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庭月的力氣比她大, 桑陶想掙紮也掙紮不了,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那雙藍天大海般深邃卻充滿戲謔的眸子。


    她就奇了怪了, 他倆關係有好到這個地步嗎?


    好像不知不覺中,百裏庭月怎麽就到了可以隨便對她“動手動腳”的地步?


    好吧, 這一次是因為她, 他才受的傷, 她肯定是要全權負責。但是哪有人逼著要別人親自上陣負責的!


    百裏庭月一個古代人比她這個現代人還不講究男女大防,這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不得不說, 桑陶現在徹底淪落為想反駁百裏庭月,卻不知道從何反駁的地步。


    占理?百裏庭月因她受的傷。


    占情?好像一直以來,百裏庭月對她還算是縱容的了, 她又蹦又跳,還老是撒謊,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理由拙劣,但百裏庭月都沒有真的計較,不然她早就翻來覆去死上好幾遍了。


    現在, 對方就是想讓她上個藥,不想其他人看見。


    桑陶猜測來猜測去,還是覺得百裏庭月太騷包了, 肯定就是怕在其他教徒麵前丟臉, 崩了人設之後, 再也嚇唬不到人唄。


    算了,誰叫她人美心善呢?就稍微體諒一下他好了。


    她妥協地拿起金瘡藥,表情萬分尷尬, 視線不知道往哪裏放。處在這麽一個尷尬氛圍,她內心極度暴躁和抓狂。


    她也沒心情自喊奴婢,反正已經在百裏庭月暴露了好幾次,索性今天不裝了。


    “我知道了,不過你要是再一直看著我,我就不給你上藥了!”


    百裏庭月悶笑一聲,“好,我不看。”


    桑陶不知道為毛,他這語氣聽著竟然有點寵溺,搞得自己一點都不好意思,論臉皮厚,自己肯定是敵不過他。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是什麽時候入了這位大魔頭的眼,就這麽喜歡拿她當樂子?


    桑陶打開藥瓶,撲麵而來一股冷冽而帶著一點薄荷爽的刺激味道,和之前她送給左燕的傷藥是同一款。


    她用幹淨的棉布頭沾了些許藥粉,就直接上了百裏庭月的榻,正跪坐在他身後。


    百裏庭月的皮膚十分細膩,細膩到看不到一點毛孔,男人大多體毛旺盛,他卻完全沒有,皮膚比女人還好。不光如此,膚色還很白,白如羊脂玉。


    可就是這麽完美無瑕的皮膚,卻硬生生多了幾道泛著青紫的血痕,那鮮紅的血珠從肌膚裏滲透了出來,還在源源不斷順著他背部的曲線往下滴落,看上去很是可怖。


    桑陶果斷露出吃痛的表情,傷得這麽重,要是換做她被砸,肯定連動都動不了,大魔頭這次對她還真的是夠仗義了。


    她下手就變得更輕了,身前那人卻一聲不吭,還不知從哪兒變出的茶具,已經悠閑地喝上了茶,好像她塗塗戳戳的不是他的肉一樣。


    等到藥全部上完,她又用幹淨的棉布給百裏庭月裹上了幾圈,就像綁繃帶一樣。不過她不是專業的護士,隻能大概綁個結,剛好不讓傷口暴露出來。


    桑陶伸出頭,問了一句,“門主,這樣做完就行了嗎?”


    “庭月。”


    “哈?”


    “叫我庭月。”


    桑陶愣了好一會兒,“這不太好吧,奴婢隻是一個婢女。”


    百裏庭月微偏過頭,他的眼睫毛微翹又很纖長,他向她看來之時,那好看的眼睫毛也隨之一動,動作像勾,又像挑,更像落葉飄到湖麵上,幽幽蕩起了一圈波紋,掀起人心裏半掩的紗簾。


    桑陶一下子看入了迷,以至於百裏庭月說了些什麽她都沒聽清。


    一直到百裏庭月的指尖就要碰到她的唇瓣,她才合上了微張的雙唇,身體往後退一步,靠著睡榻上的扶背。


    百裏庭月的手順勢放在了榻上,露出了大半側臉,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出塵俊逸,“小桑陶很喜歡?”


    桑陶先是懵了一下,而後兩頰又辣辣地發燙,聲音不自覺提高,“什麽喜不喜歡啊?門主,您在說些什麽……奴婢聽不懂。這些都弄好了,奴婢就先退下了啊。”


    她摸摸索索地準備爬下床,一隻腳剛伸出去,百裏庭月直接俯身過來,將她按在了榻上,兩臂各放在她身側。


    桑陶兩隻手護著胸前,一雙秋瞳眨動著,喉嚨不自覺咽下唾沫,往下滑動了一下,“門主?還、還有什麽事吩咐嗎?”


    隻見他的臉漸漸靠近,一縷墨發順著他的發際滑落下來,墜在了她的耳朵上,癢癢的,涼涼的。


    桑陶感覺心像是要從胸口裏跳出來一樣,大腦一片空白,唿吸感覺窒息,肢體都不知道該怎麽動。


    百裏庭月的目光從她的眼睛,跳到了她的鼻梁,又跳到了她的雙唇,眸色愈發深了,他緩緩開口道,“叫我庭月。”


    桑陶:???


