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一個男人當然不會懷孕。


    沈浩和潘峰狐疑地在血泊邊緣眯眼看, 楊景腹部巴掌大的凸起因為血染, 輪廓並不清晰。


    潘峰嗤了聲, “是內髒被破壞了。”


    他極為肯定, 喻忻歪頭, “是嘛?”


    她低頭審視片刻,忽得抬眼躍躍欲試,“要不我們刨開看看吧!”


    潘峰驚愣, 冷漠地瞥過頭不表示。


    沈浩垂著頭, 嘴角呢喃了兩字, “瘋子。”


    喻忻並沒有得償所願。


    掃地僧拖著掃把又一次出現,他對玩家的死亡絲毫不關心, 清理死屍仿佛像在清理垃圾。


    喻忻從血泊中走出來, 指著齋堂問兩人, “還去吃飯嗎?”


    兩人沒有半點心思,神色呆滯地看著掃地僧把死屍血跡清理完。


    直到掃地僧搬著裝屍體的水缸迴耳房, 他們跟了過去,並拿到了新一日的完整線。


    線捧在手裏,突然生出捧著□□的感覺。


    沈浩想起昨晚, 心裏沒底,“所以, 這些線又代表什麽?”


    剛分發完線的掃地僧還沒有出門, 潘峰急吼吼地揪住掃地僧,“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線,也不是什麽換玩具的貨幣, 它到底代表什麽!”


    掃地僧抬眼看他,原本冷漠的神色裏居然擠出一絲笑意,他緩緩開口,“代表‘生’,代表馬上就能把人偶複活了。”


    他陰森的語氣出口,那笑意瞬間染上了一層幸災樂禍。


    沈浩遲疑,“怎麽複活?”


    掃地僧咧嘴盯著潘峰,“你馬上會知道。”


    潘峰跌撞後退,掃地僧悠然而去。


    潘峰恍惚,猛地抬頭盯著沈浩,沈浩自晚上之後精神一直高度緊繃,被他一看警惕的拿出武器。


    衡量過後,潘峰又將視線對準喻忻。


    彼時喻忻正在打量一隻縫完的人偶,不知是誰的傑作,手藝不佳,有七八根線頭都絞在外麵,人偶眼睛中有幽幽的光似乎是活的。


    喻忻還沒探究完,猛地被身後的力道推跌在太師椅中。


    “呀!”喻忻驚駭地抱住人偶縮腦袋。


    她看著撲上來的潘峰,他眼睛通紅,發狠道,“今晚你替我去死!”


    咬牙切齒甚至有幾滴口水濺下,喻忻連忙舉著人偶擋住腦袋。


    她從人偶後可憐巴巴問著,“你早上都祈禱了,還怕晚上邪靈來找你呀!”


    潘峰伸手要抓她,但輸在靈巧,幾步避讓隻讓他揪住人偶的脖子。


    他惡狠狠地說,“老子誠心祈禱,但你們呢?讓老子賭你們不會有一瞬分神,做夢去吧!你!今晚必須替我去死!”


    仿佛手裏的娃娃就是喻忻,他手上力道加重,即可要扭斷娃娃脖子。


    “咿唔——”


    娃娃內忽得傳來輕聲唿號,幾人皆駭然。


    潘峰低頭,猛地對上人偶眼裏的光,那幽色晃蕩,一瞬間仿佛撲出來,張牙舞爪似惡鬼撲食。


    他腿腳一軟跌倒在地,嘴唇抖動,話都說不出來。


    沈浩良久冷靜,想起掃地僧的話,“這人偶複活了?”


    喻忻轉過人偶,對上幽眸,同樣的精神恐嚇撲上來。


    她不滿地皺起眉頭,摩挲指尖的線頭,順勢一抽。


    啪嗒——啪嗒——


    人偶娃娃的部件散落一地。


    “咦?”喻忻覺得奇怪,縫製的人偶哪有這麽輕易散開,而且人偶身上明明七八根線頭,為什麽抽出來……


    她舉著一條完整的線,似乎所有的斷線都連接到一起,還沒有半點銜接的痕跡。


    “你看,是一條完整的線!”她遞進潘峰麵前,線尾端莫名地絞了絞,潘峰心髒也像被纏住。


    就聽喻忻說道,“不管是分成幾節的線,隻要將人偶縫好就會變成一根線,如果線代表生的話,那麽一根完整的線是不是代表生命?那複活人偶用到的生命是什麽命呢,哦不,是誰的命呢?”


