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腦袋被錘子砸了一下,我半天也沒緩過神來。那老管家瞥了眼裴焱,將我扯向一邊。


    “老爺就在四樓202套房,麻煩小姐在晚宴結束前務必過來一趟,要不然老爺生氣,會很麻煩。”


    說完,他沒給我拒絕的時間便離開了,我卻依舊感到恍恍惚惚,還有些後怕。


    喬博淵何許人也?是我還就讀初中時,已在新聞報道中頻繁見到的地產大亨。很多曾今跟他打下手的人,如今都已是名徹一方的大人物。


    他早年走南闖北,把事業拓展到了歐洲去,是商界很多人都憧憬的權威,不過卻很少露麵。聽說10年得了場重病被轉院到佛羅裏達後,他就再也沒迴過北城,昌盛被全權交由喬沝華跟他夫人管理。


    這也是鮮見有人給喬沝華扣上縱跨汙名的原因,因為這些年昌盛並沒出現業績虧損,一直在節節攀高。涉及的產業。已經將地產、能源、運輸三大領域全部包攬。而也因此,這被世人看做了喬博淵最遠見的決舍,畢竟當年在喬沝華之上,還有很多資曆與經驗都更強大的長輩。


    現在讓我見他?如果這事換在兩個月前,我能興奮的暈過去!可如今,卻怕的直想瑟縮起來…


    他是不是,也看過那則視頻了?甚至知道的可能比林學政還要多!那我豈不是完蛋了…


    無名的恐懼將我籠住,隻能小口小口的抿著酒,分散注意,忽然看見一道影子,與自己的黑影相交疊。


    “你動作真快,嗯?可真是絕情。”


    我身子狠狠一震,沒有迴頭;喬沝華看見我發抖的手,皺了眉頭:“怎麽了?”


    我沒言語,看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父親也到場了,心裏覺得好奇;裴焱終止了與旁人的交談,側過臉來,酒杯高舉:“喬總,能在這裏碰到,不勝榮幸。”


    喬沝華勾起嘴角,與他碰了下,卻沒有喝,淡淡道:“哪裏,既然已經達成戰略合作,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許多事還需要裴老板這樣的本地龍頭多多照應。”


    “過謙了,喬總。”裴焱將杯中酒一抿而盡。凝望著不遠處的林雅茜道:“喬總初來海城,便訂下了與林副主席千金這般喜事,驚徹整個南三省與北域;現在,又高歌猛進正式進駐海城房地產,錦上添花,難怪一來,便搶足了我的風頭。”


    這話有些許敵意,喬沝華麵色古井無波,一直噙抹淡笑:“裴老板又何必妄自菲薄?為商者。自古隻有共贏才是最大勝利,想來不出多日,你我名諱都要在“龍邦商會”的麵前敗下陣來。我與雅茜燕爾新婚,你更不應該道賀麽?如果不是林政法出麵,我們全城開發的計劃就算資金再足,也會無限期的推遲。”


    裴焱頷了頷首,沙啞一笑:“喬總通透。”


    我後退了半步,就像這言語中充滿刀劍,把我給驚出了一身冷汗,裴焱顯然在暗示喬沝華,就算合作,也一山不容二虎;而喬沝華完全可以說,是毫不客氣的把這皮球給踢了迴去。


    “上次匆匆一別,有些遺憾,裴老板,這次可一定要喝個盡興。”


    沒事兒人似得,他倆又笑著對飲起來,我感到很不自然,想躲開點。沒想到迴頭就看見了林雅茜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嚇我一跳。


    “林小姐,你…”


    “咯咯,柳助理真可愛,我跟華哥都已經結婚了,可不該這樣叫了。”


    我臉頰一僵,明明不怎麽繞口,卻默了半晌,才牽強的笑道:“說得對,林“夫人”。”


    林雅茜嘴角不屑的勾了勾,親昵攬住喬沝華的肩膀道:“華哥,莫市長在四樓等你許久,可能有事要走,是不是去問候下?”


