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焉每每轉過視線,都會對上對方幾乎是審視的目光,原本掛在唇邊的笑意逐漸淡去了幾分。


    梁稷這是在防著他?


    榮焉突然起身,朝著歪坐在禦座下首的太子舉起酒盞:“在下在魏的時候,就一直仰慕太子殿下,現在來了徐還望殿下以後多多照拂!”


    話落,他一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手臂隨意轉了轉視線,果然瞧見那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榮焉從心底發出一聲輕笑。


    高淙原本一個人一麵賞舞一麵漫不經心地喝著酒,見榮焉起身,也舉了舉手裏的酒盞:“父皇交代過的事,本宮豈敢不從?更何況……”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我覺得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對麵的高淳:“是吧,二弟?”


    高淳正側頭跟身後的孫翌說話,下意識轉頭:“皇兄說什麽?”


    高淙喝光了杯中酒,晃了晃空空的杯盞,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麽,隻是方才瞧見你們有說有笑的進來,想著你們關係應該還不錯,隨口問問。”


    高淳麵上笑意不減:“前段時日父皇派我接待魏國使團,與榮焉有了些交集。”他說著朝著榮焉看了一眼,“他性格跳脫直率,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


    榮焉翹起一麵唇,又給自己添了杯酒:“近段時日有勞紀王殿下關照,我也該敬上一杯酒才是。”


    高淳笑得溫和:“不必這麽客氣。”


    一抬手臂,也飲盡了這杯酒。


    高淙看著他們二人輕輕哼了一聲,卻也沒再多言,自己斟了杯酒,慢慢地喝著。


    歌舞曼妙,酒意正酣。


    緊閉的大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條縫隙,一個半大的身影探頭進來,有些好奇地看著殿內的一切。


    “誰在那兒?!”


    一道低喝突兀而起,驚動了那個身影,也驚擾了大殿中的人,一時間歌停舞止,所有人都側耳聽著殿外的喧嘩與吵鬧。


    高淙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示意身後的內侍:“去看看怎麽迴事?”


    內侍匆匆而去,很快便又迴來:“稟太子殿下,是三殿下不知何時偷偷跑到了殿前,侍衛發現之後要帶他迴去,但三殿下不願,侍衛不敢為難,這才鬧騰起來。不過已經派人去昭寧宮請三殿下的乳母了。”


    “外麵風寒露重的,總不能讓他一直在外麵等著。”高淳轉過頭望向高淙,“皇兄,三弟還算聽我的話,不如我送他迴昭寧宮。”


    “還是二弟想得周到。”高淙輕輕笑了一聲,目光在殿內轉了一圈,將一眾朝臣各種各樣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看著高淳出了門,聽見殿外確實消停下來,拍了拍手:“好了,繼續吧。”


    說是繼續,但眾人的興致皆已被打斷,連帶高淙自己也有些意興闌珊,又飲了幾杯酒後,終於開口,結束了這次宴席。


    高淙打著嗬欠率先離開,文武百官跟著陸續散去,大殿內逐漸安靜下來,榮焉才撐著桌案起身緩緩向殿外走去,看麵色沒有什麽異常,腳步卻踉蹌起來。


    跟在他身後的內侍看了一眼,卻沒有攙扶的意思。


    殿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把威嚴的皇城逐漸染成了白色。


    榮焉仰起頭,讓飛舞的雪花落在自己臉上,伸手去拭,隻感覺到一片冰涼的濕意。


    魏國極少下雪,偶爾撞見幾次,也不會有這樣蒼茫的氣勢。所以對當年初來徐國的榮焉來說,這裏的冬天雖然難熬,卻還是有那麽一丁點的新奇……和美好。


    一把紙傘突然伸了過來,擋住了榮焉的視線,也遮住漫天飛雪,榮焉扭過頭,發現梁稷不知何時在自己身後出現,手裏拿著紙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邃幽遠。


    榮焉安靜地與梁稷對視,良久,撥開遮在自己頭頂的紙傘:“抱歉,不知道擋了梁將軍的路。”


    梁稷不動聲色地將紙傘又伸了過去,朝著榮焉身後跟著的內侍看了一眼:“我們順路,就不勞煩內官了。”


    言辭委婉客套,語氣卻十分冷淡。


    可能是梁稷身上自帶武將的殺伐之意,讓那內侍莫名瑟縮了一下,朝著榮焉看了一眼,不等他的意見就匆匆忙忙走了。


    榮焉盯著那內侍落荒而逃的身影看了一會,迴過身自顧朝前走去。


    梁稷立刻跟上他的腳步,還順便將那把紙傘穩穩地遮在榮焉頭頂,不讓飛雪落到他頭上。


    或許是酒意上頭,百般情緒都堆積在胸口,榮焉猛地頓住腳步,迴過頭盯著梁稷:“路這麽寬,梁將軍非要跟著我?”


    梁稷看著榮焉的眼睛,稍一沉默:“方才殿下離開的時候,囑咐我送你出宮。”


    殿下……方才高淳離開的時候好像確實跟梁稷說了幾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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