    他的眼神直白又強勢,大有她不喊出那兩個字,她就別想走的架勢。饒是桑陶覺得自己並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心也被狠撩了一把。


    她漲紅了臉,脖子梗得僵直的,實在不能與百裏庭月對視了。誰先撤迴視線,誰就落了下風,桑陶正是如此。


    她偏過頭,支支吾吾道,“我我我知道了……”


    桑陶表情掙紮不已,心裏天人交戰,麵上像是花了吃奶的力氣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終於讓嗓子憋出來兩個音調,“庭月。”還說得細如蚊喃。


    本以為這樣就夠了,百裏庭月卻將身子不斷俯下,臉離她越來越近,那梅花香濃烈得就像是催情劑,連空氣都變得曖昧而熱浪。


    桑陶連忙將手擋在麵前,百裏庭月的臉剛好被擋住了,鼻尖隻差一毫就要碰到她的掌心。


    她的聲音放得更大了,卻更像是受到驚嚇後變得有些尖細的聲音,“庭月,庭月!這這樣總行了吧?”語氣有點兒視死如歸的意思。


    雖然百裏庭月並沒有將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但桑陶依然感受了強烈的壓迫感,那是來自麵前這個男人刻意釋放的氣息。


    她張皇無措地四處張望著,目光聚焦在他臂下的空擋處。


    她眨了眨眼,嘴上還說著話想轉移百裏庭月的注意力,身體又輕又慢地往那處挪動。


    “庭月啊,不是我說,你受傷這麽嚴重,真的應該好好休息,能不動彈就不動彈,就側躺在床的那種,要恢複完全再怎麽也得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吧?要是你半夜覺得背疼,就讓寒鴉給你下山找個大夫……我也不是專業人士,隻能簡單包紮兩下,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傷到了裏麵的筋骨……”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百裏庭月的臂下,剛伸出了一顆頭,一瞅才發現,他的腳還橫亙在她前麵呢。


    桑陶心叫不好,又正對上他的視線,她尷尬地嘿嘿一笑,“我就是想上個茅廁,今天喝水喝多了……”


    百裏庭月緩緩勾起唇角,他抬開了腿,還將撐在她身側的手也收了迴去,舉止有一種莫名他十分大方的感覺,“去罷。”


    桑陶一聽這話,就像是背上插了兩隻翅膀,頭也不迴地拔腿就跑。


    媽耶!今天晚上百裏庭月又抽風了!趕緊跑!


    百裏庭月注視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完全看不到她,眸底的笑意才漸漸散去。


    他轉過身,目光又落迴剛剛桑陶給他塗的那瓶金瘡藥上。他伸出兩指輕夾了起來,在鼻尖輕輕過了一遍之後才將它放下。


    一個暗影從黑色中現身,百裏庭月淡聲道,“亦玄他們準備都迴去了?”


    暗影點了點頭,繼而又隱身在黑暗之中。


    百裏庭月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嘴角忽然勾起淺笑,向窗外的圓月看了一眼。


    那圓月不一會兒又開始了新一輪變化,開始漸漸被吞噬。


    陰晴圓缺,周而複始。


    東柴房因為經曆了人為大火和地動,許多房屋被毀為一旦,需要重新修建。


    左燕被臨時關去了一間廚房自帶的小柴房裏,看守的人看上去並不多,但個個腳步穩健,都是武功高強的高手。


    左燕靠坐在牆角,這間小柴房裏還有一扇小窗,能看到屋外的月亮,還有巡邏的長生門教徒。


    “大師兄他們去了歸一氏山族還沒有迴來嗎?”


    寒鴉看著這個麵容蒼白憔悴的女子,心裏生出一種不該有的憐惜之意。


    他才得知蓮俏對左燕濫用私刑,而他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實在愧對於門主之前的囑咐。


    雖然門主不會為了這些追究他和蓮俏,但寒鴉依然覺得這是自己沒做好職責。


    他思索一番,認為這並非不能說的東西,便應道,“是。”


    左燕兀地笑了起來,眼角滑落一滴幾乎看不見的淚痕。


    寒鴉擰起眉頭,“左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雙劍合璧的劍譜在何處?”


    左燕抬起眸子看他,“我不知道。”


    寒鴉沒有再逼問下去,他每一次來見左燕,總會問這相同的問題。


    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寒鴉轉身離去,不再停留。


    等門關上之後,左燕轉身看向那窗外。


    忽而聽到一聲鳥叫,她立馬來了精神,將耳朵盡力貼近窗口,細聽了幾次,果真是灰燕鳥的叫聲。


    她的眸子就像是重新燃上了希望,記憶迴到小時候亦玄教她如何用灰燕鳥傳信的時候。


    門派中培養的灰燕鳥與普通的灰燕鳥不同,它們經過訓練,可以傳遞人想傳遞的訊息。這種方式極其隱蔽,能不被魔教的人發現。


    左燕心道,他們終於來救我了!


    她盡力站起來,腳上和手上的帶著鐵錘的鐐銬拉扯著她的皮肉,也敵不過她重新煥發生機的心。


    她細細地分辨著那叫聲,就像是小時候亦玄教的那樣。


    “師父,為什麽會給我取名叫左燕呢?明明大雁能飛得更高,翅膀也比燕子更加強壯。”


    “燕兒,你命運多舛,出生之後,身側就沒有父母陪伴。為師希望你今後能像灰燕鳥一樣,看上去普通,卻比大雁擁有更頑強的生命力。你看,這訓練過的灰燕鳥隱匿在普通的灰燕鳥之中還能幫人傳信。它不起眼,卻次次幫了為師的大忙。”


    “那燕兒也要學,也要幫師父的忙!”


    ……


    灰燕鳥每一次叫聲,左燕雙唇都會動一下,細看便知道她在無聲地吐字。


    “不敵,撤退,望周知……”


    在那紛紛擾擾、此起彼伏的灰燕鳥叫聲中,她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不確信,又重複念了一遍。


    眉間有些急躁,她緊閉雙眼,屏住唿吸,極力抓取那最後一個訊息。最後她睜開了雙目,雙唇無比僵硬,顫抖地說出一個字,“棄。”


    她眸子裏的光瞬間就熄滅了,猶如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還有一更。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顧幽愛墨香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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