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裏發生的事情,她這主母不可能不知道,因此才對陳家的人有些許愧疚。然而這又如何?在她看來,最重要的依舊是自己的寶貝孫子,隻要周氏能夠把自己的孫子順利生下來,她就能為她擔待一切罪責!


    於是她趕緊對旁邊的人說道:“好了,周姨娘身子重,也該累了,你們還不快扶她下去休息?”周國的仆婦們聽了,立刻有兩個人走上前來,也不給周氏說話的機會,一左一右半是攙扶半是脅迫地就帶著她往外麵走去。


    大夫人和五娘子都愣住了,等她們迴過神來的時候,周氏卻已經沒了蹤影。


    大夫人看著許氏,氣得渾身發抖,一股怒火直衝胸臆,眼看著就要爆發出來。許氏有些心虛,也有些訕訕,不由瑟縮了一下。


    粱紹陽在旁看著,不禁眉頭微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


    五娘子這會兒也是惱怒非常了。她雖然不像大娘子那樣刁蠻任性、


    唯我獨尊,但畢竟也是被奉承著長大的陳家嫡女,在大夫人的耳濡目染下,對於借著子嗣爬到正妻頭上的小妾實在有些深惡痛絕。再加上這周氏想來不會跟大娘子的早逝脫得了關係,這會兒自然不可能再保持冷靜的心態。


    原本大夫人盛怒還有五娘子幫忙勸著,如今看來卻是不可能繼續下去了。九娘子作為旁觀者,頓時便覺得有些不妙。


    這裏畢竟是侯府,不是她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方。大娘子的死說白了,作為娘家人固然可以提出種種質疑,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其實本輪不到她們來說三道四。侯府的人多有忍讓不過是因為他們心中有鬼,自己先心虛了三分,而且不欲跟陳家和姚家結仇而已,別的倒也沒什麽忌憚。這種時候她們隻能想辦法以退為進,利用侯府的理虧來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撕破臉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尤其是處於弱勢一方的陳家,更沒什麽好果子吃!


    想到這裏,她立刻眼圈一紅,淚水潸潸而下,走到大夫人身邊道:“母親,事到如今,大姐姐也已經迴不來了,您還是節哀順變吧。”大夫人滿腔的怒火被這麽一打岔,頓時便有些愣怔。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便知她心中有著怎樣的劇烈鬥爭。半晌,她終於能夠勉強抑製住心緒,強壓著心中的不快,一言不發,卻也沒再說出或是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或者事情來。


    粱紹陽不由微微一愣,看了九娘子一眼,心中十分的訝異。


    有了九娘子的時刻提醒,大夫人總算是沒在靈堂之上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另一方麵,陳啟郡就更不可能冒著得罪侯府的危險去弄出什麽禍端來,好不容易,陳家總算是平安無事結束了這場拜祭,九娘子打從心底裏長長籲了口氣。


    從侯府出來,一路迴到家中,大夫人本就身子不適,經過侯府和周氏那麽一氣,便又加重了幾分,迴家之後便躺倒在床上爬不起來了。


    五娘子身為她的親生女兒,自是隻得隨侍在側,日夜守護著,再也沒心情和精力去在意侯府的事情。


    到了大娘子下葬那日,侯府算是做足了排場,儀式更是做得無懈可擊,讓陳家的人看了,根本找不出一絲錯處來。


    大夫人在送葬之前就已經哭得死去活來,根本連動都動彈不了,無奈之下,隻得由他人暫代她出席葬禮。本來五娘子是最好的人選,但她卻以要陪伴生母為由而缺席,大夫人又絕不會讓二姨娘或是五姨娘有這樣露臉的機會,讓大娘子在黃泉路上也要受這兩人的屈辱,因此挑來揀去,最後竟然就隻剩下九娘子可以去子!


    堂堂侯府少奶奶的葬禮,娘家卻隻有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代表出席,不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侯府方麵更是驚詫莫名,許氏、粱氏等人看九娘子的眼神都變了。


    但不論如何,大娘子的喪禮總算是圓滿完成,侯府和陳家都恢複了平靜。但在這表象的平靜之下,卻似乎掩藏著更加洶湧的激流。


    陳家今年似乎是個多事之秋。大娘子的喪事過後,緊接著就是三娘子的婚事。


    因著大娘子的事情,幾乎陳家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喪禮吸引過去了,很少有人還能想到三娘子的事情。但二姨娘並沒有忘記,一直在全心準備著三娘子的婚事,哪怕她隻是嫁過去做妾,也不曾因此而有絲毫懈怠。


