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管闊賜婚,是我向父皇請求的。”李澤南忽然正色,就這樣盯著薛昭道。


    薛昭怔住了,一臉詫異。


    所有長安人,包括他薛昭,都以為是陛下##(佛曰:這兩個字不可說),所以才會為管清和之子賜婚,但是現在,李澤南卻說,這是他去請求陛下賜婚的,這就怪不得他會怔住了。


    “殿下,您……”薛昭開口,吐出這幾個字,又住口了。


    他的神色莫名,但是口中卻道:“殿下,我能夠理解。”


    李澤南把身體轉了迴去,似乎又在欣賞那一片姹紫嫣紅,“我詢問過惜芸她的意見,她很快就同意了,但是大概也隻有我才能夠發覺,在那看起來沒有遲疑的同意之前,她還是停頓了瞬間,那一瞬間她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時,她笑得很美,她說:皇兄,既然您已經想好了,又何必征詢妹妹的意見呢?”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知道,她在怨我,在嘲諷我,可是,我假裝不知道,她也假裝並沒有什麽,但是,我們兄妹兩個人,其實都很清楚。”


    “今日,她以千金之軀出城,親自去送管闊,我知道,她就是要讓我心痛,讓我看看,並不是過了那一夜,就一切都煙消雲散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她迴不來了,她和管闊,再也不能如同陌路人,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為了大唐,我出賣了自己的皇妹……”李澤南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說到最後,他漸漸低下頭去,不說了。


    薛昭聽著他的話,神情略微有些黯淡,但是,逐漸逐漸,又變得明晰起來。


    “都過去了,殿下,都過去了。”他道,“如今的大唐,錦繡耀眼。”


    “管闊不會再存在,一切都會向前,她依舊是那驕傲高貴的廣樂公主殿下。”


    李澤南看向薛昭。


    “是嗎,”他緊緊地盯著薛昭,看起來充滿了希冀,“薛昭,你真的這麽想?”


    薛昭鄭重地點頭,他的樣子特別認真,在這一片花海之中,他的認真似乎在慢慢沉澱。


    風吹,百花搖,各種香味四處飛散,也許會到遠方。


    李澤南朝著他走去。


    薛昭的眼睛平視前方,不卑不亢。


    李澤南伸出手,對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我會給惜芸一個美好的將來的,”李澤南道,“我希望她好,薛昭,答應我,你會對她好的,對不對?”


    他的話,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薛昭的心,盡管對這一切,薛昭早就有所準備,可是,當聽到這一切的瞬間,依舊整個人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李澤南看著他的神情,眼角微微出現了幾許笑意,於是,他晃了晃薛昭。


    薛昭迴過神來,麵色平靜,他從來不會讓自己失態太久的時間。


    “惜芸需要一段時間忘了過去,我想,你會願意等她的,對吧?”李澤南把那張俊秀的臉湊了上去,和薛昭雙目對視。


    “殿下……”薛昭張了張口,隨後不說了,隻是點了點頭。


    李澤南也點了點頭,他道:“再等幾年吧,等這些事情都淡了,大唐更加耀眼奪目了,我就會向父皇為你請求賜婚的。”


    薛昭知道,他不方便用言語太過表示什麽,哪怕自己的心中對李澤南感激無比,所以,他抱了抱拳。


    但是他抱拳的動作和其他任何時候都不一樣,這一點,李澤南看得出來,他自己也知道。


    李澤南放開了手,背過身去,開始俯下身子,嗅著花香。


    “真美,真香。”他道。


    薛昭再次抱了抱拳。


    “薛昭告辭。”


    李澤南揮了揮手。


    薛昭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他的腳步鏗鏘有力,不急不緩,卻非常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花兒,不願意損傷一朵。


    李澤南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一下,道:“真好,像花兒一樣。”


    ……


    ……


    茫茫山萬重,芳草連天,夢醒身是客,已蹉跎。


    長安漸遠,古道漸長,四處,是荒原。


    管闊麵向長安城的方向而坐,雖然他已經看不到了古城的輪廓。


    他的心中思緒萬千,此行千山萬水,不知歸路。他的過去,都在長安,那個消失的管家,那一場虛幻的榮華,都結結實實地沉在他的心底,久久不能夠消散。


    “父親,母親,我走了,”他輕輕地說話,“也許我不會再迴來,但是,我會像你們所期望的那樣,會好好活著,我不會流淚,你們看,我從來都沒有流淚過,因為父親你說過,流淚是沒有用的。”


    或許在一些人看來,他似乎對於管府的磨滅並沒有撕心裂肺,反而偶爾嬉笑怒罵,沒心沒肺的,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本來他的父母也知道,因為他從小就被教育過,很多事情,表現不表現出來,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風吹著四野,四麵八方的花草樹木晃動,遠遠望過去,像是浪在卷。


    管闊的身體縮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些涼意,身涼,心也涼。


    “長安還沒遠,就思念了?”他的背後,那名謎一樣的青年傳來一句聲音。


    管闊轉過身去,麵向著鐵山無而坐。


    “我叫管闊,你叫什麽名字?”他問道。


    鐵山無擺了擺手,道:“你的大名,如雷貫耳,我不需要你自報,今天你的風光,更會讓你傳揚整個大唐。”


    管闊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所以隻好不說話。


    “我叫鐵山無。”既然他不說話,鐵山無便繼續道。


    “好奇怪的名字。”管闊極力看清那髒兮兮之內的俊朗臉龐,忽然覺得這家夥越看越順眼,居然還很好看,隻是可惜是個男的。


    “我姓鐵,我的老家沒有山,於是,我就叫鐵山無了,難道這很奇怪嗎?”對於自己名字的問題,鐵山無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歪了歪頭,靠在囚籠邊,有些無所謂道。


    “我還以為你們家是挖鐵的,把鐵山挖光了,就沒了。”管闊撓了撓頭,道。


    鐵山無蹙了蹙眉頭,強行忍住了自己說出心中想法的衝動。


    你是不是傻?他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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