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不過這裏不方便說，還有其他人在場哦。”
晴明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迴答道。
不過漆原更擔心其他問題，依陰陽師所言，他們應當找到僻靜之處對話。被留在原地的鬼蜘蛛有可能被其他妖怪盯上，或者遭到野獸襲擊，“那邊的人類，還是送出去比較好吧？”
“放心。我留給他了印記，不會被當作獵物的。”青年攤開雙手，“啊，說起來……你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麽？”
他的雙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似乎是好奇心作祟，又似乎並非如此。說實話，漆原倒難以想象有什麽是他不知曉的，分明完全理解，卻要等待對方的迴應，就這點來說，他的性格糟糕透頂了。
“什麽都沒有。”漆原敲他的腦袋，“不要逃避問題。”
晴明與他並肩，歡快地搖著折扇：“這樣一來，我們都在逃避問題了。不過，你誤會了，我沒有任何想要算計桔梗小姐的意思，她是優秀的巫女，而且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後半句去掉。”
漆原打斷他。
四魂之玉是人類與妖怪都想要得到的寶物，即使已經被判定為“失蹤”，也有不少在追尋它的痕跡。一旦讓他們知曉可能的情報，即使是虛假之物，他們也會為之瘋狂。這等同於將桔梗置於危險當中。
“區區人類，現在還不至於有威脅。”
“……”漆原冷哼道，“但‘之後’會形成威脅。”
“你還真了解我。確實如此，但是，我隻是給了提前的契機而已。就算我不給予這個契機，他們也要因此相遇，這就是緣分，或者說命運。”晴明說道，“而且，我說的是實話，我需要將四魂之玉還給桔梗姑娘。”
漆原挑起眉毛，忽然想到那枚寶珠還在自己這裏。不過在自己看來，它隻是枚漂亮點的圓珠而已，不知道能否對它許願得到世上所有的酒。
“四魂之玉沒有選擇我，即使我早就從別人手中得到了它，它選擇的依然不是我。現在它等到了巫女小姐，我自然應當奉還。”
“奇怪的理由。”
“我知道你應該不相信天命這類的說法。”晴明輕飄飄道，“隻要四魂之玉存在，必定會圍繞著它發生許多悲劇，而巫女小姐是可以終結這些的人，其他人沒有資格。漆原，如果讓你對萬能的力量許願，你會怎樣？”
不不不，世上怎麽可能有萬能的許願機啊。
雖然想如此反駁，但晴明的態度卻很認真。漆原隻好隨口答道；“當然是錢和酒。”
“喂，想個稍微有骨氣點的答案啊。假如你是想要製止因四魂之玉而發生的紛爭的主角，你會怎麽做？”
“你還真是……擅自加了不少戲。”
漆原支棱著側頰，喉嚨中發出不滿的聲音。開什麽玩笑，這可是他的最高追求了，除此之外，他倒想不到什麽必須借用外力來實現的目標；讓無慘曬日光浴算嗎？但是這個可以自己動手，能做到的幹嘛要許願。他迴憶了一番自己曾看過的人類通俗文學，一般來說，菩薩心腸的主角都會選擇為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祈禱。
“喔，許願世界和平？人類和妖怪和平共處？我覺得好難實現啊。”妖鬼嘟囔道，“那……許願四魂之玉消失好了，碎了就沒那麽多破事了。”
“哈，就是這個。”
晴明笑著指了指自己，“我和你都沒有資格許願，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有資格那麽做。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把它交給巫女小姐。”
漆原望著他：“即使她會發生不幸？”
“總有那麽一天，鬼蜘蛛會與她相遇，四魂之玉會落在她的手中。占卜結果是這麽告訴我的。”青年合攏折扇，敲在掌心當中，“……我阻止不了。”
他的雙眸中映著點點星辰的微光，漆原抬起頭，才發覺已經入夜。不少蜉蝣似的小妖從草葉間探頭，它們不一定具有神智，隻要一絲死者的怨氣，就能得到動力，在山野之間飄蕩。這種地方早就不知多少人類喪命，遠處看來，這些生物仿佛披著一層與月光同色的薄紗。
安倍晴明正站在月色下。
他伸出手，指尖落下其中一隻外形有如蝴蝶的死魂，如果要讓哪裏的畫師看到了，大概會忍不住想要給他入畫。漆原眨了眨眼，意識到晴明正看著他，薄唇邊角有一絲微妙的弧度，千年老妖都不一定能帶給他如此古怪的感覺。