    莫?莫桑榆那個莫?


    心裏一陣黯然,他身邊的女人,果然沒一個不是地位尊貴,與我相去甚遠。


    “好。”喬沝華微微蹙眉,將酒杯放下,與我擦肩而過時,用僅能兩人聽見的聲音低沉道:“不準喝多。”


    怎麽,關心我有腎衰竭的病根?


    我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悵然失神,突然被兩隻指尖撚起了下顎,聽見林雅茜陰冷的笑道:“多巧致的一張小臉,雖然沒有出身名門的貴氣,收拾收拾,還是有人想要。”


    “可惜了。卻是髒得緊。”


    “林雅茜!”我一掌拍開,壓低了嗓音惱火道:“你夠了沒有?我都已經從奇虎辭職了,你還要我怎樣!”


    “你離沒離職,不是做賊心虛就是幹不下去,管我什麽事?”她一臉無辜的用紙巾擦了擦手指,然後很幹脆的丟進垃圾桶,好像我真的有多髒似得。


    “對了,聽說你去了焱盛?那可別怪我沒警告你,焱盛總裁裴焱可不是什麽普通人。你這小羊羔冒冒失失闖進去,小心最後連骨頭都不被吐出來。”


    我猛地感到後背一涼,迴頭看去,裴焱依舊靜靜抿著紅酒,眼神卻凝了層冰似得死寂一片。


    她不認識他?


    她不認識他??哈哈哈~


    心裏一動,我笑著問道:“林夫人,您這話怎麽解釋啊?我覺得裴老板沉穩內斂,挺好的啊?”


    林雅茜不屑的嘁了聲,微微蹙眉道:“他是好人,這世間就沒有好人,當年整個海城西誰不知道裴三炎的名頭?一炎灼平民百姓,二炎焚對手富紳,三炎連自己的親朋好友都不放過。就算是當年的很多大人物,都不敢輕易惹他!他幾乎無惡不作,在偏門撈到過億身價,這才藉此搖身一變當上了冠冕堂皇的老總。但可惜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現在手裏那些地皮,不還是跟老百姓搶過來的?”


    “你知道他耳朵上有幾滴紋身麽?”林雅茜壓低了聲音,在裴焱麵前一副怕被裴焱聽到的樣子:“那是在美國做交易時出了事情,四滴淚痕,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結果服刑一半就被人救了出去!現在加州還存著他的檔案…你說說,你跟他做事,是不是嫌命不夠?”


    我覺得好笑,後退半步,她不屑冷哼。嘀咕了聲真是鼠膽,便拉住了過往的客人笑道:“劉總,聽說今天裴總也來了啊?”


    “對啊對啊!嘖嘖,不愧是市長親自授命召開的喜事,裴老板跟喬總都來了,怎一個闊字了得!”


    “是嗎?”林雅茜更笑逐顏開,嫵媚道:“那您可得多幫我介紹介紹,華哥招唿客人去了,他不喜歡我對他的生意夥伴有過多了解。”


    “不用介紹啊,這不在這兒嗎?裴總,您沒跟林夫人打聲招唿啊?”


    哢嚓一聲,就想被雷給劈了一樣,林雅茜的笑臉,一下子變得跟石頭一般僵硬。手裏杯子直勾勾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沒事兒吧,林夫人?”我露出適度擔憂的笑容:“是不是一口氣說太多,有點兒貧血了啊?”


    林雅茜沒言語,脖子僵硬的扭轉半天。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迴過來。她斜睨著我,氣的咬牙切齒,最後拉起裙角便鑽進了人群裏。


    “好笑麽?”裴焱蹙眉望著她背影,沙啞道:“我真的有那麽可怕?”


    “說實話,我不在乎您過去裴老板,隻是您忍耐力也太強了,被那麽說,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還以為您會是特別的強勢。”


    “彼此。我也不曾知道你是個鬼靈精。”


    我尷尬的吐了吐舌,裴焱將視線移迴酒杯上,輕輕搖晃著道:“知道她的用意嗎?”