    其實九娘子也不曾忘記。


    她現在暫代大夫人管理著整個陳家的內務,雖然生理年齡小。但畢竟〖體〗內裝載的是活了三輩子的靈魂,自然不容小覷。上上輩子現代職場的經驗,加上上輩子本就已經當過一次陳家的家,這一次做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將一眾下人們管理得服服帖帖,不曾出過半點紕漏。


    纖為陳家的女兒,又是嫁入王府,三娘子的婚事很是被陳啟郡看重。


    尤其在大娘子已經逝去的現在,三娘子似乎成為了陳家唯一可以攀上皇親國戚的途徑,他更是極為重視,明裏暗裏給了二姨娘不少便利。


    三娘子出嫁,排場雖然不可能很大,但陪嫁的東西卻絕對不能少,不能讓王府的人小覷,這就很是令人頭疼了!二姨娘本身乃是貧寒出身,沒什麽有力的娘家,也沒有多少嫁妝,但她在陳家當家的這些年裏,多多少少還是攢下了不少的私房錢。原本靠這些私房,給三娘子當陪嫁也是綽綽有餘了,但無奈她還有兩個兒子,尤其是大哥兒如今還成了個傻子,必須給他們兄弟留下足夠的錢財才行,如此一來,三娘子的嫁妝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於是陳啟郡便決定仍舊由公中出大頭。


    如果這個家仍然是大夫人當家,這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大夫人絕對不會讓三娘子風光富足地嫁過去。不過如今大夫人還未從大娘子的悲劇中恢複過來,一切權力都交在九娘子手裏,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九娘子對二姨娘母女並沒有什麽好感,但既然是陳啟郡的命令,她自然還是要遵守的。隻不過三娘子畢竟是去做妾,傳出去也不是什麽好名聲,因此一切陪嫁都不好名正言順地擺出來,隻能以暗中的形式進行。珠寶首飾自不必說,最值錢的東西莫過於土地了。


    當初大娘子的陪嫁中有整整三千頃的土地,二姨娘就想對三娘子比照辦理,她倒是很識趣,知道大夫人絕不會同意的,便直接去找了陳啟郡說。陳啟郡多少覺得有些愧對三娘子,好好兒一個女兒偏生成了別人的妾,再加上大娘子的事情的刺激,便點頭答應下來,並且親自去跟大夫人說了。


    大夫人雖然仍在病中,對三娘子的事情卻仍舊無比上心。隻聽丈夫居然要讓一個庶出的、給別人做妾的女兒跟她的嫡親大女兒一般待遇,頓時氣得兩眼發黑,差點當場發作起來。不過最終還是忍耐住了,強壓下胸中的怒火,扯出一抹笑容說道:“老爺,您的心思妾身也不是不明白,三姐兒去給別人做妾確實是有些委屈了。不過嫡庶有別、尊卑有分,她畢竟是個庶女,又怎可跟嫡女一樣的待遇?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被人說我們陳家沒規矩?再說,做妾和作妻畢竟是不同的,若是被人知道咱們當正妻的女兒跟當妾的女兒都是一樣的陪嫁,您讓定西侯府如何甘心?咱們跟他們的關係,自從大姐兒走了以後,就已經很淡了,如果再來這麽一遭,豈不是要徹底斷了線?咱們好不容易才跟侯府拉上關係,難道就這麽放棄了不成?”


    陳啟郡不由一愣,不得不思索起大夫人所說的話來。定西侯府那邊他不是沒想過,隻是如今兩家人已經沒有了親戚關係,大姐兒死了,又沒留下個一男半鼻的,今後還能沾上什麽邊嗎?


    他不由猶豫地問道:“夫人,這定西侯府跟咱們家已經沒有了關係,何必太過在意他們的想法呢?還是說,聽你的口氣,似乎並不想放棄這麽一個親家?”大夫人咬了咬下唇,想起自己私下裏跟宋媽媽和父親等人商量的事情,盡管有所不甘,卻還是不得不說道:“老爺,怎能說沒有關係呢?


    大姐兒畢竟是侯府的二少奶奶,她雖然走了,但家裏還有眾多姐妹在。從姐妹們中間挑選一個給女婿做續弦也是很正常的啊!難道您就甘心這麽眼睜睜看著失去這個親家麽?”


    她一邊說著,一邊卻在心中淌血。


    大娘子的事情是她這輩子永不可磨滅的傷痛,她對定西侯府簡直深惡痛絕,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希望侯府的人都死光死絕才好!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現在二姨娘和三姐兒已經攀上了比侯府更高貴的康親王府,如果大姐兒還在,多少還能跟她們抗衡一下。如今大姐兒走了,她們就成了這陳家的一枝獨秀,隱隱又有了壓大夫人一頭的趨勢。不論如何,如果大夫人不想再被二姨娘壓在頭上,就必須牢牢抓住定西侯府二少奶奶的位子,絕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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