簡直像是陌生人一般。他的確認得安倍晴明，味道也沒有改變，但是他認識的是這樣的安倍晴明嗎？
“怎麽？看呆了？”陰陽師揶揄道，作出有些誇張的神態來，“阿爹希望你的取向正常……”
“放心，不會跟你一樣不正常的。”
漆原沒好氣道。
他瞥見晴明露出的五指，皮膚蒼白，別說人類身上會有的生氣了，簡直和鬼舞辻一模一樣。但無慘本就不能算是“人”了，而晴明……晴明又算是什麽？
跨越了百年卻仍然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實際上他一直未曾直接詢問過對方。不過就算問起來了，大概也會被隨便敷衍過去，他不想說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強迫他說出來。
那副德行太讓人不爽了。
“漆、原、君？”
“啥？我靠你幹什——”
漆原迴過神，看到晴明驟然放大的臉。冰冷的指尖點在他的額頭上，那並非一般意義上身體不好或著涼時的冰冷，而是更接近於屍體的溫度。他不陌生，無慘的指尖傳遞的便是這樣的溫度。
奇怪。
“看你很在意我的手。”晴明說道，“不過你不像犬妖還可以摸摸耳朵。”
“……別碰我的角。”
漆原惡狠狠地警告他不安分的手，但青年的聲調卻忽然低沉下來：
“抱歉。”
“哈？”
“你認為我站在人類那邊，還是非人類那邊？”
漆原盯著他半晌，無法從幾近空白的雙眼中看出任何東西。這種意義不明的問題，實在不知道怎麽迴答才是正確答案，不如說，他不認為晴明需要迴答，這更近似於自言自語。
“真難搞，你就算不做人了又關我什麽事，想這個不如多喝熱水。天天問青春傷痛問題小心頭禿。”
晴明眨了眨眼。
“像你會說的怪話。”陰陽師恢複原先的神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對了，四魂之玉在你身上吧？”
“喔。你要麽，給你。”
不知是否錯覺，寶珠比先前黯淡了不少，就算拿出去說它是能帶來無上力量的傳說物品，可能也會被人當敲詐的神棍。不對，以他們的瘋狂程度……說不定反向操作，隨便拿顆珍珠也能被奉為神器呢。漆原陷入了思考。
“這可是能讓你獲得力量的寶物，給我沒問題嗎。”晴明把玩著手中平平無奇的寶珠，問道，“機會難得，可以試試向它許願、或者吞了它，怎麽樣？不老不死也不是夢哦。”
“你是有什麽疾病麽一直複讀？我不需要。雖然我覺得某位朋友可能需要就是了……”
提起不老不死，漆原自然想起了鬼舞辻無慘。
青色彼岸花和四魂之玉，大概不論人類還是妖怪，都喜歡追求這種縹緲的東西就是了。
“晴明。”漆原伸出手臂，腕部的花紋在月光下清晰異常，“你能找到這個的另一半所在地嗎？”
晴明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幽藍色的紋路，“當然可以。不過作為人類，舉目無親，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存活的。如果你不在那一位身邊，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啊，不需要擔心。那家夥逃跑的技術還不錯。”
而且也沒那麽容易死就是了，隻要他不會傻到被直接吞了頭。漆原在心中嘀咕道。
“看來她是很特別的人咯。”晴明卻仿佛忽然來了興趣，“後世的陰陽師？”
“……你醒啦？後世已經沒有像樣的陰陽師了。”
“哇，竟然會這樣。”
晴明歪了歪頭，神色中倒是沒有半點惋惜，甚至多出幾分莫名其妙的嘲弄。好似陰陽師一脈即使永遠衰落，也與他這風光過的前輩沒有半分關係。漆原忽然遺憾起沒有瞧見與他相隔百年的後輩實際什麽情況。
“你看起來倒……蠻高興的。”
“這就是俗話說的幸災樂禍啦，畢竟他們是他們，和我沒那麽密切的關係。”
晴明毫不憐惜地拋起手上的四魂之玉，反射的月光映在草葉之上，仿佛寶珠綻放的光華。漆原聽到沙沙的抖動聲，有小妖怪自樹叢裏探頭，散發出一股恐懼的氣味，又馬不停蹄地逃走了。晴明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去管。
“不愧是四魂之玉。就算被封印一部分，也能做到吸引小妖。”晴明皺起眉頭，“可惜對你沒什麽用。”
他收起四魂之玉，月光便也不再騷動。
“好了，告訴我那一半的名字吧。”
晴明指了指漆原的手腕，發問道。
漆原翻了個白眼，拿石頭在地麵上一字一字刻出：“鬼舞辻無慘。”
“……”
陰陽師看起來有些憋笑，“出乎意料的好會起名字啊……”