    她慢吞吞拋出疑問,潘峰五指在地磚上抓出血痕,薛靜推斷的話再次閃過——“因為你們都用了完整的線!”


    完整的線,完整的線,這四字在潘峰腦子裏不斷迴蕩,他意識到了答案,誰的命,當然是他的命!


    如果之前還心存僥幸,那麽現在——


    “啊!”他抱著頭抓狂喊叫,發瘋地衝出耳房。


    喻忻舉著線頓在原地,有些不解,問沈浩,“他跑什麽?”


    沈浩臉色難看,他也不太想和喻忻單獨待一間房,但他不敢妄動,隻敷衍著,“找個地方等死吧。”


    “噢。”喻忻恍然的應了兩聲,偷摸摸地卷起線,嘴上說話轉移注意,“那……那我們要不要也找找地方?畢竟,線代表命,潘峰用了完整的命換玩具,我們也用了命縫人偶耶。”


    沈浩瞥過眼,不願暴露出自己的情緒,他比誰都清楚就算她用命縫了娃娃也不會有事,畢竟‘鬼’窩在她懷裏跟寵物似的。


    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將布娃娃帶了進來,他捂著胸口,正是這陰差陽錯,他沒有踩進陷阱裏使用了自己的命!


    “你有別的想法?”


    沈浩驚覺自己思考太久,看著側頭好奇問他的少女,他步子動了又動。


    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我不想待在這裏,我要出去了。”


    “好呀。”他步子剛邁開,喻忻噠噠腳步跟了上來,一臉明媚,沈浩垂眸如走夜路。


    他們剛走到正廳後門,就聽見廳裏又傳來女人的嚎哭聲。


    “為什麽,為什麽把它弄醒,啊啊啊,它要殺死我啊!”


    兩人聽著不明所以,稍稍走出來點,卻見還是昨天求神的女人,她此刻正撲在掃地僧腳邊掙紮,因為掃地僧的掃把按在她後背上,讓她無法移動。


    喻忻掩著嘴,小聲和沈浩八卦,“誒,你看,和尚爺爺很厲害呀。”


    “嗬,是……是嗎?”沈浩頭皮發緊,他一點都不想再碰到什麽無法招架的人或事了。


    那女人仍舊控訴,“我都給它送了玩具了,為什麽它還要來噩夢裏殺我?大師,我跟你禱告過了,我實在是不能生下他,我隻能打掉它,是你說可以幫我傳話得到孩子諒解的,是你說可以把孩子放在你這超度安撫它的!!!”


    喻忻眨巴眼,“昨天我們好像猜錯了,這個不是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她看起來恨不得想殺了孩子呢。”


    沈浩身子在抖,他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有玩具可能並不代表安撫鬼嬰,並不代表他們能活著。


    果真,掃地僧念了聲經文,慢吞吞地說道,“是啊,不管是玩具還是傳話,隻有把你的孩子喚醒才能遞給他不是嗎?”


    咚——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聲鍾響,敲擊著好幾個人的心髒。


    如果玩具不是安撫,不是哄鬼嬰,而是代表將鬼嬰喚醒的話……


    女人絕望,難怪噩夢裏的報複會更加針對性,難怪它會說‘殺人償命’……


    沈浩崩潰,鬼嬰的出現不僅僅因為貪婪,而是因為鬼‘喚醒’了它!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死局,沒有玩具‘鬼’會殺人,有玩具‘鬼’會去喚醒邪靈,邪靈會肆無忌憚的殺人!難怪,難怪,從來沒有人能從這個遊戲場走出去。


    “啊啊啊!!!”


    他瘋癲如潘峰,喻忻都沒抓住他,他就衝出了神恩廟。


    喻忻站在原地,掃地僧淡漠的目光移過來,喻忻靦腆笑了笑,朝他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


    掃地僧轉眸又垂下看僵直如屍的女人。


    他漠然丟下四字,“因果得報。”


    女人哽咽地伏在地麵,絕望扼住了她的心髒。


    喻忻撿起從她背包裏掉落的玩具,那是一隻普通的撥浪鼓,她嚐試晃動,“咚咚”兩聲清脆入耳,提神醒腦。


    她眨巴眼,“原來我錯怪小眼睛了,它才不是去哄鬼嬰呢,它是去喚醒邪靈啊。”


    撥浪鼓頓下,喻忻嘟起嘴不滿,“所以這就是遊戲場的規則,小眼睛都不能多待幾秒陪忻忻。”


    她把撥浪鼓安放在女人身邊,背著手跳房子跳著一塊塊地磚迴了後院。


    .


