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與縣試的流程差不多, 隻不過隻有通過縣試後的考生才有資格參加府試, 屬於“童試”的其中一關,府試通過後就可參加院試。


    參加府試的話, 報名、保結,與考試的場次、內容同縣試差異不大,但是保結的廩生要多一名。且在考生們進入考場時,官差們搜身的過程也嚴厲了許多。


    季澤與顧雲逸在天不亮的時候就排隊進了考場,這一迴他的運氣就沒那麽好了,他的號舍旁邊直接就是臭號。


    並且這五場都是挨著臭號考的。


    不過還好, 他有除臭劑在手,他不虛。


    季澤進入號舍時,留了個心眼,他沒將周圍的環境全部噴上一遍, 隻噴了自己埋頭答題的那小塊空間。一旦聞到味兒了,他就偷偷噴一下,除臭劑的效果還不錯, 噴一下也能堅持個把時辰。


    府試五場考試的順序與縣試一樣,都是帖經, 墨義, 經義, 策問, 詩賦。


    在策問這一場之前,雖說題的範圍變寬了,內容也更難了, 但是在季澤這麽幾年的知識積累下,他答題時照樣如魚得水。


    一直到策問這一場,有道題問的是與刑法有關的,且這種刑法可以說是刑法中的怪胎了,它就是“罰米法”。


    題是這樣的,“問:據《涼史·劉進傳》記載,劉‘複創罰米法,嚐忤瑾者,皆擿發輸邊。’朕以為此法妙哉……然朕甚憂……”


    看到這題時,季澤握筆的手一抖,差點將毛筆按在試卷上。


    這道壓軸題怎麽是以皇帝的口吻提問的?


    這不是殿試的策問題嗎!?怎麽府試就考了呢!?


    該不會是皇帝下達給知府大人們的任務吧??


    季澤一下子就謹慎了起來。


    他壓根沒看過什麽《涼史·劉進傳》,但是他知道“罰米法”啊,還好他平時野史看得多,不然這迴要栽了。


    所謂“罰米法”,就是指按照所犯罪的輕重,來定罰米的數量與輸送的遠近。


    也就是說罪犯除了要受罰外,還得把所罰的糧食送到朝廷所規定的邊境地方。


    而皇帝覺得前朝的這個刑法不錯,他想用在大周朝,將其加入《大周律》裏麵,但是又擔心惹得某些人不讚同。


    這裏的某些人,當然指的是一些牽涉到自身利益的貪官們了。


    皇帝認為士是四民之首,必須有良好的帶頭作用,才能提倡優良的道德風俗教化。他們華而不實,甚至囂張狡猾,豈不是浸潤教化還不到位嗎?


    推崇道德,罷黜奸邪,必須要勸勉與懲罰互用嗎?


    他覺得遠遠不夠,於是他想要加入這麽一種刑法在《大周律》中。


    於是皇帝說,朕也希望地方官多多勸教農桑,使百姓們盡力勞作,將荒蕪的土地都變得肥沃,有什麽辦法?但有些土地實在貧瘠的地方怎麽辦呢?還是需要用“罰米法”。然後皇帝問考生們怎麽看,有什麽見解?


    如果季澤沒看過“罰米法”的典故的話,肯定早就順著皇帝的心意對這刑法大讚特讚,像個傻白甜一樣十分推崇了。


    但是他偏偏看過,並且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這個刑法的由來實在算不上好。


    前朝時期,由於當時的涼朝皇帝不管朝政,才使得宦官專權達到了瘋魔的地步,而創造“罰米法”的劉進其實就是個宦官,他不僅幹涉國家政治,還試圖創造律法,而“罰米法”就是其中之一的刑法。


    並且這種刑法一般是用於那些與劉進有矛盾的人,越是為劉進所厭惡的人,所罰的米數量越多,而且輸送的地方越遠。他為了迫害異已,那些人不僅會被下詔獄,與此同時也會落得個傾家蕩產的下場。


    此外,最殘忍的是劉進還創立了枷法,大枷重達三百多斤,犯人過不了兩天就被折磨致死。


    這題表麵上皇帝是在問“罰米法”,而實則呢?


    他真的這麽推崇這個法子麽?


    季澤倒是覺得未必。


    他偷摸摸揣測了一下聖心,估計皇帝並不是擔心自己的臣子不同意,因為同不同意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嗎?


    季澤猜想,怕不是皇帝嫌惡極了涼朝的皇帝竟然讓宦官當道,而他又想有個能同“罰米法”一樣作用的刑法來約束文武百官,所以才出了這道題讓考生們自行發揮。


    倘若他答了“好”,那豈不是在讚同宦官當權!?


    倘若他答了“不好”,那就是與當今聖上作對咯?


    欸……


    理解完題意,季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想站起身來緩緩,捋一下思路,猛地一股屎尿味兒直往他鼻尖裏衝……


    自從有了係統出品的除臭劑,他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種刺鼻的“王霸之氣”了,好在他適應了農村的茅坑多年,現下還堅持得住。


    季澤趕緊用除臭劑噴了兩下,他站著的地方,空氣總算清新了許多。


    這才是府試啊,為何會有這麽傷腦筋的題呢?