“那確實。”
晴明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迴答道。
不過漆原更擔心其他問題，依陰陽師所言，他們應當找到僻靜之處對話。被留在原地的鬼蜘蛛有可能被其他妖怪盯上，或者遭到野獸襲擊，“那邊的人類，還是送出去比較好吧？”
“放心。我留給他了印記，不會被當作獵物的。”青年攤開雙手，“啊，說起來……你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麽？”
他的雙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似乎是好奇心作祟，又似乎並非如此。說實話，漆原倒難以想象有什麽是他不知曉的，分明完全理解，卻要等待對方的迴應，就這點來說，他的性格糟糕透頂了。
“什麽都沒有。”漆原敲他的腦袋，“不要逃避問題。”
晴明與他並肩，歡快地搖著折扇：“這樣一來，我們都在逃避問題了。不過，你誤會了，我沒有任何想要算計桔梗小姐的意思，她是優秀的巫女，而且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後半句去掉。”
漆原打斷他。
四魂之玉是人類與妖怪都想要得到的寶物，即使已經被判定為“失蹤”，也有不少在追尋它的痕跡。一旦讓他們知曉可能的情報，即使是虛假之物，他們也會為之瘋狂。這等同於將桔梗置於危險當中。
“區區人類，現在還不至於有威脅。”
“……”漆原冷哼道，“但‘之後’會形成威脅。”
“你還真了解我。確實如此，但是，我隻是給了提前的契機而已。就算我不給予這個契機，他們也要因此相遇，這就是緣分，或者說命運。”晴明說道，“而且，我說的是實話，我需要將四魂之玉還給桔梗姑娘。”
漆原挑起眉毛，忽然想到那枚寶珠還在自己這裏。不過在自己看來，它隻是枚漂亮點的圓珠而已，不知道能否對它許願得到世上所有的酒。
“四魂之玉沒有選擇我，即使我早就從別人手中得到了它，它選擇的依然不是我。現在它等到了巫女小姐，我自然應當奉還。”
“奇怪的理由。”
“我知道你應該不相信天命這類的說法。”晴明輕飄飄道，“隻要四魂之玉存在，必定會圍繞著它發生許多悲劇，而巫女小姐是可以終結這些的人，其他人沒有資格。漆原，如果讓你對萬能的力量許願，你會怎樣？”
不不不，世上怎麽可能有萬能的許願機啊。
雖然想如此反駁，但晴明的態度卻很認真。漆原隻好隨口答道；“當然是錢和酒。”
“喂，想個稍微有骨氣點的答案啊。假如你是想要製止因四魂之玉而發生的紛爭的主角，你會怎麽做？”
“你還真是……擅自加了不少戲。”
漆原支棱著側頰，喉嚨中發出不滿的聲音。開什麽玩笑，這可是他的最高追求了，除此之外，他倒想不到什麽必須借用外力來實現的目標；讓無慘曬日光浴算嗎？但是這個可以自己動手，能做到的幹嘛要許願。他迴憶了一番自己曾看過的人類通俗文學，一般來說，菩薩心腸的主角都會選擇為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祈禱。
“喔，許願世界和平？人類和妖怪和平共處？我覺得好難實現啊。”妖鬼嘟囔道，“那……許願四魂之玉消失好了，碎了就沒那麽多破事了。”
“哈，就是這個。”
晴明笑著指了指自己，“我和你都沒有資格許願，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有資格那麽做。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把它交給巫女小姐。”
漆原望著他：“即使她會發生不幸？”
“總有那麽一天，鬼蜘蛛會與她相遇，四魂之玉會落在她的手中。占卜結果是這麽告訴我的。”青年合攏折扇，敲在掌心當中，“……我阻止不了。”
他的雙眸中映著點點星辰的微光，漆原抬起頭，才發覺已經入夜。不少蜉蝣似的小妖從草葉間探頭，它們不一定具有神智，隻要一絲死者的怨氣，就能得到動力，在山野之間飄蕩。這種地方早就不知多少人類喪命，遠處看來，這些生物仿佛披著一層與月光同色的薄紗。
安倍晴明正站在月色下。
他伸出手，指尖落下其中一隻外形有如蝴蝶的死魂，如果要讓哪裏的畫師看到了，大概會忍不住想要給他入畫。漆原眨了眨眼，意識到晴明正看著他，薄唇邊角有一絲微妙的弧度，千年老妖都不一定能帶給他如此古怪的感覺。
簡直像是陌生人一般。他的確認得安倍晴明，味道也沒有改變，但是他認識的是這樣的安倍晴明嗎？
