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講述完過往,安靜許久後, 才絮絮道:“我們就這樣和陸地斷了聯係。帶著許多在陸地上生活過的痕跡, 墜落到海底。十餘年前,尚還年少的書劍宗宗主遊曆至此, 好奇漩渦的起源,直接跳了下來。被我們當做誤入的修士,納入了結界之中。他那時說過,迴去後帶領門徒, 前來營救。”


    族長忽然不說了,蒼澤子追問道:“然後呢?宗主從未與我們提起過啊!”


    “是的。因為當老身欣喜若狂、召集全族宣布這個消息時……”


    族長的神色徹底黯淡下去:“他們都拒絕了。”


    “怎麽會拒絕?他們不想迴去嗎!”邵臨楓滿麵詫異,不禁脫口而出。族長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問:“孩子,你知道老身今年多大了嗎?”


    “呃……”邵臨楓知道女人的年紀不能往大了說,試探道:“年滿六十啦?”


    族長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用魚骨權杖敲了一下他:“小混賬,老身足足有六百了!”


    在場的年輕人麵麵相覷——六百歲對於修士而言,是修為到達一定境界、突破凡人極限後才能活到的歲數。鯤鵬雖是靈獸血脈, 但能夠長壽如斯,也絕非輕易所及。


    祁縱看了卿笑寒一眼,露出了“這才是你的同齡人”的表情。


    卿笑寒笑吟吟望向他, 迴贈了一道“還是差了些輩分”的眼波。


    蘇焚琴看他倆眉來眼去的,冷冷道:“好好聽講!”


    祁縱:“……”


    祁縱板起臉,繼續聽族長道:“老身活了這麽久,是族中最後一個見過天空的。曾經與我比翼翱翔的同伴, 要麽在海底拓荒時犧牲,要麽還沒等到書劍宗宗主來,就已經撒手而去了。現在的這些孩子們,從出生起就一直在深海,老身都不知道他們背後的雙翼——到底還能不能打開。”


    族長婆婆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沒生出過羽翼的人族,也在數千年間,始終向往著天空。因為天空就在你們頭頂,目之所見,心之所向。但是我們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天空為何物。當老身喜極而泣、告訴他們要帶他們迴到故鄉的時候……才忽然明白一件事。”


    她輕輕地說:“那隻是我的故鄉了。對於現在的族人而言,這暗無天日的深海,就是他們的家。”


    一時間無人說話,祁縱想說點什麽,卻說不出口,下意識地看向了卿笑寒。可卿笑寒聽見“故鄉”二字時,顯然怔了一下,祁縱這才想起,神明的故鄉九重天,也在數千年就已經坍塌隕落。對他而言,那也隻是他的故鄉了。


    聯想到身邊人,才真正感到觸動。祁縱長這麽大,兒時的記憶都是流離失所,因而毫無故鄉的概念。他望著卿笑寒臉上不曾出現過的惘然,終於體會到了那麽一點,對某片故土的思念。


    他不禁問族長:“婆婆,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你那時不獨自隨書劍宗的宗主迴陸地上?反正他都有來有迴的,不至於讓你迴不了海底吧。”


    族長婆婆歎息著搖了搖頭:“小友,你是忘了。我們鯤鵬一族全靠結界庇佑,而結界依附於未來族長的逆鱗。在那時候,刻石還沒有出生,護衛全族的結界就依附在我的逆鱗上。眾所周知,哪怕是縮地移行卷軸,也隻能帶走實物,帶不走法術空間。我又怎能離開?”


    她無可奈何地說:“所以在那時,眼看族人們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也隻能留下了。深海的生活枯燥惡劣,其實他們也想去更好的地方。可是漩渦的成因不明,誰有把握解決下方的魔獸?我們連那是什麽都不清楚。如果讓書劍宗的門徒前來,若他們出了人命,我們又如何能接受?”


    族長慘笑著道,“於是,我們謝過卿宗主後,便與他告別了。我們離漩渦中心最近,最清楚這有多麽險惡,所以拜托他散布流言,說這下方雖有秘寶、但是無人生還,以此阻止那些不知死活的探秘者。長久以來,我們也算和魔獸相安無事。”


    她頓了一下魚骨權杖,“直到前天。”


    在場之人皆麵色微凝,蒼澤子啞聲道:“原來那日深夜魔息泄露,是下方的魔獸所致?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竟然飲水百年。老前輩,您是想讓我們探查這漩渦的成因嗎?還是說,要讓我們直接斬了這來路不明的魔獸?!”


    老頭子說到最後,橫眉怒目,並攏二指作劍一揮。族長婆婆忙擺手道:“不不不,多謝仙長好意。可既然這魔獸來路不明,又怎能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取人家性命?我們、我們好歹也當了一百年的鄰居……”


    “老前輩!緊要關頭,莫糊塗哇!”


    蒼澤子是經曆過第一場人魔之爭的人,提到魔物,不禁滿麵憎惡:“或許是你們鯤鵬一族避世太久,不知曾經人魔一戰,毀去千頃良田、萬戶房屋!最後人族險勝,可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血水進入江河湖海,難道沒把苦海染紅?對待魔物仁恕,就是在屠戮同胞!”


    這番話鏗鏘有力,不容置喙。祁縱聽著,想起自己體內的魔息,莫名心頭微跳。


    蘇焚琴遠遠地抱琴而立,也涼涼地說:“魔獸不殺,必成大患。”


    族長婆婆愣住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口鬱氣。她沉重道:“老身雖心有不忍,但若諸位堅持,便全憑你們做主罷。以前卿宗主來時,因這魔獸許久沒個動靜,我們才不那麽迫切離開。可是前天夜裏,魔息突然泄露,大家也都看見了。我們舉全族靈力,都難與之抗衡,若非祁小友忽然相助,怕是結界已然破裂,全族死無葬身之地。”


    她說完,又欣慰而感激地瞧了祁縱一眼。祁縱知道人家是好意,可是對上這眼神,莫名想起初來那天、族長婆婆興致勃勃地給韓業說媒,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退後半步。


    他幹巴巴道:“這樣的話,就不能再拖了。必須解決魔獸和漩渦。可我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貿然行動可能會處處受製。沒有多些介紹嗎?”


    族長婆婆也覺得抱歉,隻能垂首道:“百年前事發突然,恕老身無能為力。”


    宗祠裏一時間安靜了,她囈語般小聲說:“在深海裏待久了,我們隻能采珠照明。可是水是冷的,那光也是冷的。因深海無光,我們新出生的孩子……視物的能力都越發差了。隻要能讓他們這輩子被陽光照耀一次,就算要老身這條命,也拿去便是。”


    她拄著權杖,苦澀地笑了起來,嘴唇幹癟。祁縱想說什麽,卻被卿笑寒輕輕牽住了袖角。


    祁縱低聲跟他說:“不論下麵是什麽,至少該去看一眼吧?有哪個修士降妖伏魔,是有十成的把握的?”


    卿笑寒道:“哥哥,就算沒有十成,也要有五成。若有五成,我與你一同去賭,但現在一成都沒有,我絕不會放你離開。”


    祁縱啞口無言,還想再說什麽,忽然有鯤鵬族的武士闖進來上報:“族長大人,刻石恢複知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鯤鵬族有兩個形態,入水為魚,出水為鳥。但人家是鮫人和翼人啦!


    鳥人是什麽鬼=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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