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音趁著發雞湯的工夫順帶著貶了魔族幾句, 她還故意將正邪不兩立的觀點摻了進去,用“見一個魔族人士便殺一個”的口號來嚇唬浮小少年,以期他能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斷了入魔的心思。


    她覺得自己的這番做法十分英明,便樂嗬嗬地轉過頭去看浮修珩的反應, 哪知對方像塊木頭一樣杵在原地,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微音也不知道她剛剛那番話有沒有入他的耳,隻覺無趣,她還想開口再說點別的,就見那婦人仰頭望著她,疑惑道:“求仙人指點, 魔……是不是沒有善良的?”


    微音聽她這麽一問,嘴角的笑斂了下去, 恢複了麵無表情,她掏掏耳朵,斟酌道:“自然,魔族沒有一個好東西!”


    實則不然,魔族或許有個把零星的好魔, 隻不過現在浮修珩就在一旁,她若說了魔族也分善惡,豈不是給了他希望, 打了她自己的臉?


    權衡之下,她最終還是沒反駁。


    然而那婦人仿佛是信仰幻滅,急著尋求新知識來解釋, 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她不可思議道:“竟有這樣的人,仙人是如何知曉的?”


    什麽叫“如何知曉”?她一個修士怎麽可能不知曉?!


    微音覺著婦人這話問得委實不帶腦子,便含糊道:“我曾親曆過。”


    她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望了望浮修珩,她的“親曆”,可與他脫不了幹係。


    浮修珩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視線,抬眸望著她時,微音已然轉了目光,嘴角的笑容頗有些諷意。


    浮修珩顫著指間想去拉她,卻見她轉過身正對著他,眸光帶著些亮光。他心中不由一動,頗有些緊張亦有些欣喜地伸出了手,卻見她的目光並未放在他身上,連餘光都未曾留給他。


    她嘴角的諷意儼然消失了,緊接著繞過了他,飛速地打開門奔了出去,他隻來得及聽她喊一聲“師兄”,再迴首時,卻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他的手滯在半空中,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他怔了怔,隻覺心髒被人捏了一下,沉悶而又酸澀,隻得垂頭收迴了手,轉身跟了上去。


    微音在迴答婦人的問題時,便隱隱感到島的上空被一團熟悉的靈氣籠罩著,她一開始沒注意,結果那靈氣逐漸逼近,愈發濃厚,微音便認出來是同門來尋她了。


    她歡歡喜喜地衝了出去,果見離島不遠處的上空中正有幾人禦劍而來,便急急地朝上空中的人揮手:“快來快來!我們在這裏!”


    盤旋在頭頂上的劍靜了一瞬,緊接著便直衝下來,降在她麵前。


    微音不出意料地見到了方文,方文身後跟了幾名弟子,微音想著依著他的性子,定然是要冷眼罵自己的了,不過罵就罵吧,料他也說不出多少,她都受得住,畢竟她被罵的次數已經夠多了,臉皮厚得堪比城牆,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春一也來了,微音奇道:“你們後勤服務部門不是一向很忙嗎?你怎麽也跟過來了?”


    春一直接忽視了她這個問題,道:“我就知道,那個謝昭禮肯定同你說了什麽,但凡碰上這事,你比誰都要急!”


    要命,謝昭禮也算是她的盟友了,雖然她看不慣他,但倘若她把他賣了,那是十分不義氣啊!


    於是她立馬擺手,矢口否認道:“別別別,不要亂冤枉人,不關人家的事!”


    春一明顯不信,隻嗤了一聲。


    微音笑了笑,接著她之前的話,語氣相當自豪,道:“那是當然,除魔衛道什麽的,我可是最積極的。不過我檢查過了,血刹樹上沒見到有變紅的葉子,莫不是你們把它摘走了?”


    “你!”春一像是被她的荒唐氣到了,隻憋出一個字來。


    微音見春一不說話,便十分哥倆好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罪魁禍首是她本人一樣。


    微音同春一“親切”地打完招唿後,便調頭看了看方文的冷臉,見他沒有甩出什麽可怕的冷眼,便定了心,僵著嘴角扯了個笑出來:“師,師兄,你來找我啊?還怪讓人感動的……”


    這番違心的話顯然無法打動人,尤其是方文這種人,他的冷臉連神情都沒有換一下,隻道:“你以為我是來尋你的?”


    微音的笑容撐不下去了,她道:“難道不是麽?”


    方文並沒有立刻迴答她,隻冷冷地看著她。


    微音:“……”行吧,就當她想多了……


    她尷尬了不到一秒,就聽方文道:“我是來找你徒弟的。”


    微音不可思議地嚷嚷道:“師兄,你未免忒無情了些,你寧願來找我徒弟也不肯來找我,同門的情誼呢?!”


