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男子就那麽大剌剌地看著,目光肆無忌憚,泥人男滿臉漲紅,即使沒有見過,男人醒目的相貌特征以及身上穿的衣服,都不難猜出男人的身份。


    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泥人男落荒而逃。


    胡美男滿臉鄙夷:“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慫包軟蛋,也算個人?還是,你真的這麽缺男人?”


    說這話時,他上前一步,微微垂目看著她,目光又輕又浮,遊走在她的身段上。


    梁玉默然片刻,抬頭認真嚴肅地告訴他:“你我並不相識,以後相見,請免開尊口。”


    她是喜歡他的容貌身軀,但對這副身體內的靈魂並不感興趣。她也知道,上天造物總是諸多缺憾,藝術品的體內,可能有一個庸俗無比的靈魂。所以,隻要安靜美麗就好,一開口就暴露內在,多麽令人痛心的遺憾!


    男人冷冷嗤笑:“怎麽,我說錯了?大庭廣眾之下一直盯著男人的手看,絲毫不顧忌孩子在場,在想什麽?”緩緩走近,在她頭頂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語,“還是在想,那雙手在你身上滋味更好?”


    梁玉後退一步,心底某個角落不受控製地氣得直哆嗦。


    看吧,上天就是這麽殘忍,用美玉雕鑄成無暇的美貌,偏要包一坨糞做內在,何其惡毒的玩笑!


    梁玉覺得,自己沒有一巴掌唿過去,實在是這些年修身養性涵養夠好,對美人夠寬容。不過,連她也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還能不能保持對眼前皮相的欣賞之心。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冷,神情肅穆:“我說過,我們並不相識,你是憑什麽說這些話的?和你有什麽關係?既是陌生人,當陌生人就好,以後不必相見,更不必說話。”


    說罷,轉身就走。


    男人一把拽住她,臉上閃過被激怒的戾氣,忽又笑起來,湊近她耳邊,熾熱的唿吸噴在她的耳際,漫聲:“陌生人?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在我身下□□,恨不得纏死在我身上,怎麽,穿上褲子就開始裝正經了?”


    直起身,眸光輕浮戲謔:“別忘了,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這麽快就打算忘恩負義?”


    盛滿月光的記憶湧進腦海,她心旌搖動,唿吸不暢。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冷笑:“救命恩人?閣下真把別人當傻子了。那次的事是怎麽迴事,你心裏清楚,別人也未必不知。就這樣吧,別再說下去了,給彼此留些顏麵……”m.33yqxs?.??m


    掙開他的手,想要離開,他再次拉住她,目光冷凝:“你說什麽,你知道什麽?”


    梁玉默然須臾,道:“那晚,你不是為我來的吧?你是為了誰?”


    看他神色僵住,她抽出自己的手,神色認真:“事情已然如此,再糾纏又有何益?不管是你心中那個人還是……那場意外。憑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娶一個好女為妻,總好過當街……”


    她四麵看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她說這話時,語氣是溫和的,目光帶著悲憫和遺憾。是的,遺憾。就像看到殘缺品。她的目光是如此坦白鮮明,讓人能夠輕易解讀出其中的想法。


    他還記得,她那夜的目光,專注、欣賞、讚歎,一寸寸撫過他的身軀,仿佛他是無上的瑰寶。


    而現在,他成了殘缺物件……


    他沒有因她包含善意的話心生觸動,相反,他胸口憋悶,指尖顫抖,恨不能……


    就在這時,旁邊那個一直默不作聲乖乖舔糖人兒的小女孩忽然道:“姨姨,阿圓想尿尿。”


    她絞著兩條短腿兒,很急的樣子,大眼睛望向石浦,目光清澈幹淨得讓人無法直視。


    梁玉連忙拉住她:“走,很急嗎?我們到前麵找個沒人的地方……”


    說著,匆匆拉著女孩走了。


    女孩要尿尿,他總不能跟上去,生生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兩人離去。


    心中很氣,很不甘,卻又不知到底在不甘什麽。


    風中,依稀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姨姨,那個人是陌生人嗎?哥哥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阿圓真聰明,你說得對,姨姨下次不會了。”