    喻忻是在晚上再次見到沈浩的,他整個人很萎靡,分分鍾要厥過去。


    “我還以為你和潘峰一樣,晚上都不迴來呢。”


    沈浩無神的嗬嗬兩聲,連潘峰沒迴來都沒有挑起多大興趣。


    他自顧自地縮到離喻忻的最遠角落裏,抱著被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喻忻觀察了他好一會,覺得他又不像絕望,又不像有求生欲。


    半響,喻忻拍拍手邊的公仔熊,從床上跳下來摟在懷裏,“好吧,那我要出去了。”


    即使喻忻這麽光明正大的深夜出門,沈浩依舊毫無反應。


    喻忻離開後,他抬起眼,黑暗裏,他眼眸深處似乎有刺目的光。


    一直到深夜都很平靜,喻忻在正廳裏縫好了軀體上的傷口,完全複原,胸腹一點痕跡都沒有。


    她滿意地拍了拍,剛把軀體重新套進公仔熊裏,卻忽而感受到頭頂的窺視。


    喻忻還以為是神像的,抬眼一看,卻見神像幾要脫手的繈褓裏探出兩個怪物腦袋。


    它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和小眼睛卻有很大區別,至少眼睛眯著,混沌又滲人。


    喻忻驚喜,“小怪物!是封哥哥的其他五官!”


    她朝小怪物們張開手臂,“你們是封哥哥的嘴和舌嗎?到忻忻懷裏來好不好,讓忻忻自己看看!”


    小怪物們朝她嗅了嗅,舌頭如青蛙舌長長探出,試探地觸碰喻忻指尖。


    喻忻沒來及抓住,“快下來呀,你們都是忻忻的東西,應該給忻忻抱抱的!”


    小怪物們一左一右地歪頭看她,長舌舔嘴,很是心動,從繈褓黑洞裏鑽出來。


    它們攀著邊緣,下一刻就要躍進喻忻懷裏。


    突然間,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門外廂房傳來,夾雜著層層疊疊細碎咀嚼聲。


    那聲慘叫是潘峰的,喻忻辨認出。


    被叫聲稍微偏神,再迴首看兩個小怪物,小怪物們極快地躍上橫梁從天窗上鑽了出去,那方向似乎就是聲音的來源。


    喻忻追了出去,小怪物們的黑影溜進那間從來沒有打開的廂房裏。


    她探出的腳收了迴來,轉而抱上公仔熊追到門前。


    門鎖不知怎麽被破壞了。


    她輕輕一推,木門吱呀打開,滿室的儲物櫃,幹淨如洗,房間裏安安靜靜毫無動靜。


    喻忻跨進房間裏,前進一步,身後的大門猛然合攏。


    她皺眉迴頭,門周一逡巡連道陰影都沒有察覺。


    收迴視線,她向裏走近,在儲物櫃間遊走。


    “小怪物,你們在哪?”


    沒有任何迴應,喻忻疑惑繼續在尋找,走出幾步卻聽身後有一聲敲擊。


    她幕得迴頭,好像是從上層櫃子裏發出來的。


    “小怪物,你們是在跟忻忻捉迷藏嗎?忻忻要找到你了哦。”


    喻忻靠近那一整麵櫃子,周遭陰暗詭譎,有無法形容的氣味遊蕩。


    她踮著腳尖伸手去夠櫃門,一連試了幾次都敗給了身高。


    站在原地有些泄氣,頓了半響,那櫃子又微微顫動,仿佛在催促。


    喻忻擠著眉,不太罷休,幹脆將公仔熊放在一邊。


    她又一次站在儲物櫃前,腳下聚力,跳起腳去開櫃門。


    沒有公仔熊的負重,她輕鬆觸碰到櫃門邊緣,指尖一挑,櫃門開啟一道縫隙。


    那幾秒時間似乎被拉長。


    開啟刹那,喻忻對上一隻血肉模糊的眼,緊接著櫃門拉開的鬆動,更多血肉模糊的東西擠到櫃門。


    眼看著下一瞬櫃門要被鬆開,裏麵的東西即將嘩啦掉落,喻忻崩潰的尖叫——


    “啊——唔?”


    下一刻,笨重而高大的毛絨影子將她摟緊懷裏,生生逆轉了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11 19:59:02~2020-04-12 20:37: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爆米花、lean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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