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瘟疫死的人往少了說,也有數千人,現在不過是區區一個城裏的人,死了又有何妨,況且你現在一個人去,就算想救也救不過來,既然這麽不怕死,你就給我呆軍營裏,好好替這些將士診病。”


    他難得說這麽一番長篇大論,可惜對麵的人卻無動於衷。


    傅時雨沉默不語,許久後,才緩緩道:“我很怕死。”


    因為如果死了,就意味著他可能再也迴不去現實世界了。


    “但我這人有個習慣。”


    傅時雨抬起頭,直視視楚晏仿佛快要殺人的目光,呢喃著說:“聽著有人喊救命,腿就不聽使喚。”


    楚晏冷笑,“他們離你這麽遠,這聲救命你從何處聽來?”


    傅時雨微微側頭,從門簾細窄的縫裏看出去。


    天已經黑了,營帳外亮起猩紅的火光,大風這麽輕輕一吹,它就開始搖搖曳曳,微弱的仿佛下一瞬就要滅了,但眨眼又明亮起來,經久不息,仿佛在拚命照耀著什麽。


    “不知道。”


    他輕聲說。


    “世子沒聽到嗎?”


    楚晏聽著他神神叨叨的鬼話,以為這人又是在糊弄自己,眼裏頓時冒起瘮人的寒氣。


    “四麵八方都在喊。”


    傅時雨摘下蒙著臉上的口罩,嘴角勾起一絲似有似無的弧度。


    “……既然聽到了,那一定要救。”


    第60章 擁抱


    楚晏冷冷道:“那我說的,你怎麽一句聽不到?”


    傅時雨笑嘻嘻地說:“世子如果喊救命,我不也一樣救?”


    “……”楚晏鬆開他肩膀,神色漠然道:“我不要你救,他們也不用。”


    “而且這軍營沒我的命令,你出不去。”


    傅時雨臉上的笑容一僵,剛想說話,中軍帳外突然有士兵喊道:“世子,不好了!”


    “那邊有士兵打起來了!”


    楚晏皺眉,狠狠瞪了雲淡風輕的傅時雨一眼,跨步出了中軍帳,傅時雨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談話被打斷,楚晏眉眼陰沉,見對麵這士兵慌慌張張站在跟前,不禁有些煩躁道:“在哪兒?”


    “染病區。”那士兵擦了擦汗,忙迴答道。


    聽到染病區,傅時雨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戴好口罩和帳營外掛著的手套,往那邊奔去。


    “你!”


    楚晏晃眼的功夫,見那人已經跑遠了。


    心裏頓時怒火中燒,手裏握著的九節鞭不緊重重抽在腳邊的地上,短短的枯草清晰的劃分為二,中間陷進去一道深深的小溝壑。


    對麵士兵嚇得瑟瑟發抖,雙腿打顫的站在一旁。


    抽完一鞭,楚晏戾氣微微消了些,這才跟著戴好口罩,拿著鞭子往傅時雨消失的方向走去。


    “傅大夫!”


    一見著傅時雨跑過來,正跟看守扭打一起的士兵立馬掙脫開,蓬頭垢麵地跪在跟前,帶著哭腔喊道:“傅大夫,求求你救救小根兒吧!”


    傅時雨認出他是今早那個紅眼的士兵,奇怪道:“誰是小根兒?”


    “就是您今早說病情好轉的那個小兵。”那士兵叩頭哭道:“他們要把小根兒抬去燒了!”


    “求求你,救救他吧!”


    聽到這話的傅時雨,臉色微白,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垂眸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士兵,無力地張了張嘴,嗓子卻堵的艱澀難言。


    良久,他才輕輕地問:“人在哪兒?”


    那士兵以為小根兒有救了,欣喜若狂地抬起頭,指著不遠處捆起來、準備拿去燒的草席,言辭激動道:“就在那兒!”


    “小根兒今天中午還在收拾東西,準備明天搬去新的營帳,怎麽可能會死!一定是弄錯了。”


    “傅大夫這麽厲害!說了小根兒能好就一定能好,他肯定不會死的!”


    聽著他語無倫次地喊叫,傅時雨神色木訥地轉過頭,眼裏僵硬地看向黑暗深處。


    那裏有團捆得很小的草席。


    太小了,小得像是一棵才開始長出枝丫的樹苗,就這麽輕輕一踩就斷了,脆弱得不堪一擊。


    傅時雨抬步往那草席走過去,身後那士兵還在喋喋不休地哭喊。


    剛替小根兒診治過的軍醫走上前,神色黯淡地搖了搖頭,渾濁的眼裏滿是滄桑和無奈,輕輕歎息道:“傅大夫,人已經不行了。”


    傅時雨聽若未聞地跪在地上,伸手把捆著草席的麻繩一點一點解下來,然後把卷起來的草席徐徐拉開。


    看到眼前白布包裹著的瘦弱身軀時,傅時雨眼底一熱,忍不住輕輕抽了兩聲酸酸的鼻子。


    抓著白布的手如同附了鉛石,沉重得無法動彈,良久後,他才很慢……很慢地揭下來。


    那張今早才跟自己笑著打招唿的人,就這麽猝不及防映入眼底。


    他合著眼,臉上沒遮口罩了,傅時雨可以清晰看到這小兵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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