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救很快發了出去,不多一會兒便等到了迴音。電話那邊喬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快:“不錯麽,小子們,我以為你們至少還得一天才能解決他們。很有前途,提前歡迎你們進入unt。”


    這曾是他們拚命想得到的認可,可是此時,卻沒有人覺得開心。是不是所有人成為正式的軍人之前,都經曆過這樣的苦楚。


    電話掛斷的時候,所有人都癱軟了下來,這種經曆簡直像是一場夢。


    何子揚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在大風中飄舞的絲質內褲,自己飄得很開心,殊不知底下所有人都在嘲笑著自己。


    他以為他進入unt,是在維護所有人的和平,是在讓所有人幸福,他在守護自己的夢想。可事實上呢?他不清楚,他從來不清楚戰爭是為了什麽。


    當他麵無表情殺了那些曾經的夥伴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死去了,所有信仰與堅持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團隊意識在最快的速度內占了上風,他必須得保證自己隊友的安全。這種感覺比任何一種感覺都強烈,他知道,他還在後悔。


    或許很多時候,軍人的職責便是保護大多數人不受傷害,可是他永遠無法做一個合格的軍人。他自私地想要彌補自己過去的錯誤,所以潛意識裏,希望能為隊友做些什麽,簡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補償。


    疲憊的閉上眼睛,何子揚聽到有人輕輕地哼著歌,像是最古舊的民謠,稍微一動彈便能揚起一臉的灰。那首歌很輕,詞也斷斷續續,是歐文在唱。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經清楚得知道所有人的聲音,所有人的性格。何子揚感到有一隻手附在他的臉上,很粗糙,但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那種感覺很溫柔。


    那是袁楚的手,他很安心。他們從未分開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何子揚輕輕笑了笑,問他:“如果我害死了你,你會恨我嗎?”


    這個問題來得如此莫名,又顯得如此的切合實際。這種沉重感真真實實地壓在了每一個人心上,如果有一天,重視的人成了異類,要消滅他嗎?


    “不會。”袁楚如是說。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旖旎的情思,隻是平實的敘述,猶如在說出一件客觀事實般的篤定。他說,不會。


    何子揚的眼睛發疼,像是在日光下狠狠曬了好久,然後驀然閉住的感覺。他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蜿蜒著順著臉龐滑下。


    原來穿越了時空,他一直想聽到的隻是這一句,不會。像是一種救贖,他得到的諒解。


    歐文的歌聲還靜靜飄著,他仔細地看著羅拾五,突然就笑了,像是喝水被嗆住一般,突兀地開始咳嗽。他咳得很厲害,許久,才斷斷續續說:“白癡……我就說吧,你看人家不記得你。”


    話雖然說得莫名,可何子揚卻知道他說得是誰。雙城和羅嚴,都是羅拾五心裏的刺,根深蒂固存在著,如今便是死了,也是腐爛在了他的心裏。


    所有人都感覺到沉重,楊如躍昏迷著,羅拾五生死未卜。就連卓越也沒為戰役的精彩而感到興奮,他在抽煙,眼神很複雜。


    誰也不曾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個人從進入隊伍開始,一直都是一個人,他表現出的那種對戰鬥的狂熱,以及對新的刺激的衝動,都很難讓人理解。


    他聽到歐文的話,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迴應:“是的,他們根本不記得我們。人如果不戰鬥,根本活不下去。我們沒錯,是的,沒錯……”


    卓越一遍遍重複著最後一句話,像是老式的複讀機,聲音越來越小,帶著雜音。


    鄭瑜皺著眉,坐在歐文旁邊,遞給他一根煙,拍怕他的肩膀。然後挨個給每個人發一根煙,走到何子揚身邊的時候,有些無奈地看了看空盒子,將自己口中半支煙給了他。


    何子揚勉強笑了笑,說:“謝謝。”然後拿過煙,狠狠吸了一口。鄭瑜坐在他旁邊,淡淡地說:“你沒錯,如果不是你,楊如躍也和羅拾五一樣。”


    這是他安慰人的方式,拙劣得讓人想笑。袁楚吸了口煙,將手上的煙遞給了他。何子揚又將半支煙傳給了袁楚,兩支煙被三個人分享,仿佛在分享著最後一點溫暖。


    韓奕離他們很遠,坐在楊如躍身邊,許久,他才怔怔說道:“我以為這種人不會有在乎的東西,我從沒想過,他也有過去。”


    林染看他一眼,還是笑了,笑得十分精準:“不會有人沒有過去 ,隻是很多時候,我們都寧願將它藏起來。”


