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康看著天上的滄海,看著眼前的大火,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一幕,心中思緒萬千,也是萬般感慨。


    滄海瞥見地上的鈺康,飄然站到他身邊。


    “林兄弟……你……以後打算怎樣?”


    “我……我打算怎樣?”林鈺康慘然一笑:“我還能怎樣?”


    “康兒……康兒……”不遠處,突然傳來兩聲唿喚。


    鈺康循聲望去,忍不住鼻子一酸,正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經曆了一番磨難,自己終究是見到他們了。


    一家三口走在一起,林母見到兒子周身是傷,馬上便流起淚來。林父亦心痛兒子,神色間盡是責怪自己之意。


    鈺康細細察看,見自己父母並無大礙,終於放下心來。


    雖然心中疑問甚多,但最重要的是父母無恙,其餘的,他已無心再去探究。


    何況,即便讓自己知道了實情……那又怎樣?


    自己根本沒有本事可以對抗他們。


    剛才周世譽每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鋒利如劍,狠狠地刺向自己內心。相比起皮肉之傷,內心無力的傷痛更令鈺康難受。


    林父看著自己家大宅居然被一把火燒了,心下難過,說道:“唉……連大宅也燒了,欠下的銀兩卻如何是好……康兒,是我對你不起啊……”


    鈺康安慰了父親兩句,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周世譽,知道他們這樣做,目的不是銀兩,而是為了剛才那件寶物。


    他心中從來沒有真正怨恨過父親,也沒怨恨周家。


    因為他知道,即使沒有周家,以父親的性子,家中遲早也是如此結果。


    或許經此一事,父親會痛定思痛,自己反而能得到一個圓滿的家庭。


    當然,林家絕對無法再繼續在這鎮上生活,周世譽一家,以後定會瘋狂報複。


    “哈哈,或許……隻能到其他地方重新生活了吧……”鈺康心中苦笑。


    此地大火,漸漸便有人出來圍觀,指指點點。


    “康……康……!”鈺康心煩意亂之際,聽到了他心中最掛懷的聲音。


    他心中一震,循聲看了過去,仿佛傷痛都忘了,迎向了他最愛的人兒:“韻磬!”


    正是韻磬跑來,身後還跟著他的妹妹。


    “你……你怎麽來了……”


    “你……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身後的韻頤見他們如此,卻是十分不快,道:“怎麽來了,自然是看你這沒用鬼來了。這裏這麽大動靜,你看都多少人圍著了。姐姐見得你們家火光衝天,也不顧爹發怒就跑了出來。要不是我機靈跟爹說我去看著姐姐不讓她亂來,你們還能在這裏惡心我麽。”


    兩人混似沒聽到她的話,她又哼了一聲,便不說話。


    韻磬緊張地察看他傷勢,一時要包紮一時要傷藥,這裏卻哪裏有這些東西。她平時恬靜淡然,此刻竟是慌亂了起來,心中一急,已是流出了淚水。


    鈺康心下一暖,安慰她自己並沒大礙,心中猛然想起一事,道:“對了……銀票還給你!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


    他伸手入懷一摸,卻臉色一變。摸出來時,隻見那疊銀票已成了一片片碎紙。


    原來剛剛與周世譽打鬥之時,銀票已被他的長劍削成碎紙。


    鈺康目瞪口呆看著這些銀票,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韻磬擦了擦那止不住的淚水,道:“康……不用了,銀票碎了也不打緊,我再拿給你便是。”


    鈺康聽得疑竇叢生,這麽多錢,她從哪裏找來?


    他仔細看韻磬麵容,隻見她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絕對不是剛才流了些眼淚的緣故。


    可是不論他如何追問,韻磬卻隻是低頭不語,神色淒楚。


    一旁的韻頤已忍不住怒道:“沒用鬼!夠了!”


    “若不是你這麽沒用,姐姐哪裏需要答應嫁給二皇子,我們又哪裏需要全家搬到都城裏去!”


    “什……什麽?什麽嫁給二皇子?”


    “你知不知道姐姐再過幾個月便已二十歲了!為了你,姐姐不知道拒絕了多少戶好人家,連爹發火了也不顧,這麽多年隻是一直等著你!”


