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峰將沈知一路送到了她的營帳門口。


    告別衛峰後, 沈知掀開帳子看了看柳書言不在裏邊, 她並沒有直接進去, 而是又在門口佇立了許久。


    這究竟是不是她錯了……她當初是不是不該什麽也不說便疏遠柳書言的?還記得柳書言當初曾和她說過不管發生什麽情況, 兩個人之間都應該坦誠相待,而不是相互猜忌, 這樣隻會帶來隔閡, 她還信誓旦旦地答應了的……


    想了許久,沈知才發覺剛才柳書言出去時,並未說過要迴來。她方才心急, 隻顧著去杜沁寧那邊問問情況, 沒再見到柳書言也未曾反應過來。她在京城時對柳書言的疏遠柳書言也是知道, 如今柳書言怕不是因著不想讓她為難……已經悄然離開了。


    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沈知終是去向了夥房。


    此時的天已經蒙蒙亮, 一屋子的火頭軍已經開始替昨夜昏迷了一宿和征戰活下來的弟兄們準備起了清晨的夥食。沈知走過去, 一眼便瞧見了方才那位給她送膳食來的人,將他單獨叫了出去,詢問他是否知道柳書言的下落。


    “殿下, 夫人將蜜餞果子交給屬下之後, 就離開了, 之後屬下也沒再見過她。”說著, 那人撓了撓後腦勺,似是在努力迴想方才的事情,“不過屬下好像看到夫人往那個方向去了……”


    沈知點了點頭,應下:“孤知道了, 有勞。”


    從那個方向一路過去,沈知隻能想到柳書言是去了衛峰那裏,許是要等他迴去和他說些什麽事情。想著,她不禁加快了些腳上的步子,忍著略有些刺骨的涼風,穿梭在各個營帳之間,不一會兒,便到了衛峰的營帳。


    沈知到時,衛峰還沒歇下,聽聞她來了,便出來將沈知迎進了屋內:“知兒怎的過來了?”畢竟二人剛分別,沈知這會兒又尋過來,衛峰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麽沒料到的大事。


    屋內並沒有柳書言的人影,沈知環顧了一周,想問衛峰,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雙唇微啟,分分合合了幾次,過了許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沈知還未開口,見狀,衛峰便大抵猜出了她心中的小心思,又問道:“知兒可是來尋柳夫人的?”


    想應又不敢應,可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柳書言真的離開了,下一次相見,又不知該在何時何地了。沈知思慮了許久,衛峰也不催促她,末了,她終是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她剛離開,托我給知兒帶個話。”話一出口,沈知難以掩飾的失落神色便油然而生,落入了衛峰眼中。


    她真的走了……沈知知道她不與自己告別,便應當是執意離開,自己即便去追,也是追不上她的。


    可是即便心裏很是失落,沈知知道在衛峰麵前這樣表現不對,她還是強忍住心緒,假意鎮定緩緩問道:“她說了什麽?”將話問出口,她心中便又開始不住地撲通撲通了起來。


    “她說,望殿下吸取此次的教訓,該殺伐果斷時,便不要心慈手軟。她還說,待得殿下凱旋之時,她會在京城恭迎殿下,如果殿下還願意見她,她隻希望能好好與殿下談一談。”


    “好。”


    *


    從那時開始,沈知便好似變得歸心似箭了。


    還未等得風寒痊愈,她隔日便迫不及待召集眾將士及時商量調整了應對西涼進攻的謀略,又同衛峰一起幾乎給每位將軍都安排了細致的職責,確保每條防線都沒有疏漏,不能讓西涼鑽了任何空子有可乘之機。


    部署好這一切後,她又同衛峰一起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剖析西涼的地理、兵力以及偏好等各項與戰備有關的情況,對下一次不知何時會挑起的戰鬥加班加點地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七日後,兩軍的第二次大戰爆發。


    雖然沈知一方在上一次戰鬥中折損了不少將領和兵力,但是因著後來大家心照不宣共同的努力,這場仗,他們最後還是以較大的優勢勝了。


    李泌見大勢已去,這樣下去弄不好還會全軍覆沒,便準備及時止損,帶著所剩不多的兵將撤迴了酒泉,待得沈知他們追過去時,也一直是閉城掛免戰牌,不管怎麽叫戰,城裏的人就是絲毫沒有迴應。


    怕詭計多端的李泌又耍什麽花樣,為了和自己一同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將士們著想,這一次沈知沒有猶豫,叫戰幾天不應後,便做好了攻城計劃,尋了個合適的時機發起了最後的進攻。這最後一仗足足從清晨打到了午後,從城外到城內,滿滿都充斥著佞人作嘔的血腥味,一眼望去,似乎就連天空也快要變成了血紅色。


    “如今西涼重新收歸虢國,他們也算是盡了忠。除了罪大惡極者,還活著的,任意他們去留;曾經戰死沙場的,善待他們的家人。”談到該如何處置西涼以往的兵將時,沈知如此道。


    罪大惡極者,說到底也就是和前西涼王和李泌來往密切的那一些和本來就作惡多端深受百姓厭惡的官員。這些人,沈知從上到下徹查之後,一個都沒有放過,通通處了極刑,但是到最後,沈知還是未能狠下心來過於為難他們的親人,最多也就是流放了部分按律該當連坐的。