    他果然還是太嫩,太自以為是了,小瞧了這些出題的人。


    季澤咬咬牙,把腦子裏的想法匯聚在一起理了理,既然皇帝“喜歡”這罰米法,他當然不能說它不好,但他可以找個作用與它相似的法子啊,比如將罪犯們的財產捐贈拍賣,以“善民”的名義送進國庫,再由皇帝出錢買米……


    這和直接抄家可不一樣,這理由多高大上啊。


    至於罪犯們,還是該咋地就咋地,流放之前或者死之前也算是做了迴好事兒了。


    他就說“罰米法”不可取,但是它的作用可以效仿,然後強烈譴責涼朝那些做壞事的宦官,再誇讚了一番皇帝的愛民如子之心……


    策問這一場考完後,出了考場的考生們又變成了耷拉著腦袋的小學雞。


    “周兄,你可知知道‘罰米法’?”有人垂頭喪氣的問道。


    對方沒好氣地說:“我哪知道?我又沒開始學律法!”


    “‘罰米法’我倒是知道,但是答完之後,心裏總有點怪異的感覺。”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應該聽先生的話將我們的《大周律》好好學一學了,欸。”


    “學也沒用,這刑法可不是我們大周朝創立的刑法。”


    “……”


    季澤對這一場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聽到大家都考的不好他就放心了。


    當季大根問他考得怎麽樣的時候,他隨口就道:“也還行。”


    他們家沒那一種“怕你撐不住不敢問你成績,問了你成績你就有壓力”的覺悟,反正該問問,該睡睡。


    季澤迴答完他爹,轉頭就對上了周圍考生們幽怨的目光。


    顧雲逸拍了拍季澤的肩膀,無奈笑道:“澤賢弟,還是低調點的好,不要被身旁的人的目光給殺死了。”


    季澤挑眉,“喲,看來雲逸兄也考得不錯了,精神頭還不錯。”都會學他說話了。


    顧雲逸無奈地笑了笑,他食用了辟穀丹,身體確實堅持得住,此刻頭不暈胸不悶,挺好的。


    “你還是快迴去沐浴吧,趕緊將身上的味道去除掉。”


    季澤:“……”嫌棄他挨著臭號?


    季大根與小武見他們倆一副放鬆的樣子,心下鬆了口氣,看來真的沒什麽問題。


    在客棧休息了一晚,待第二日成績出來,季澤與顧雲逸皆在榜上,他們心下才放輕鬆了些。


    明日就是最後一場了。


    第五場主要考詩賦,這可難不倒季澤,他將其他的題都做完了,才去做詩賦。


    這次是讓寫與“雲”有關的五言律詩。


    季澤唇角微微上揚,這個簡單,他打了個草稿,修修改改,最後定稿。


    “夏雲,勢能成嶽仞,頃刻長崔嵬……欲結暑宵雨,先聞江上雷。”


    到了申時,季澤便提早交卷,出了考場。


    “兒子,你出來了!”季大根見他出來,眼睛一亮,隨即迎上去道。


    等在外麵的小武也笑著道:“季公子。”


    季澤對他爹點了點頭,轉頭對正在望著考場方向的小武歉意地說:“小武哥,你待會兒與雲逸兄說一聲,我先迴客棧沐浴了。”


    小武忙道:“行,季公子你先迴去吧。”


    他實在難以忍受身上的怪味兒,與小武打了聲招唿,沒再等顧雲逸出來,便同他爹一起迴了客棧。


    考試的這五日考生的座位號都沒有變過,季澤隻好倒黴地與臭號做伴了五日,如今考完了,他也沒再想成績,早早地迴去洗澡吃飯,順便再補個覺。


    考完試的第二天早上,季澤精神抖擻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在係統商城裏兌換了畫筆,宣紙,顏料。


    是的,沒錯,他要賣畫掙錢了。


    季澤垂眸思索,畫什麽好呢?畫什麽賺錢呢?


    就畫幅牡丹吧,牡丹花國色天香,是花中之王,還是這人間的富貴花。


    安陽府城這麽大,有錢人必定也很多。


    這牡丹花寓意好,他畫得也這般不錯,肯定會有大主顧慧眼識珠,願意出巨資購買的。


    想了想,季澤選了極重的紅色,怒放的紅牡丹定能讓人更覺得美豔絕倫!


    準備開始,他閉上眼睛,感受到了手中的筆時,才提筆創作。


    自從季澤領悟了畫技之心隨意動,筆隨心動後,他的畫上升了可不止一個檔次,在這之前,他也畫了不少,且作者“佚名”這個名字在臨山縣的文人圈子裏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了。


    甚至每次他的畫一出現,就會造成轟動,有不少人願意花上百兩銀子購買。


    季澤靠著這個,還真賺了不少錢。


    不知道他的畫作在安陽府能賣個什麽價?他也挺期待的。


    半個時辰之後,季澤的巨作“春和景明”完成。


    畫紙展開,一枝牡丹,小蝴蝶二隻,躍然眼前。


    牡丹花色澤豔紅嬌嫩,盡顯它的妖嬈與華貴,蝶兒在花叢中翩翩起舞,蝶戀花,動靜皆宜,栩栩如生。空氣中仿佛有清香飄飄,眼前似乎有一片紅色嬌豔豔的花朵。


    作者有話要說:引:


    “罰米法”——《明史.劉瑾傳》


    《夏雲》——唐(曹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科舉王霸係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牙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牙鏟並收藏科舉王霸係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