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慌亂失措的他,沒留意到,在他身後酣眠的男子已經睜開了深邃的雙眸,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少年正擔憂自己所做的事,已經被男子察覺,但忐忑了好幾日,男子麵上都沒看出什麽異樣,他也開始漸漸放下心。


    日子就這麽不溫不火地過著,山寨裏來了外人後,少年也終於看到了後山那間小院裏關著的人。


    原來這麽多玄甲士兵把手的院子裏,住的竟然是一個瞧著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她好像很喜歡書生,起初是偷偷跟在他身後,被書生察覺後,她便開始明目張膽,整日整夜地黏著書生。


    少年看出那小姑娘對書生心生愛慕,心裏不禁生了幾分豔羨,若他是女子的話,是不是也可以這般肆無忌憚的跟著師父。


    但一切好景不長,三個月後,小姑娘的母親得知小姑娘和書生之間的事,當即便要趕書生下山,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但卻動搖不了她母親分毫。


    書生下山的前一晚,少年準備去送別,剛到門口,就看到緊閉的房門開了條小縫,裏麵亮著昏黃的燈光,他心裏奇怪,偷偷往門縫裏看了眼。


    當瞥到床榻上的情形時,他驚得瞳孔緊縮,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平日裏那位從不與人過分親近的師父,此刻就坐在書生的床榻邊,眼含笑意,溫柔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書生沉浸於睡夢中,男子的指尖輕輕勾勒著他的輪廓,隨後就在少年震驚的目光中,緩緩俯下身。


    這個動作少年太熟悉了,幾個月前,他也曾這樣對師父做過。


    他看到師父越湊越近,心髒如同是被萬箭穿心,再也沒辦法看下去。


    少年強忍痛楚,轉身跑出了山寨。


    後來少年不再練功,成日在山下的城鎮上廝混,喝得個酩酊大醉才會迴來,身上總是帶著糜爛的脂粉香。


    對於少年的這些種種異常,男子並沒多問。


    半個月後,他深夜敲開少年的房門,什麽話也沒說,讓少年明日便滾下山去,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姑爾寨。


    少年滿臉譏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他走得決絕,後來也如當初走時承諾的那般,再也沒上過山。


    下山後,少年去軍營裏當了一名雜役兵,在裏麵渾渾噩噩地混了一年,他在迴鄉的途中,救下了一位同自家師父相貌毫無二致的女子。


    起初他對那女子並未有其他心思,但隨著相處下來,他發現女子身上的氣息很熟悉,就像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師父,正巧那女子說要報答自己,問少年是否婚配,少年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兵營和村裏的人都知道,還是窮小子的少年,竟娶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做夫人。


    洞房花燭夜那天,他喝得半醉半醒,糊裏糊塗地掀起蓋頭。


    那一晚少年做了個夢,身下的女子變成了他那位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師父。


    火紅帷裳虛虛實實地落下,陳舊的床榻吱呀作響,他師父跟水裏撈出來似的,濕滑得像是一條在岸上艱難唿吸的魚。


    少年看著他師父滿頭大汗,眼裏也水汪汪的,像是蓄著淚花,他從沒見過師父這般模樣,當即有點心疼,湊過去親了親師父的嘴角,柔聲安撫著。


    “別哭。”


    話音剛落,頭上便挨了一記爆栗,他師父用熟悉的暴躁口氣,罵罵咧咧地吐了四個聽不懂的大字。


    “哭你麻痹!”


    少年從夢中驚醒,他環顧四周,發現床榻旁邊已經沒了人。


    正驚疑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他夫人端著清水走進屋內,溫柔道:“夫君,我來伺候你更衣。”


    少年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沉默半晌後,他還是不可抑製地問道:“昨……昨晚是你在照顧我?”


    女子沒有迴答,隻笑著反問,“不是我,還能是誰呢?”


    少年神色黯淡下來,略帶苦澀地笑了笑,自言自語地呢喃著,“……是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呢。”


    *


    “值得嗎?”


    一襲黑袍的女子坐在凳子上,神色複雜地看向背對自己的身影。


    “你耗費自己的一魂一魄,讓那女人陪在他身邊又怎樣,他照樣對你懷有恨意。”


    說著說著,那黑衣女子的語氣便開始嚴厲,“我有沒有提醒過你,擅自改變劇情,會有什麽下場!”


    床上的人影徐徐坐起身,那頭如緞的墨發不知何時已經變了顏色,襯著他好無血色的皮膚,白得有些刺眼。


    “嗯。”那人淡淡應了聲。


    黑衣女子質問道:“那你為何還要這麽做?”


    那人默然許久,突然抬起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眸,道:“我以為你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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