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戀愛降智這種東西, 微音覺得,自己沒啥發言權。畢竟她一個打小就修無情道的人,委實不能理解。


    然而, 即便她絞盡腦汁都不能理解,也不妨礙她親身經曆過這種事, 雖然她隻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來看,但卻深知戀愛腦帶來的危害--要了她老命的危害!


    當年浮修珩可不就是戀愛降智麽,還是降到為了含月瑤要毀天滅地的那種。或許不相幹的人能唏噓感慨一番他那驚天動地的愛情,然而對於微音這個死在這件事上的炮灰來說,她隻想罵街!


    她瞥了浮修珩一眼,希望他能從這婦人身上吸取教訓, 因為他不知道,在遇上這種事時, 他不止是降智,而是一降再降,降成智丨障!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浮修珩觸到她悲憫的目光之後,十分不解。因為她一會兒憐憫一會兒憤怒,那些神情都不是對著婦人流露出來的, 而是對著他。


    浮修珩:“……?”


    微音想了想,她又不懂浮修珩的心思,焉知他日後還會不會同含月瑤搭上線?既然如此, 還不如未雨綢繆,先給他敲個警鍾。


    如此一想,她決定讓他以此為鑒, 便抬腿邁向了那長椅子,穩穩坐下後,朝他道:“此番你下山是來曆練的,對於此事,你有什麽想說的?”


    浮修珩原本站在她身旁,見她朝椅子那方走,他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這動作是下意識的行為,完全沒有過腦子。


    微音一臉無語,她想說些什麽,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措辭,便就此作罷。


    浮修珩聽到她的問題,不假思索地道:“前因與後果聯係起來說,恐怕那些死去的孩子都是此女的族人。”


    少年,大膽點,去掉“恐怕”吧,事實在向你招手!


    微音對於他這番言簡意賅的推論給予高度讚賞,看來這孩子沒有戀愛前智商還是在線的,由此可見,修無情道是個多麽正確的決定!由此亦可見,陷於情網,愛而不得,絕世虐戀這種東西,又多麽地令人深惡痛絕!


    微音頷首,又繼續道:“那你還有別的想說的麽?”她十分希望,殷切期盼著他能悟出人生哲理。


    然而浮修珩在一番沉思後,卻一本正經地道:“師父吃了那血丸,現在可有不適?”


    微音:“……”


    一口老血噴你臉上信不信?!


    這都是什麽有的沒的?!她身體倍兒棒,修為倍兒高,吃嘛嘛香,真的不用他擔心!


    微音扶額,無奈道:“行了行了,我怎麽可能有事?可憐的是那群族人……”


    “不可能!”


    她這話還未說完,突然被那跪在地上的婦人打斷了。


    繼而,在微音還沒緩過神來的當兒裏,那婦人猛地伸出十指衝上來,想要攥住她的衣領。


    可是她終究沒有抓到微音,因為浮修珩攔住了她,並毫不留情地將她踹了出去。


    他踹完後才意識到自己下手有點重,立刻白了臉扭頭去看微音臉色,神色惴惴。


    微音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一直盯著被踹迴地上的女子看,見那婦人發絲散亂,嘴唇是白的,眼睛一圈卻是紅的。


    她的嘴裏還一直嚷著:“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不可能,不可能!”


    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在嗚咽。


    這種神色,她已經有許多年沒見過了。


    她還記得不久前含月瑤的那場哭戲,隻不過那小丫頭的演技委實差了些,騙得了他人,卻瞞不過她。微音當時離她很近,一眼便看出她的偽裝,隻不過當時沒有證據,她便起了作弄人的心思,朝她臉上糊泥巴。虛偽的東西令人厭煩,虛偽而偏不自知的行為隻會讓人厭惡。


    而麵前的女子,卻是真情流露,是撕破一切掩飾地哭泣,傷心。


    在起初的嚎啕大哭之後,在用盡力氣,歇斯底裏後,她瘦弱的身體伏在地上,不住地顫抖著,既狼狽,又可憐。


    微音終究是歎了一聲,不顧浮修珩的阻攔,起身走至她麵前,蹲了下去,道:“人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若願意,我會把你帶迴凡間,那兒如今已有新皇上任,是個明君。幾十年內,不會再有戰爭。”


    “凡……間?”女子顫著嗓音,緩緩地抬起了頭,她的眼睛已然變得紅腫,隻怔怔地望著她。


    “對,凡間。”微音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又道,“你如今所在的這個島,不屬於凡界,這是修真界與魔界的交界處。”


    女子止住眼淚的眼角再次泛出淚光,她伸出一隻手,指著倒在地上的長劉海,顫顫巍巍地問了句:“所以……他是魔?”


    微音再次歎了口氣,道:“八成是的。”


    聞言,婦人的眼淚終究是控製不住了,如雨般滾滾落下,她嘶聲喊道:“我不信,我不信啊!”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她朝夕相伴的夫君,竟然是害她全族的兇手,她不信啊!