    留在風中的石浦:“……”


    胸中更憋悶了。


    迴到家,謝逸並沒有迴來,阿圓暫時忘了這件事,等她想起來時,梅娘點了一截香,哄她道:“哥哥正在迴家的路上,香點完,他就到家了。”


    阿圓得到希望,乖巧地守著香玩自己的新玩具——小泥猴。梅娘去廚房揪了一塊麵讓她捏著玩兒,阿圓玩得興致勃勃,如此,一上午風平浪靜地過去。


    梅娘喜滋滋地對梁玉道:“以後可以這樣哄小娘子。”


    梁玉心不在焉地點頭。


    她在想另一件事,那人說,大庭廣眾之下,一直盯著男人的手看……


    他怎麽知道?


    他在暗中窺視她?


    這個想法讓她心中隔應,耿耿於懷。


    他當時出現的情形,並不像無意間邂逅。若說他特意來找她,然後一路跟隨,可能性又很小。更像她在泥人攤位前被他偶然瞧見,泥人男追上來時,他適時現身。


    隻是,在這個城中,是很容易遇到的嗎?


    今天的見麵著實稱不上愉快,她不希望有下一次。


    謝逸迴來後,她問謝逸:“今天,我又碰見了那位護衛隊首領,他們常在城中亂逛麽?”


    謝逸歎道:“他們自稱護衛隊,自然要在城中巡邏,而且,他們辦公的衙門處,離咱家不太遠,能遇到不奇怪。梁姨別擔心,他們又不吃人,咱們不招惹他們就是。”


    梁玉默默。


    看來,今日能遇到,並非刻意,也並不意外。


    不過,畢竟隔了兩條街,若非有心,要常遇到也不容易。


    她們附近的人家,她都不常見到呢。


    又不是整天閑得長在街上。


    梁玉放下心來,把這件事擱在腦後。


    恰好石浦也是這麽想的。


    冷靜下來,再想今日的舉動,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她看別人的手和他有什麽關係?


    她招惹男人和他有什麽關係?


    她又不是他的女人。


    他還看不上這樣的女人。


    當他這麽想時,那晚月色下銷魂蝕骨的瘋狂不由自主地湧入腦海,夜夜都在折磨他。他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女人給他這樣的感覺,他隻知道,那夜的滋味仿佛已經刻入骨髓,讓他倍受煎熬。


    白天還好,理智統治一切,要命的是夜晚……


    連他都不明白,一個並不美貌的女人為什麽能對他有這樣的影響,最後歸結為,他見識的女人太少。


    他想,或許時間長了,經常不見她,他就會忘記她,忘記那夜的荒唐。


    然而,也不知是否不美貌的人往往太具有辨識度,她那張臉,總能輕易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那麽清晰,想抹去都不行,讓人心煩意亂。


    就像那次,隻遠遠一瞥,就毫不費力地從人群中認出了她。


    她在全神貫注地看別的男人的手。


    就像那夜專注地看他的身體。


    原來她對他並不是特別的,那份專注的目光能隨意給任何男人……


    莫名憤怒,特別看到泥人男跑到她麵前表白時,他失態了。


    事後反醒,不再見她,冷卻的時間長了,總能忘掉。


    然而,他越這樣想,有關她的一切越是莫名其妙地纏著他。


    她去紙墨鋪買紙筆,步履從容,儀態萬方。真是該死,這是故意賣弄她的身段麽!


    又有人上門找她畫畫。吃飽了撐的!


    她帶孩子上街,表麵上像帶孩子散步,實則為了對著別人發呆。就該弄瞎她的眼,或者弄瞎那些看她人的眼!


    她完全不知,已經引起多少人注意,多少男人暗中蠢蠢欲動。


    他怒火中燒,立刻下令護衛隊在她所住的區域重點巡視,看哪個狗膽包天的騷男人敢按捺不住生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八扇屏(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鬆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鬆溪並收藏八扇屏(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