    方文隻瞥了她一眼,冷聲道:“吵。”


    微音:“……”


    行吧,她剛才的確有些浮誇,畢竟方文師兄也是修無情道的佼佼者,不無情才奇怪呢!如果他說他是來找她的,那她得嚇死!


    於是她識趣地緘聲,抬手朝身後的房子一指,老實交代道:“他在那裏,我們在這裏發現了一個詭事。”


    方文循著她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全程都未賞她一個眼神,儼然是不想理她。


    春一卻湊到她麵前,她好像完全忘了她方才氣她的事,問道:“什麽詭事?”


    微音攬過小師妹的肩,低聲道:“你先告訴我師兄為何要來尋我徒弟?莫不是見他像我一樣亂跑,氣急敗壞之時又不能宰我,便想宰了他?”


    春一:“……”


    春一嫌棄地推開她,道:“此番無情道弟子下山曆練一直未得到你徒弟的消息,方文師兄負責這次曆練,也聯係不上你,便隻能來尋了。”


    微音再次攬過她,道:“你們莫不是在我惡戰之時聯係的我?那時候我怎麽可能有時間?”說完這話後,她想了一想,覺得時間對不上。從萬塵派到這裏最少也該是三天三夜,那時她應該還奔波在路上,忙得直接忽略了他的聯係。


    怪不得剛才方文的神色很不好,想來是因為她沒理他。


    微音訕訕地閉了嘴,她在懺悔。奈何春一又追著她問:“什麽詭事?”


    微音便一本正經地同她解釋:“就是魔族人用邪術煉丹,將人變成孩童,取至純之血再次煉丹……”


    春一聞言,震驚道:“為了煉丹而煉丹,這是神經病麽?”


    微音頗為讚同道:“誰說不是呢,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可不就是個神經病?”


    春一又道:“這種人,將他關在地牢裏,派謝昭禮去問,絕對能讓他生不如死地連媽都不認識。”


    謝昭禮這個狠人的用處似乎也僅止步於此了……


    微音嘴角抽了抽,道:“估計他享受不到酷刑折磨的待遇了。”


    “為什麽?”


    “他似乎馬上就要咽氣了。”


    春一聞言,再次震驚道:“你對一個魔族人做了什麽,讓他馬上咽氣?”


    眾所周知,魔族人生命力十分頑強,就是打不死的小強,想不到微音竟下了狠手?


    微音幹咳一聲,她十分委屈地想說自己完全沒有動手,全程都是浮修珩在充當苦力,她甚至還給那魔族人輸了點兒靈力。


    若是論慘,她絕對慘,畢竟被鎖住手足縛在床上,被迫吞藥丸這種事,發生在誰身上,都十分悲慘。


    但是這事說出來又十分丟麵子,她絕對不可能自己毀自己的麵子!


    於是她攬著震驚的春一,轉身朝屋中走去。


    她一抬頭,便見著浮修珩站在屋門口,正同方文說著話,神情冷肅,簡直像是和方文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她不由地哀歎一聲,心中直為自己養出了這麽個悶徒弟而心塞,雖然他平日裏待她極好,笑得也甜,但是麵對其他人,即便是軟萌的春一,他也神情冷淡,變臉技術爐火純青,活像別人欠了他幾百吊錢一樣。


    浮修珩緊跟在她身後出屋時,身子便僵在原地,無論如何也邁不動腿了。


    他看到她之前在麵對師兄師妹時眼裏泛起的光,她的背影是那樣歡欣雀躍又迫不及待,隔了好大一段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她的開心。


    她背對著他,他卻能想像到她笑起來的模樣,不是漫不經心的笑,不是敷衍的笑,不是嘲諷的笑,不是僵硬的笑,亦不可能是冷笑。


    那是發自肺腑,真心實意的笑。


    那樣的笑容,他曾經無數次希望自己能得到,如今也是,卻從未見她這樣對他笑過,她的笑容裏總帶著一層他觸碰不到的東西,像玻璃一樣隔絕了她的心境,亦模糊了他的視線。


    如此美麗,又如此疏離,他看不透,觸不到,就仿佛他與她,他與她們,生來就處在不同的領域,即便他們站在一塊土地上,即便他與她離得很近很近,即便他們十指緊扣,掌心相貼,他看著她的眼睛,卻悲哀地發現,他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世人常說無情道難修,因著要斷情絕欲,拋卻一切妄念。然而她卻告訴他無情道最易修,由此可見,她本就是無情之人,無情無欲,無大喜,無大悲。


    而他,在一開始,在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注定生了妄念,此後餘生,再無法割斷。


    他們中間,就仿佛有一堵無形的牆,將彼此隔在兩端,他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永遠都追不上,永遠都隻能呆在原地,任憑撕心裂肺的疼痛蔓至全身。


    他無助地將緊握著的雙手背在身後,卻見她的師兄走上前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他立刻收迴神思,克製住自己的心緒,擺出了平日裏常用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是徒弟傷情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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