“怎麽？看呆了？”陰陽師揶揄道，作出有些誇張的神態來，“阿爹希望你的取向正常……”
“放心，不會跟你一樣不正常的。”
漆原沒好氣道。
他瞥見晴明露出的五指，皮膚蒼白，別說人類身上會有的生氣了，簡直和鬼舞辻一模一樣。但無慘本就不能算是“人”了，而晴明……晴明又算是什麽？
跨越了百年卻仍然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實際上他一直未曾直接詢問過對方。不過就算問起來了，大概也會被隨便敷衍過去，他不想說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強迫他說出來。
那副德行太讓人不爽了。
“漆、原、君？”
“啥？我靠你幹什——”
漆原迴過神，看到晴明驟然放大的臉。冰冷的指尖點在他的額頭上，那並非一般意義上身體不好或著涼時的冰冷，而是更接近於屍體的溫度。他不陌生，無慘的指尖傳遞的便是這樣的溫度。
奇怪。
“看你很在意我的手。”晴明說道，“不過你不像犬妖還可以摸摸耳朵。”
“……別碰我的角。”
漆原惡狠狠地警告他不安分的手，但青年的聲調卻忽然低沉下來：
“抱歉。”
“哈？”
“你認為我站在人類那邊，還是非人類那邊？”
漆原盯著他半晌，無法從幾近空白的雙眼中看出任何東西。這種意義不明的問題，實在不知道怎麽迴答才是正確答案，不如說，他不認為晴明需要迴答，這更近似於自言自語。
“真難搞，你就算不做人了又關我什麽事，想這個不如多喝熱水。天天問青春傷痛問題小心頭禿。”
晴明眨了眨眼。
“像你會說的怪話。”陰陽師恢複原先的神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對了，四魂之玉在你身上吧？”
“喔。你要麽，給你。”
不知是否錯覺，寶珠比先前黯淡了不少，就算拿出去說它是能帶來無上力量的傳說物品，可能也會被人當敲詐的神棍。不對，以他們的瘋狂程度……說不定反向操作，隨便拿顆珍珠也能被奉為神器呢。漆原陷入了思考。
“這可是能讓你獲得力量的寶物，給我沒問題嗎。”晴明把玩著手中平平無奇的寶珠，問道，“機會難得，可以試試向它許願、或者吞了它，怎麽樣？不老不死也不是夢哦。”
“你是有什麽疾病麽一直複讀？我不需要。雖然我覺得某位朋友可能需要就是了……”
提起不老不死，漆原自然想起了鬼舞辻無慘。
青色彼岸花和四魂之玉，大概不論人類還是妖怪，都喜歡追求這種縹緲的東西就是了。
“晴明。”漆原伸出手臂，腕部的花紋在月光下清晰異常，“你能找到這個的另一半所在地嗎？”
晴明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幽藍色的紋路，“當然可以。不過作為人類，舉目無親，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存活的。如果你不在那一位身邊，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啊，不需要擔心。那家夥逃跑的技術還不錯。”
而且也沒那麽容易死就是了，隻要他不會傻到被直接吞了頭。漆原在心中嘀咕道。
“看來她是很特別的人咯。”晴明卻仿佛忽然來了興趣，“後世的陰陽師？”
“……你醒啦？後世已經沒有像樣的陰陽師了。”
“哇，竟然會這樣。”
晴明歪了歪頭，神色中倒是沒有半點惋惜，甚至多出幾分莫名其妙的嘲弄。好似陰陽師一脈即使永遠衰落，也與他這風光過的前輩沒有半分關係。漆原忽然遺憾起沒有瞧見與他相隔百年的後輩實際什麽情況。
“你看起來倒……蠻高興的。”
“這就是俗話說的幸災樂禍啦，畢竟他們是他們，和我沒那麽密切的關係。”
晴明毫不憐惜地拋起手上的四魂之玉，反射的月光映在草葉之上，仿佛寶珠綻放的光華。漆原聽到沙沙的抖動聲，有小妖怪自樹叢裏探頭，散發出一股恐懼的氣味，又馬不停蹄地逃走了。晴明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去管。
“不愧是四魂之玉。就算被封印一部分，也能做到吸引小妖。”晴明皺起眉頭，“可惜對你沒什麽用。”
他收起四魂之玉，月光便也不再騷動。
“好了，告訴我那一半的名字吧。”
晴明指了指漆原的手腕，發問道。
漆原翻了個白眼，拿石頭在地麵上一字一字刻出：“鬼舞辻無慘。”
“……”
陰陽師看起來有些憋笑，“出乎意料的好會起名字啊……”
“那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