    用意…


    我蹙著眉,沉重的點了點頭。


    我又不傻,林雅茜怎會對我無事獻殷勤?她跟我揭裴焱的底,無非是想嚇唬我不要在焱盛工作,原因大抵就是裴焱她也不敢輕易招惹。


    她想整我,從婚禮那晚就開始了,包括之前威脅我退出奇虎。目的都不僅是要我遠離喬沝華,而是要報複我無所忌憚!


    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幸好我很快的找到焱盛這個避風港。


    “知道就好,還不算太笨,可以培養。”裴焱靜靜看著酒杯反光中自己耳朵的紋身,淡淡道:“我不管你跟她有什麽過節,海城不姓喬也不姓林,我姓裴的說了算,跟著我好好幹,看在晨東的麵子上,我也不會虧待你。”


    我嗯了聲,心裏卻不大舒服。為什麽要看沈晨東的麵子,以我個人的能力,拿不到一個職位嗎?要不是情況窘迫,我真不會考慮有他在的公司。


    相見不如不見,犯過情傷的人,彼此是對方最疼的那個傷口。


    ---


    不一會兒,整個大廳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我看見賓儀給所有人都發了叫牌,然後會場側麵陣陣騷動,出現了兩排大紅喜慶的腰鼓隊,還有人舞獅。


    他們扭腰擺臀的躥上會長正前方的看台,表演了一陣地方特色的舞蹈後,幕布便落了下來,再揭開時,戴著金絲眼鏡的司儀,已經站在了六張方桌的中央。


    每張桌麵上,都盛放著被紗布遮掩的玻璃櫃,又站著位婀娜多姿的禮儀小姐。一番客套後,紗布紛紛被掀開,正式展開了這晚慈善宴席的重頭戲拍賣。


    就這麽多達官顯貴到場的展會,別說古董,一隻貓食盆都能說成溥儀抽過的大煙缸給賣出去,短短不到二十分鍾,明崇禎壽山的觀音坐雕,李可染有待鑒定真假的萬山紅遍,商末代戰場遺跡開掘的土質陶勳,六七件兒東西,都被以最低四百萬,最高九百七十萬的價格交易了出去。我躲在後麵看著,覺得特別有趣,因為聽見旁邊有位老板一臉生無可戀的念叨著,“那坐雕是我的。”。


    我並不覺得詫異,因為他們都是來結交人脈、討好政府,而這裏的拍賣品,至少有一半就都是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有人覺得不舍得,把捐贈出去的東西買了迴來;有的人明知道是贗品,也掏出好幾百萬去買,買到後還一臉值得的模樣…現實得非常有意思。


    “您不拍嗎?”我有些疑惑看向坐在旁邊的裴焱:“我看您辦公室裏有副元代黃石翁的十八字箴言,還以為您挺喜歡把玩這些玩意。”


    “嗯?”裴焱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興趣:”你懂古董?”


    “勉強算個半吊子吧。”我苦笑道,爸沒少因為這個喜好跟媽吵架,小時候總能在他床墊底下搜尋到關於這些東西的書籍,看著看著也就懂了些。


    “那你幫我看看,那副雙子劍…銅鏽是否是醃製的?”


    雙子劍?


    我順著他下巴挑起的方向望去,正看見司儀單手扶著的那隻玻璃櫃,他微笑著道:“各位賓客真是大手筆,現在我們來介紹下一件藏品,這是我們海城某位老收藏家捐贈的兩柄秦代鴛鴦青銅劍,出自誰人之手,至今已是無跡可尋了。不過老收藏家說,這劍的鍛造與雕刻,都代表了當代最頂尖的工藝水品,取紋鴛鴦。應是贈予一對愛人。這劍,至今依然有能輕易戳穿木梁的鋒銳,如此看來,倒恰是對應了男女間恆古不變的真愛,如此美好的寓意,想來諸位老板都會不惜吝嗇,為心愛的女士所拍下。起價四十三萬,所有拍賣酬金,都會捐贈給海城的道路建設。”