    將這些半算是繁雜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傳往京城的捷報也得來了迴應。沈天和重新從朝中調派了幾位官員快馬加鞭前來鎮守西涼,沈知與他們交接過後,也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先行帶著一批將士班師迴朝了。


    可臨到出發的前一日,京城那邊又傳來了八百裏加急秘旨,欽差沈知前往柳州一趟,暗中調查柳州上下官員沆瀣一氣欺壓搜刮百姓、引得民怨四起一事。


    這種事情,明明換成別的官員前去也可以的,但沈天和卻偏偏將此事交予了還遠在西涼的沈知,她有些不解。可聖旨已下,沈知即便很想立馬便迴京城去,也隻能硬著頭皮將之接了下來,臨時改了迴去的路線。


    杜沁寧聽聞此事,本是想和沈知一同前去的,但沈知念在她傷勢還未完全恢複,不宜長途舟車勞頓,便說什麽也不讓她跟著。她無奈,還想堅持,但是因著左一個沈知右一個薛若雨變著花樣的勸說,杜沁寧終還是答應了下來,老老實實跟著大部隊迴京,在京城裏等著沈知迴來。


    *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際,經過幾月暗中的調查,在京城秘密派來的幾位欽差大臣的協助下,對於柳州那些貪婪無底的官員所為的惡行,沈知終於拿到了十足的證據。


    時機一到,眾人便聯合將這背後的勢力連根拔起,徹底清肅了柳州官場一向迂腐的作風。


    將大抵的善後之事安排妥當後,沈知就將其餘一些細枝末節還需處理的交給了幾位欽差大臣,而她又再次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帶著一撥人先行迴京向沈天和複命了。


    柳州一行實在順利,沒有遇到什麽阻礙和棘手的事兒,官員該清理的都清理掉了,之後也不會擔心有人蓄意報複,所以沈知並沒有打算帶太多人大張旗鼓地迴去。與幾位欽差商量過後,她最終挑了幾個隨從和兩個從出征西涼便一直跟著她的暗衛就上了路。


    可是人算終還是不如天算,這惡意報複沒遇到,沈知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區區幾個人,也沒帶什麽特別顯眼值錢的東西,竟遇到了一波人數頗多的劫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是劫匪,自然是為了錢來的。想了想,沈知攔住了就快要與對方交起手來的兩個暗衛,夾了夾馬肚子,朝山的方向又走上了好一些,這才停了下來,向那幫劫匪喊話道:“我們隻是趕路迴家,走得匆忙,也沒帶太多值錢的東西。若是各位兄台實在需要,在下可將身上唯一值錢的一塊玉佩解與你們,可換百金,隻求各位兄台高抬貴手,放我們歸去。”


    “百金?”那幾位站在眾人前排,貌似劫匪頭領的人麵麵相覷,似信非信的模樣。


    他們又小聲商量了一會兒,沈知也不打攪,等他們商量完了,她才問道:“不知各位兄台覺得這樣可行否?”


    “可以,但是你得先把玉佩拿過來給我們看看!”說話的那人站在正中間,抬腳踩著一把大刀,周圍的人都圍著他,看樣子應是這群人裏當家做主的。


    他身著一身深藍的便服,長相還算幹淨,身子硬朗,看著也就約莫二十餘歲的模樣,若非在此處遇見,沈知怎麽也不會想到他竟是一山土匪的頭子。不過話又說迴來,若是他真的肯拿了玉佩便放過他們,不管他如何,沈知還是感激的。


    聞言,沈知下了馬,三兩下解下玉佩便欲望眾人那邊走去。


    見狀,身後的兩個暗衛自是不願沈知冒這個險的,他們也連忙下了馬追了過去:“公子且慢。”


    “無礙,你們就在原處等我便好。”沈知怕兩人過來會讓劫匪們改變主意,她連忙製止,兩個暗衛也隻好停了下來,隻是他們沒有折迴去,而是站在了沈知身後不遠的地方等著。就算萬一有個什麽意外,他們也好及時趕過去。


    將玉佩遞給了當家那人,沈知還朝他禮貌性地作了個揖:“多謝兄台大恩,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那人接過玉佩隨手扔給了右邊站著的人,此後他的心思便沒有放在玉佩身上了,而是頗為玩味地看著沈知,過了半晌,才輕笑了一聲,將腳從刀上放了下來,也將大刀踢到了一旁:“你這小公子倒也是有點意思,難道見到我們這麽大陣仗,你就一點兒也不害怕嗎?”


    摸不清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但沈知也不願露了怯,她也跟著笑,應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過是各有所謀罷了,若是兄台不為難在下,在下又何懼之有?”


    “既然這樣,那……”說著,那人朝沈知又走進了些,見沈知微低下頭,他便趁機跨了一大步上去。


    沈知本以為他要偷襲自己,便下意識地伸手到自身的要害之處進行抵擋。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人竟趁著她一個不注意,去拿下了她的麵具……


    微風吹過,沈知感覺臉上有些涼,但她還是鎮定道:“兄台這是做甚?”


    “長得還真標致,沒想到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竟然還會點武功,”那人絲毫沒有理會沈知的問題,自顧自地點評一番後,又笑得更加猖狂了,“老子就喜歡你這樣的,來人啊,把他給我綁上山,今晚老子就要好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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