    沉默在蔓延,悄無聲息籠罩了幾個人。他們都很疲憊,身心都是,忍不住閉上眼睛,可是腦袋卻格外清醒,像是睡了幾天幾夜剛剛醒來。


    “飛機來了。”林染說。


    喬森親自來接他們,少年們經曆了這一場稱得上慘絕人寰的考驗後,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排斥感。他們自然知道很多事不是喬森的錯,可此刻他們的不滿全部集中在了喬森身上,所有人都忽略喬森的話,無論什麽都是沉默以對。


    這種局麵有點僵,可是喬森卻沒覺得有什麽,他很滿意這次考驗中,所有人的應對情況。隻有倆人重傷,倆人輕重傷,這是太好的一種結果。


    羅拾五已經戴上各種儀器,軍醫說沒有生命危險。楊如躍還沒醒,但理論上他的傷並沒那麽嚴重,很有可能是因為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所以產生的逃避心理。


    反倒是何子揚的情況很讓人驚奇,他身上傷很重,但是他的各項機能和指標都在最高水平。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擁有的狀態,他的戰鬥能力幾乎在每一次戰鬥中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著。


    喬森輕輕蹙了蹙眉,他盯著何子揚,何子揚不願意看他,自己低著頭。


    飛機上很無聊,隻有儀器的聲音在響。


    喬森狀似無意開口道:“當初你們在訓練營的時候,也被注射著不同的病毒。實際上,當你們離開unt時,他們已經接近於全體感染了。你們是被選擇出來的攜帶抗體的人,他們無論有再高的能力,如果沒有抗體,在戰場上也會迅速感染,成為敵人。”


    他隻是在為unt這種殘忍的做法開脫,可是所有人都能聽出他話裏濃濃的無奈。如果說這是一盤棋,他們都不過是棋子。


    這個道理就解釋了為什麽像陳曉那樣的人,都可以進入訓練營。因為他們都是從一開始就被分出來的,有可能攜帶抗體的人。


    然後在實驗中,他們被分離了出來,他們是強者,在病毒中存活下來。


    何子揚略微帶著諷刺的笑了,原來並不是努力了,便可以活下來的。他說:“那麽我們對付的到底是什麽?既然人類在致力於製造著喪屍,那麽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麽?”


    喬森也笑了,第一次笑得如此露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戰爭,都隻是人類和人類的戰爭。隻要有一天還有不同的人類,那麽戰爭就存在。我們要對付的,就是傷害我們的人。不管對方是什麽,他們統一有一個名字‘敵人’。”


    袁楚悄悄捏住何子揚的手,他感到何子揚冰冷的指尖慢慢溫暖過來。他們必須要足夠的堅強,因為不堅強,便活不下來。


    他說:“等末世危機結束,我們就迴去,不再當兵,不再戰鬥,在陽光下逛街。”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何子揚聽的。


    何子揚說:“好,會有那麽一天。”


    鄭瑜也笑了,臉上綻出一對酒窩盛滿了笑意,眼睛裏溢出憧憬:“戰鬥結束,我就可以和父母一起吃飯了。”


    “我就去周遊世界,然後找個最美的地方定居。”卓越顯得有些興奮,似乎這個目標已經在眼前等著他伸手去拿。


    “我陪著他去找他想要的生活。”歐文說。


    他們幾個說著不同的話,一起說著末世危機後的構想。那些風輕雲淡的過去,多久不曾提過,這時候幾人去興致勃勃說著,仿佛是最美好的事。


    哪個小姑娘喜歡了自己班上英俊的班長,哪個小男孩寫了封情書被貼在了年紀公告欄上。誰把誰關在廁所不讓他出來,誰把小蜜蜂抓到了小姑娘的書包裏嚇到了別人……


    那些幼稚的小事情,被一件件提出來,過去最討厭的功課,此刻都成了美好的迴憶。幾個人越說越開心,幾乎忘記了現在的境況。


    韓奕看著看著,也不由抿嘴輕笑,說道:“如果能夠活著度過末世,我就去娶我的小姐姐。”原來他如此想念,他樓下的小姐姐。如果末世後,他們都活著。


    喬森看著幾個少年,衝林染呶呶嘴巴:“怎麽?你不去說說你未來的構想?”


    “我本就是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類的幸福,我怎麽會有。”林染說著,笑容精準。


    作者有話要說:周五照常休息,木有更新……呃,這個休息的日子有點奇怪,於是周末繼續更新,依舊是下午兩點~努力堅持一周六更~


    於是花花記得呦,鼓勵的吻記得給我呦,文文絕對不吭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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