    她爬到長劉海麵前,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抱住他,卻又遲疑著將雙手滯在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詞道:“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這麽殘忍!”


    微音直起身,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既不相信我的話,為何不敢伸手去碰他?”


    婦人未言,她懸在半空中的手,終究是怯怯收了迴來。


    “這不是你相不相信的問題,”良久,微音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方,緩緩地道,“他是魔,他就是這麽殘忍。”


    浮修珩聞言,心中仿佛被紮了一下,他的眸光凝在她的側臉上,依稀可見她虛空渺茫的神色。


    她好像在看著什麽東西,又好像從未注視過什麽。


    朝陽已經緩緩從海麵上升起來,漫天緋紅的霞光倒映在血刹海上,使海麵上現出了血一樣的顏色,她看不到那海的具體模樣,卻能聽見晨風吹起海浪,浪潮拍打著岸邊岩石發出的空靈廣闊之聲。


    那生在海上的血刹樹,高聳入雲,蓬勃蓊鬱的枝葉似連通天地,在紅雲間闖出一片綠意。


    美得驚心動魄。


    微音收迴目光,垂眸看了婦人一眼,道:“你還很年輕,你重情義且有勇氣,不必傷心,不必自怨自艾,這隻是你漫長生命中一個短暫的波折。估且將它當成一個考驗,吸取教訓,在未來的生活中不再犯這樣的錯誤,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婦人抬頭,訥訥地看著她,她似乎在琢磨這話的含義,然後她的眼睛亮了亮,重複著她的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微音道:“對,迴到凡世,你的人生還有無數種可能。”當然,這種可能指的並不全是好事,說不定還有一堆破事兒在等著你!


    但是,得先把你騙出去啊!


    微音自我感覺極度膨脹,心道自己不愧是下凡當過算命先生的人,唬起人來毫不遜色,心靈雞湯燉得也頗有兩把刷子。


    婦人在聽到她這話後心情似乎好轉起來,她胡亂抹了幾把眼淚,又看到倒在地上的長劉海,聲音還未完全脫離泣音,道:“仙人……打算如何處置我夫……這人?”


    微音覷了長劉海一眼:“當然是處死了。”思及此,微音想了想,覺得直接處死還便宜他了,她未曾看過什麽殘忍的處罰,又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麽酷刑,她腦內急速運轉,突然靈光一現道,“我要把他鎖在地牢裏,封了他的法術,拿斷魂鞭抽他!抽九九八十一鞭!”這可是拜浮修珩所賜,不然她還真不知道世間竟有有如此令人生不如死的懲罰。


    她沒有迴頭去看浮修珩,是以,她不知道浮修珩眼中的震驚,那震撼直衝他心脈,令他心潮翻湧,神魂一駭,接下來,取而代之的,便是濃霧般的惶恐--師父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那陣惶恐幾乎要將他淹沒,他死死地攥住手心,直至指甲將血肉抵得要洇出血來,他的師父仍舊沒有迴頭,他這才鬆了口氣,長睫微垂,遮住了眸內的一片濃黑。


    有一刹那,他心髒驟縮,劇痛源源不斷地傳過來,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上一世的師父,也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裏,被淩丨虐地奄奄一息麽?


    而那個時候,他又在哪裏?


    他還在誤解她,還以為是她誘他入魔,心性不穩又殺紅了眼,他四處奔走去尋她,抓了所有能問到她情況的人去尋她,通天掘地地去尋她,非要得到她的解釋。


    他滿心憎恨,他以為自己憎恨的是她,可是經過這數十年的迴想,與其說他恨的是她,倒不如說他在憎惡那個可憐又肮髒的自己。


    他親眼見到她在自己麵前自毀靈脈,想要阻止卻又為時已晚。


    她對自己下了狠手,靈脈碎後迴天無力,徒留他跪在原地抱著她的屍體茫然無措,一時之間連眼淚都忘了流。她怕痛,他知道,究竟是受到了怎樣的傷害,是有多不想活下去,才能狠下心來毀了自己全部的修為,才能忍受至痛,隻留給他一個虛弱到即將消散的魂魄。


    那一刻,該有多痛啊……


    她是作了什麽孽才會收他為徒?而他又是作了什麽孽,將這樣好的師父害死了。


    這樣好,這樣好的師父,他最喜歡,最愛的師父,被他害死了……


    即便重生,他夜夜都會失眠,他的手上沾滿鮮血,他的肮髒不堪烙印在靈魂裏,他再怎麽努力向善,他的師父,卻再也迴不來了……


    他所能做的,隻是掩埋住自己的心思,守護著眼前人,直至他死,都不會讓她再受傷!


    作者有話要說:微音(斜睨小浮一眼並遞來雞湯):“你迴想一下自己的所做所為,就那也能叫掩埋心思?難道不是狼子野心掛在臉上麽?!”


    後半部分小浮的心跡有沒有一點點點點小虐?我會努力繼續虐他噠!感謝在2020-03-23 20:43:12~2020-03-24 20:08: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arol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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