    “我本也很想你做我姐夫,但是你呢!昨天二皇子派人來下聘禮的時候,你又到哪裏去了!你有沒有見到姐姐有多麽絕望!你……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這麽沒用,不能早早娶了姐姐,姐姐哪裏用這麽傷心!姐姐要嫁去國都了還想著你,要幫你解決麻煩!你……你……”她心情激動之下,一時哽咽起來。


    “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用……”鈺康越著韻頤的話,一顆心已沉到穀底。


    此刻除了責怪自己,他還能做什麽?


    韻磬抬起頭,梨花帶雨地看著他,努力對著他露出笑容,溫柔道:“康……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怪自己。”


    鈺康看著她淒楚的神色,心中緊緊揪著,一時熱血上湧,大聲道:“我們私奔吧。不要管什麽皇室不皇室的。我們……我們就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


    韻磬邊聽邊搖頭,韻頤已忍不住冷笑一聲:“聘禮都收了,銀票都被你毀了,你還有本事可以帶姐姐私奔?沒用鬼,你憑什麽?”


    “我……我……”鈺康無言可對。


    “哈哈!林兄弟,若是要錢的話,我這裏卻是有。”滄海這時手裏拿著一疊銀票遞了上來。


    鈺康一時不知為何,並沒有伸手去接,疑惑地看了看滄海。


    滄海知道他意思,笑道:“不用看我了,這些錢倒也本來就算是你們的。你請我喝酒之時我再慢慢說與你聽。”


    鈺康也不管那麽多了,向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接過銀票,滄海默默走開,鈺康便道:“韻磬……我……我有錢,我們可以把那聘禮退了迴去了,我明天馬上就向你爹提親,我……我……”


    韻頤聽了更是大怒,剛要發火,韻磬卻看了她一眼,向她搖了搖頭。韻頤無奈,氣得走開了。


    韻磬強行對鈺康露出溫和的笑容。


    “康……爹雖然一直以來不喜歡你,但也從來沒有強迫我,他隻是心疼我。若爹要用強,我們又豈能走到現在?”


    “我知道即使我們私奔,爹也不會說什麽,反而心裏會為我高興,他知道我嫁去皇室,對我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但正因為這樣,你我又豈能如此自私。我們私奔……你我以後,心裏絕對不會好過。”


    “康……對不起……你一定明白的。”眼淚隨著她的傾訴落下。


    一時間兩人無言,隻餘令人揪心的抽泣之聲。


    林鈺康已是一臉慘然。他明白,他當然明白。


    這麽簡單的道理,又有誰會不明白。他倆心意相通,他又怎麽能不明白。一直以來,她總是對別人比對自己好,若非她如此善良,自己又豈會對她傾心。


    他太明白了,她說出來的,他明白。她沒說出來的,他也明白。


    那是皇室!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我明白的。”鈺康最終隻能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隻是,銀子你還是收下吧……我……我已虧欠你太多了……我……我……對不起……”


    他要把銀票塞到她手上,但她已泣不成聲。


    鈺康心如刀割,隻得強忍著走到韻頤身邊,把銀票給了她:“韻頤……對不起……你說得沒錯,都是我沒用……”


    “求求你……帶她迴家吧……拜托你替我好好看著她。”


    韻頤見他失魂落魄,也是心下難過。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接了銀票,走到姐姐身邊,半哄半拉帶著姐姐走了迴去。


    鈺康隻覺得自己的心空了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到滄海身前。


    滄海笑問:“林兄弟,如何?”


    鈺康慘然一笑,隻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我現在……隻想喝酒……”


    “哈哈,一個人自飲無甚趣味,不如也讓我也叨叨光吧!”


    鈺康知他是好意,也不拒絕,便招唿了父母與滄海要迴自己小屋裏。


    行走間,他忍不住迴頭看了一下。


    剛才韻磬站的位置,現在已是空空如也。


    隻剩下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群,一場仿似燒不盡的大火,還有那片已被燒得淒涼的夜色。


    此時,他已心力交瘁,終於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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