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落聞言嗔道:“嬸嬸。”


    江萍連忙說:“好了好了,不說了。一定要去的。”說罷端著藥罐藥碗匆匆下樓了。


    千夜思裏伴奏的薩克斯舒緩悠揚,在迷離斑斕的燈光中,客人擁了舞女扭來扭去。


    千夜思來了一個少年,十□□的模樣,生得白淨清瘦,戴了頂鴨舌帽,穿了黑色立領學生裝。像是掉進盤絲洞的唐僧一樣,目不斜視、手足無措地挪到了裏麵。


    一眾舞女瞧見他便開始調笑,“哪裏來的小少爺,長得可真俊俏。”


    “小少爺會喝酒嗎?”


    “我教小少爺跳舞好不好?”


    少年臉漲得通紅,嘴唇都要咬破了,半晌才低聲哼哼道:“我來找我姐姐。”


    眾人聞言笑得聲音更亮,“姐姐?我們都是你姐姐,你找哪一個姐姐?”


    少年羞憤欲死,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側首看見靜靜站在一旁的玉煙落,便挪了過去,結巴道:“你……你好,我姐姐叫……雲舟。”


    煙落在一片調笑聲中引他到一張空沙發坐下,“雲舟姐在二樓談事情,你坐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喊她。”


    少年局促不安地坐著,等了一陣子,忽聽那幾個舞女又吆喝起來,“顧二少爺,有陣子沒見了,顧老太太舍得放你出來了?”


    “哪兒攔得住小爺,要不是這兩天學校事情多,早來看各位姐姐了。”接話的是個少年,也不過十八九歲的光景,穿了西裝,襯衫扣子開到了胸口。正是顧公館的二少爺顧明離。


    顧明離隨意往沙發扶手上一坐,一偏頭,發現了一個窘迫的少年,嚇了一跳,“呦,哪兒來的窮小子。”


    顧明離一把搶了他的帽子,左右看了看,“你也是宿寧大學的?你是哪個係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少年紅著臉不說話,恨恨看著他,伸手去搶帽子。顧明離偏不給,轉著圈兒逗他。


    忽聽身後有人喊他,“顧二少爺,久違了。”


    顧明離迴頭,瞧見是雲舟,忙湊上去含笑道:“雲舟姐,有日子沒聽雲舟姐唱歌了,今晚有雲舟姐的場子嗎?”


    “今晚散了,顧二少爺後日趕早吧。”雲舟自他手中取過那頂鴨舌帽,同那少年一道出去了。


    出了千夜思,雲舟將少年拉到一旁,給他戴好帽子,輕歎一聲,“小衡,這兒亂。以後有什麽事給我來個電話,我去學校找你。”


    少年叫陸衡。名字是父親給取的,姐姐單名一個“玉”,弟弟單名一個“衡”。


    陸衡隻低著頭,不作聲。


    雲舟替他抻了抻衣裳,問他:“找我什麽事情?錢還夠不夠花?”


    陸衡埋頭沉默著,良久,抬頭紅著眼說:“姐,我不想讀書了。”


    雲舟一怔,瞬間冷了臉,“為什麽?和同學打架了?”


    陸衡搖搖頭,還未說話兩行淚就落了下來,急急別過臉去,倔強地說:“就是不想讀了。”


    雲舟瞧著生氣,氣急敗壞地問:“不讀書你要做什麽,能有什麽出息,去碼頭扛包,還是在街上拉車?”


    “做什麽都好,”陸衡說,“隻要能賺錢就好。姐,我來養你,我不想你待在這種地方,我不想你這麽辛苦。”


    雲舟心口一疼,沉默了半晌,伸手替他整一整衣領,“這裏沒什麽不好,我也不辛苦的。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天塌下來我來擔著,你安心讀書就好,”她深深望著他,“長姐如母,小衡,聽話。”


    “姐……”陸衡帶著哭腔喚了一聲。


    “聽姐姐的話,快迴學校去,姐姐明天去學校看你。”


    陸衡猶豫許久,折身要離開,兩步便迴頭,哀哀看著她。


    “別哭,讓同學看見笑話,快走吧。”雲舟打發他快走,目光卻一直追送到人消失在街角。


    雲舟在外麵站了許久才迴了千夜思,有幾個舞女圍了上來,一臉壞笑,意味深長地問:“雲舟姐,從哪兒認的這麽俊俏的弟弟啊?”


    雲舟眸光凜冽,迴手一巴掌打在那人臉上,“再敢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


    雲舟一向性子溫和,沒有人見過她發這樣大的脾氣。那女孩兒捂著臉,驚愕地看著她,眼眶慢慢湧出淚來。


    顧明離上來打圓場,“各位姐姐,別生氣別生氣,一點小事,不值當。來,咱們喝酒,一醉泯恩仇,”他衝一旁的服務生嚷嚷,“開十瓶香檳,今晚小爺請客。”


    顧公館顧家打清朝乾隆帝時候就開始做綢緞生意,料子好,樣式新,生意越來越火。這些年不斷擴大經營規模,顧記綢緞莊產的綢緞已經遠銷海外,賣到洋人那兒去了。


    顧家老家主去的早,小一輩隻兩個男孩兒——老大顧明乾,老二顧明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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