    話落,原本熱鬧的會場,安靜了不少。


    這恐怕是這場拍賣會裏起拍價最低的物件了,又並非出自名家,也難怪別人興致淡淡。


    我非常苦澀的笑了笑:“裴老板,您是拿我當x光使啊?這一樣的青銅鏽都有醋泡與尿酸氧化,我哪兒能用肉眼看出它是不是贗造?還是別拍了吧,感覺不劃算。”


    不過寓意倒的確挺好的,古時鑄鴛鴦劍,就跟民國互贈情書無異,卻更多了層生離死別的風骨。有很多雙子劍都帶著彼此摯交的血與淚,就像楚霸王那柄破天,也染滿了虞姬的血。


    裴焱皺起了眉峰,手扶下顎沉默了會兒,不到三秒,他便舉起了牌子:“一百萬。”


    “一百萬??”


    整個會場,嘩然一片,一百萬在他們看來,隻是個數字。他們吃驚的是,裴老板怎麽會看上這麽件沒名沒姓的俗物?


    我同樣嚇了一跳:“裴總,您是不是加的太高了?”


    “高?”裴焱眼神不屑冰冷的道:“錢算什麽東西?我喜歡的事物,往往並不能用錢買到,我能買到的,就一定要歸我。”


    我砸了咂舌,正琢磨這劍有幾成可能是真,喬沝華突然開了嗆:“兩百萬。”


    他坐在最前列的那一排,單手握拳抵著嘴角。眼眸澈藍。林雅茜挽著他的胳膊,正臉色羞紅,咯咯嬌笑的說些什麽。


    是拍給她的?


    心情,忽而是有些失落了,我抿抿唇低下樂頭去;裴焱眼神有些焦躁起來,再次舉牌,沉聲道:“三百萬。”


    “嘖~大手筆啊,都不折個零頭。”


    會場裏麵,再度熱鬧了起來,還不等繼續喊價,有人突然從三樓跑了下來。


    他衝著司儀耳朵言語了幾句,司儀撓撓頭,有些苦悶笑道:“喬總,裴老板,城建局的張局長剛說了,這次拍賣,隻是為了海城建設奉出的善舉,您二位都是戰略中關鍵人物。切莫為此,傷了和氣。”


    “不必。”


    “不會。”


    喬沝華跟裴焱近乎異口同聲,隨即視線短暫接觸了一下,裴焱闔上眼皮,喬沝華則睨了眼我,才收迴視線。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物件也一樣。既然我跟裴老板都喜歡這個物件,一爭高下。又有何妨。”喬沝華翹起腿來,淡淡的舉了下牌子:“五百萬。”


    裴焱依舊閉眼:“六百萬。”


    喬沝麵不改色:“七百萬。”


    裴焱睜開眼來,略微皺眉:“再加兩百萬。”


    “天呐,九百萬!??對這物件而言,等於天價了呀。”


    “對啊,真的能不傷和氣嗎?”


    有人如此揣測的呢喃,我心情有些難受,他不是不愛林雅茜嗎?那為何還為給她添置這柄鴛鴦劍,與重要的合作夥伴針鋒相對?


    “九百萬…”短暫沉默後,喬沝華邪淩的勾起嘴角,澈藍眼眸深邃而狷狂:“買些零食是夠了。”


    “我出價一千萬,在這個價碼上裴老板加多少,我就跟多少,不設上限。”


    不設上限…


    因為這不僅再單純隻是競價,而隱隱有


    短短四字,令得全場一片嘩然,因為這不僅再單純隻是競價,而隱隱有要壓製裴焱的意味,看著他陰沉的臉色,我都懷疑他倆接下來可能要近百億的合作,會否就因為這小小拍賣會上產生的不悅而破滅了?


    可為什麽啊,喬沝華,你是在爭麵子,還是鬥氣?


    我擔憂的望向他那雙深邃澈藍的眼睛。裴焱是本來就中意這件東西,他呢?他生誰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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