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看到這雙眼睛,有點於心不忍, 轉身去裏麵找出兩個發硬的餡餅,遞到小孩的麵前, 警告道:“小叫花子,以後別來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小孩看了眼手裏的餅, 又抬頭看了眼掌櫃,沉默半晌後,他抿了下皸裂的雙唇, 突然一把將那掌櫃的手推開,目光炯炯地說:“我不是叫花子!”


    “嘿!”那掌櫃的見自己好心沒好報,氣得抬起掃帚又給了那小孩一下,“滾滾滾!別打擾老子做生意!”


    小孩揉著被打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掌櫃在他後麵啐了口瘋子,轉身進了鋪子。


    小孩嘴裏嗬著白氣,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想讓自己的身體能夠暖和一點,但剛下過雨的天兒,襲來的風裏跟藏著針尖似的,密密麻麻地往骨頭裏戳。


    他行到一處橋洞下坐下來,拿過旁邊破舊發臭的薄褥子蓋在身上。


    這裏的老乞丐過世了,被人裹在塊草席裏丟去了亂葬崗,現在還沒有新的乞丐來接管這塊地盤,所以小孩可以暫時在這裏待一會兒。


    坐著坐著,他肚子就叫起來,小孩摸了摸幹癟的肚子,他昨天的晚飯是別人吃剩的半個饅頭,今天可以挨一天的餓,休息到明天再去找吃的。


    “喂。”


    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慵懶的嗓音,拖著調兒,但很好聽。


    小孩抬起頭,沒見著有人在,他收迴視線,就看到麵前不知何時,竟多了個一身月白長衫,負手而立的清瘦男子。


    他並未束發,一頭如瀑的墨發披散在肩頭,眉似遠山,眼如淵海,本就生的出眾,額間竟還有一顆錦上添花的朱砂痣。


    小孩看呆了,他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一時瞪著眼,有些呆滯地仰著頭,表情看起來格外滑稽。


    男子蹲下身,有些煩躁地蹙著眉,從懷裏掏出折扇,毫不客氣地在小孩腦門上來了一記。


    “問你話呢!”


    小孩被敲得小臉一皺,急忙擋住被敲紅的額頭,委屈道:“什麽?”


    男子扶額歎氣,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遍,“我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小孩心裏一驚,急忙抬起頭,撞到男子正好瞥過來的眼神時,他髒兮兮的臉頰上升起兩抹薄紅,眼神飄忽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好地方。”男子扇子一下一下地搖著,也不嫌冷,“不去就算了。”


    語罷,他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來。


    那小孩一急,連忙扯住男子的衣衫,“我去!”


    男子居高臨下地瞅他一眼。


    小孩心裏一緊,剛想縮迴手。


    那男子卻先一步收迴了視線,淡淡道:“那走吧。”


    小孩有點猶豫了,想反悔,總感覺這一去不是什麽好事,但男子卻不容他反悔,直接攥著小孩的手臂,把人扛在肩頭,隨後兩人便如同一陣刮過的狂風般,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一路上小孩活像見了鬼,哭叫不停,男子嫌煩,隨手在路邊摘了個沒熟的野果塞他嘴裏。


    小孩被酸得舌根發麻,也叫不出來了,一臉絕望地趴在男子的肩頭。


    沒過多久,兩人的跟前便出現了一處四麵環山的山寨,看著像是沒什麽人居住,但小孩在後院卻看到了幾百個高大男子,他們神情冷漠,如同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地杵在院子裏。


    小孩心裏越發恐慌,嗓音顫抖道:“這……這裏是陰曹地府?”


    “……我已經死了嗎?”


    “沒死。”


    那男子把小孩扔到地上,抽出旁邊高大男子腰間的佩刀,看也不看地扔到小孩的跟前。


    他眼神幽深地盯著小孩慘白的臉色,良久後,男子突然勾起一個略顯陰森的笑臉。


    “但你會生不如死。”


    小孩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男子站起身,笑著拍了拍手。


    不過刹那間,那群麵無表情,身著玄色盔甲的男人,竟猝不及防地朝那小孩衝了過去。


    “啊啊啊啊!”


    “救命!!!”


    “你們是誰!放我走!!!”


    類似種種的求救,在以後的數年從未間斷。


    但隨著小孩逐漸長大,已成少年人的模樣,他口中的唿喊也從開始的求救,到後來的再來,最後連喊都懶得喊了,隻剩下滿臉似笑非笑的嘲諷,以及一句對那白衣男子的挑釁。


    “就這?”


    在場的上百個玄甲士兵包括少年,胸口都綁著一塊木牌,隻要木牌碎了,便代表著死亡。


    最開始是車輪戰,但男子嫌浪費時間,直接讓那些兵一起上了,然後多給少年三次機會。


    此時所有的玄甲士兵胸前的木牌已經裂了,而少年還剩一次機會。


    白衣男子懶散地坐在藤椅上,指尖正捏著顆葡萄,慢悠悠地撕去外麵包裹的紫皮後,狹長的眼眸這才掃向對麵掛了彩的玄甲士兵,“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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