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情況嚴重,但這個數字大大超過了傅時雨的預期,就算不眠不休的診治,最少也要三天時間。


    更別提還要安排疫情的消毒、藥材、防護工具等等雜七雜八的瑣事。


    算了。


    盡力而為吧。


    傅時雨重新穩定了情緒,既然到這兒了,那便沒有怯步的道理,畢竟對於那些危重病人,耽擱的每一秒都是死亡向他發出的信號。


    “傅大夫,我們可以幫忙。”


    柳如盈和春情不知何時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身上精美的繡花襦裙沾著東一塊西一塊的血跡和汙痕,看著甚是狼狽,但那雙清麗的明眸裏此刻卻亮得出奇。


    “我和春情身體現在還好好的,可以幫傅大夫打下手。”


    傅時雨沒想到她會願意幫忙,畢竟這些百姓現在可都是她的‘殺父仇人。’


    像是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柳如盈怕他誤會,急忙神色驚慌地解釋:“傅大夫放心,我不會起壞心的。”


    “我知道父親之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既然身為他的兒女,那便有義務保護蜀州的子民,而且事情變成這樣,也有我的一份責任,現在就當是替父親贖罪吧。”


    那些百姓聽到她的這番話,眼裏皆浮起幾絲複雜,傅時雨則朝她溫和地笑道:“多謝你了。”


    “不必客氣的。”柳如盈赧然不已地垂下頭。


    站在旁邊的朝落也跟著開口,“我也可以。”


    傅時雨微微頷首,雖然前方依舊一片漆黑,不見天日,但心裏的沉重稍微輕鬆了些。


    剛想讓這些百姓排著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和踏步聲。


    傅時雨心裏奇怪,雙眼茫然地迴過頭。


    隻見,金戈鐵馬東風嘯,戎裝英姿少年郎。


    並列整齊、麵容莊肅的士兵手握紅纓□□,步履矯健,氣吞山河。


    這就是大慶的兵,雖抵不過胡人身強體壯,但個個都是馳騁沙場,鐵骨錚錚的好兒郎。


    一身玄衣披甲的楚晏坐在漆黑寶驥上,持韁策馬而來,唿嘯而過的風刮的衣角翻飛,那雙深邃的墨黑眼眸映著晨輝,瞳仁深處正站著一個渺小的人影。


    他們隔空對望,卻又相視無言。


    頭頂上空盤旋過幾隻嘶鳴的黑鴉,羽毛被天光照的油光發亮。


    傅時雨率先收迴視線,麵朝那些百姓,輕聲道:“進去吧。”


    那些百姓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開始保持著距離往城門移動。


    走進城裏時,他們心裏均閃過一個相同的念頭。


    為何這位像是被折斷韌骨的大夫,下一秒卻又煥然新生,猶如狂風肆虐肆虐過的斷鬆,裏麵正在生出綠油油的嫩枝。


    楚晏帶來了一□□袋的口罩,讓士兵分發給蜀州的百姓,傅時雨則有條不紊安排人去給醫館消毒、熬藥、焚燒屍體等等,隨後便戴著口罩和手套,開始給人診病。


    因為病危的百姓實在太多,傅時雨決定先從他們開始。


    前不久還兇相畢露的百姓此刻也配合的候在旁邊,沒有任何異議,甚至無人吭聲,生怕打擾了這位一直跪在地上給人摸脈,不厭其煩傾聽病人言語的大夫。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郎中,既卑微如沙礫塵埃,又高尚似皓月星辰。


    夜幕悄悄降臨,診治了一整天的傅時雨,眼睛酸疼的厲害,手不能揉,隻能眨巴兩下,緩解了一下疲勞。


    看著還剩半條街的病人,他闔起眼,準備先歇息一會兒,待再睜來的時候,突然間見身旁亮起昏黃的光芒。


    傅時雨微微側過臉,見楚晏提著明火燈籠,目不斜視地望著遠方,脖子下的陰影襯得他下顎線明朗堅硬,臉上明暗交錯,五官顯得冷峻深沉,英挺逼人。


    “……”


    傅時雨收迴視線,開始繼續幫地上的人把脈。


    一高一矮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在地上交織重疊,融為一體。


    蟬鳴聲聲,蛙叫陣陣,燈籠上圍繞著許多細小的飛蛾,認真專注的傅時雨並未察覺到,肩上無聲無息地落了件寬大的玄色外袍。


    遙遙傳來一聲模糊的雞鳴,傅時雨眼下青灰,神色疲倦,他心知已經身體到極限了,準備倒地上睡會。


    挨到脊背的不是冰冷的青石板,而是一具熟悉又溫暖的胸膛。


    又累又困的傅時雨如同是找到了滔滔巨浪裏的避風港,合眼沉沉睡了過去。


    楚晏看到他手臂上已經凝固成血痂的傷口,眼裏有些生氣,餘光又瞥到他憔悴的眉眼,那些怒火又化為無可奈何地歎息。


    他輕而易舉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踱步往前方行去。


    後麵擱在地上的燈籠熄了火光,逐漸升起一縷嫋嫋的縹緲青煙。


    打完盹兒的柳如盈正好看到昨日那個駕馬而來的英俊男人,抱著一動不動的傅大夫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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