微微蹙起了眉峰,審視我片刻,有些責怪的低冷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心裏一酸,很不願意被他看見自己的不堪,抿了抿唇,很小聲的道:“陪侍。”


    喬沝華重複了一遍陪侍,眸底閃過一絲微惱,旋即深吞口煙霧,噴出來時淡淡道:“那就留下來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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